《[陆小凤]折花》颓丧青年没日常

88、朝会前

　　再次从密道出来，房间内已灭了灯，暗卫躺在床上装作自己已经入睡的模样，待宁边安归来，已经到了该做上朝准备的时辰。

　　暗卫见她回来立刻从床上翻身下来，跪在一边，她有些疲惫地揉揉自己的眉间，面上难掩疲色，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她不断眨眼湿润自己的眼睛，不让它太过干涩，同时道，“更衣。”

　　“是。”

　　朝服是一早熨好的，她是超品公爵，朝服是紫色的圆领蟒袍，前后彩色补子为三爪蟠龙，八梁朝冠，玉带，五色云龙绶，玉笏，穿上后身上愈发沉重，伤患处开始隐隐作痛，怕到时在奉天门丹墀被纠察御史记下仪态不端，往袍下机关与皮肤相接处填补了不少棉织物。

　　“侯爷，轿子备好了。”将将换好身上的朝服，门外就有仆从叩门催促，这会东长安街上陆陆续续开始有官员出门了，再过一会怕是要拥堵，对侯爷的伤更为不利，是以门房在看到街上的情形后赶紧来报。

　　宁边安睁开眼，扬声道，“知道了。”再次对着等身的铜镜自己整理了一下衣冠，最后戴上牙牌，走到桌边，灌下一杯冰凉的浓茶，大步往外走去，尽管早点到午门外的朝房总免不了不必要的寒暄交际，还会有一些妄图跟她攀关系或是……自荐枕席的人。

　　距离四更天的梆子过去一个时辰了，她方才落座，就听见前街后街几乎与他们一前一后同时朗声喊‘起轿’，轿夫的脚步迈得又大又快，坐在轿子里的人会感到微微的颠簸，她板着脸尽量让自己闭目休息，不去想翻腾的胃部，不适感让她的面色看起来苍白了几分，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定邦侯居然晕轿。

　　东长安街距离午门并不远，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到朝房，轿夫灵活地带着轿子穿行在街上，等到了朝房外，各个官员的轿子已经排成了长队，随行的侯府侍从见状上前垂首对轿帘恭敬道，“侯爷，前头过不去了。”

　　“落轿吧。”她正好也坐不下去了，这会正好步行过去缓缓，得亏有夏怀朔给她的秘药先前大半月将养得好，不然今天这一通忙碌，定是要半路折返，只能递上请假的折子上去了。

　　“落轿——！”

　　得了她的首肯轿夫轻轻把轿子落到地上，按轿，侍从打起帘子，宁边安出了轿子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转身对他们吩咐道，“回去罢，我今日不回侯府了。”她昨日抵京没有去将军府拜见母亲和祖母是因为太晚了，一会下朝后将军府的马车定然会等在午门口，所以轿夫和侍从留着也没有意义，倒不如让他们回去休息。

　　“是。”

　　一路走去，两旁偶尔也有下轿的官员对她见礼，大部分从三品以上的官员还是待在轿子里，她以为步行至朝房外更快些，没想到时间都废在了这些同她行礼寒暄的人身上，好在这条路也不远，且有熟悉的內侍在外头等她。

　　“侯爷。”他对宁边安行礼后，笑着道，“圣上为您备好了朝食和新的朝房，请您跟杂家往这边走。”

　　“有劳。”她顿时长出一口气，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或是一下子就到卯时正。

　　那小黄门带她往锦衣卫所在的右阙去，无形中帮她挡下了想与她攀谈的官员，锦衣卫所在的地方总是让他们望而却步，见无人跟上来宁边安的脚步反而轻快不少，她为人端正且是直臣，同锦衣卫相处的次数也并不少，因而不惧他们的威仪。

　　朱祁钧为她安排的朝房同锦衣卫相邻，倒不如说，是从他们那腾了一个屋子出来，比起外头热火朝天的交谈，这里的清净更得她的心，她在路上遇到了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梁昀璋，一人行礼，一人颔首，擦肩而过，客气之余又带着说不出的默契。

　　朝房不大，但五脏俱全。

　　一桌一椅，椅子上已经置放好了层层软垫和腰垫，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清淡饭食，简单的翡翠白玉粥和鲜虾烧卖，一旁还备下了洗漱的用品，宁边安也不客气，过去坐下，小黄门已经为她烫好了彩釉的瓷碗，上绘精美的花叶。

　　“圣上有一句话带给您，说昨夜太晚，忘了告诉您，先不必出头，且让都御史上折出面。”他殷勤地替她盛了一碗粥放下，垂首站在一旁低声道。

　　宁边安一愣，继而失笑着摇头，枉她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的办法，竟是把都察院的御史大人们给忘了，要知道他们的眼里才是最容不得沙子的一群人，被都察院盯上，六扇门这次怕是不止要脱一层皮了。

　　心情颇为愉快地用勺子在碗里画了几圈，她扭头对一旁站着的小黄门道，“劳烦公公。”

　　对方诚惶诚恐地连道‘不敢’，脸都涨红了。

　　“我没在圣上身边见过公公，是新调去的么？”她有些好奇地问道，毕竟朱祁钧继承了朱家一脉相承的念旧，放在平时绝对是王安一脉的內侍监来，今日居然换了新人，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在敲打王安。

　　“杂家是李平公公手下的內侍监，今年中秋后才被圣上提拔的。”他躬身回道，想必是得了皇表兄的示意。

　　宁边安颔首，只道，“原来如此。”便不再多言，垂眸安静用餐。

　　能让朱祁钧做到不念旧情，看来这王安是被养大了胆子，干下背主的事情被秘密查出，只是皇表兄还在观望，看到底要做出什么样的惩戒，如今只是换了一个小黄门，下一回就是换身边的近侍了。

　　看来不光财帛动人心，权利也是如此。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方才的好心情被这个消息一冲，平添几分对兄长的忧虑，王安的背叛对他来说亦不亚于当头痛击。

　　用完早膳后，小黄门立刻递上了准备好的漱口水，她漱了口，净了面，起身去里间对镜整理衣冠，外头利落地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默默退下了。

　　临近卯时正，还缺一刻时，朝房附近的钟鼓就被敲响了，三声钟响，三声鼓响，朝房内的官员们最后整理下衣襟，有序缓步往外走去，这是提醒他们该去午门外等候了。

　　待钟鼓司在五凤上敲响朝钟朝鼓时，左右两边朱红的掖门缓缓打开，沉重的宫门在人力的作用下吱呀作响，左右两边的文武官员都肃立以待。

　　等宫门完全打开后，两边长长的队伍依次有序地进入，在门内严阵以待的都察院御史们目光炯炯地紧盯着这些大臣，一手持笔，一手端书，恨不得当即奋笔疾书，别说那些接受检查的大臣了，就连宁边安也不自觉地挺胸，绷紧了姿态，生怕在上头被书上一笔，一会被当众宣读失礼之处，实在脸上无光。

　　众人努力保持着客气的微笑互相礼让着在金水桥的南边依照品级排好队列，敛眸微微垂首看着身前的地面，直到鸣鞭后依次过桥，在奉天门的丹墀御道旁分两侧相向站立等候，身后站着纠察的御史和握刀站立的校尉，御道左右两边满满当当又整齐地坐立着钟鼓司的乐师，等待圣上的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