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水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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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个月，沉砚把它当做修行。
鱼儿刚一浮出水面，便又一个猛子扎回水底。翼渺洲的小鸟儿来找他们的族长穗禾，行径此处，便折翅般打着转落下。月神夜里当值，驾车路过洛湘府上空，顿了下后不假思索地绕道。天界无真花，倘若有，也定会被这洛湘府里的神秘气息给熏枯了。
万物有灵，都在对风神的一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好”厨艺顶礼膜拜。
临秀自觉是有进步的，最起码大部分人吃到她煮的东西后不会吐了。这个认知让她相当有成就感。这股成就感化作了继续练习的动力，而继续练习的成果，纷纷进了老师傅的肚子里。
府上仙侍来报水神回来了时，沉砚恍如大赦，“终于解脱了！”
一盘改良版的怪味什锦花糊糊端上桌，水神额角青筋狂跳。相识十几万年，风神的水平他太清楚了。本想找个借口躲过去，可惜沉砚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盯着。
对于这位食神这几天在他洛湘府做了什么，水神是已有耳闻。临秀今天这一手是她教的，人还在这儿，你不吃就是不给人家面子。
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曾经在书上学过“虎视眈眈”这个词，可直到今天才领会的这个词的精髓。沉砚盯地他发毛，那小眼神简直就是在警告他，“不给面子就打一架吧。”
沉砚不过六千岁，水神已有十几万岁，按年龄来算，若是当年水神娶妻生子早，他的第三十一世孙也应该有沉砚这么大了。就是这么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偏偏和他神职相等。沉砚脾气不好人尽皆知，他二人若动起手来，外人最多说沉砚一句“老毛病又犯了”，或者“年轻气盛，而他呢，那就是“为老不尊”。
所以打是不能打的，面子也是要给的。
水神拿起筷子，有慷慨赴死般的悲壮。
接下来的几天是水神的修行。手艺见长的风神浑身散发着贤妻的光辉，对水神积累数万年不可说的爱意在铲下爆发了出来，日日变换着花样，煎炒烹炸鲜花饼，仿佛她的热情永远没有用尽的一天。沉砚也死皮赖脸的赖在了洛湘府与临秀一起日日钻研菜谱，闲时便摆弄脂粉和衣裳。
不管什么性格、多大年纪的女人，只要还没摆脱七情六欲的桎梏，就总是爱美的。和沉砚一起研究美食、换新衣描新妆，临秀是由衷地觉得欢喜，这种欢喜是自小长在上清天的她不曾体会过的。这让水神暗暗感叹，这个他几千年来都一直忽略的妻子，从面容到神情都焕然一新。
这种改变让水神有些心慌。以前的临秀，他习惯了，现在忽然有了改变，虽然没什么，但也能引得他去关注。面前摆放着上次与鼠仙未尽的棋局，洛霖本想将这棋局再推演一番，可心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临秀拿着两支钗问他哪只更好看的样子，白玉的棋子在掌心被摩挲地温热。
忽而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和几声鸡叫，抬眼望去，那食神正鬼鬼祟祟地在此处徘徊。正要开口询问，只听得沉砚车扯着嗓子一声咆哮：“仙上，这儿的土最好！”
临秀小跑着过来，发间的珠钗轻撞在额上和鬓角，有种凌乱地美感。她柔声叫了声师兄，便凑到沉砚身旁，“既然这儿的土最好，那我们就在这儿做吧。”
做什么？水神不知道，但她青筋狂跳，心知肚明这个食神拉着临秀绝对干不出好事。
“这是？”水神的面上还挂着礼貌的笑意，即便内心已是瑟瑟发抖，面上还是要维持镇定自若的的上神之风。
“我与食神今晚打算做叫花鸡，食神说这叫花鸡对土的要求非常高，土质、温度、湿度，差一点都会影响叫花鸡的口感。我们寻觅良久，才找到这里。只是不巧，怕是会打扰师兄下棋。不如我帮师兄沏壶好茶，师兄回屋里看吧。”
临秀说着便要上前，沉砚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想了这个点子，又胡诌什么叫花鸡对土的要求，就是想让风神和水神能多多接触、培养感情，怎么能叫水神走？“风神放心，水神仙上棋艺高超，就算我们在这摔锅砸碗的，也定不会影响他分毫。”
本想眼不见为回屋喝茶的水神脸都快绿了，但他不能发作。那人就是个黄毛丫头，他怎么能跟她一般见识呢？他德高望重、德才兼备、一把年纪……
于是只能说无妨，“你们随意，不必管我。”
目光重新回到那局棋上了，耳朵和心却被忙碌的那两人勾了去。悄悄瞥一眼，沉砚撸了袖子蹲在地上刨坑，食神是实干派，她是做惯了膳房的活的，所以干起活来更注重效率，难免会顾不上形象。相比之下风神就优雅温柔多了，连挖泥都像是在弹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水神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妻子这般娴雅，他之前习以为常，倒是忽视了。
沉砚手上忙着挖坑，嘴里也不也不闲着，与风神谈天说地，谈到兴起处还要笑两声。
可真吵啊，真烦啊！水神就纳闷了，做顿饭而已，这只老虎哪儿来的那么多话，临秀怎么会喜欢和她在一起？在水神的世界里一直只有两种女人——话少的、话极其少的。言简意赅的师尊、性冷寡言的梓芬、废话不多的临秀，哪一个不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沉砚这样的，他一时真的没办法适应。
沉砚当然也自己话多的有点过分，但她是故意的，不然怎么能体现出风神的娴静？只是这样还不够。他把刚刚带来的鸡从鸡笼里抓出来，这是她特意挑选出来的最能折腾的一只鸡。抱在怀里，似是不经意地抚摸着它的后背，实则慢慢把鸡头对准水神，找准时机，趁水神不注意，在鸡屁股上猛掐一把，松手，发射！
传说中最能折腾的鸡就这么连扑棱带叫地冲进了水神怀里。
曾任六界第一美男的水神也不是没遇到过投怀送抱的鸡精，可那些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形态，怀里这个简直就是催命的罗刹，翅膀咻咻，还会叨人。
他手足无措，一个晃神又叫它飞了出去。
二位上神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了，就在此时，就听见沉砚中气十足的一声：“抓住它！”
在抓鸡这件事上，沉砚可谓是“以身作则”。她生怕二位上神广袖一挥，一个小法术就把鸡拘了回来，那还有什么意思？鸡飞狗跳才有乐趣。于是身先士卒，没有用任何术法，提着两条胳膊两条腿便上阵抓鸡了。
手足无措的二位脑子一时没跟上身体，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自做什么的时候，身子已经跺着小碎步冲出去了。
就这样，风神、水神、食神拿出了飞天遁地的神通去抓一只鸡。真不愧为整个膳房最能折腾的鸡，虽然最后仍是逃不过落入虎爪的结局，但它也把三位上神折腾的凌乱不堪，尤其是最德高望重的那一位。
于是风神移步室内为水神整理衣冠，沉砚继续在院子里刨坑和泥。她本也没指望这两位能帮什么忙，这一通折腾不过是为了能让他们多接触，培养感情。
风神为水神整理好发髻的时候，水神的气息才平复过来。果然是老了，洛霖默默感叹着。周遭一切逐渐归于平静，临秀的指尖微触他的衣衫。许是有了先前那嘈杂的对比，洛霖突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真没想到，你也会和那个孩子一起胡闹。”洛霖看向临秀，有些讶异，也有些嗔怪。
临秀听了，笑得比以往开朗了许多，“我也没想到，不过……感觉很好。师兄不妨也试试。”
“我就算了，老喽。”洛霖连连摇头看似在调笑，心中却不免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安。难道真的是因为老了，才会突然觉得就这样和自己的妻子岁月静好下去也不出错吗？可再仔细一想，之前他和临秀不一直是平平淡淡的。那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临秀这段时间的改变？
难道他的愉悦和不安，不是因为其他一切，而是因为临秀……
那他岂不是对不起梓芬！
洛霖赶忙压下纷杂的思绪，此时临秀依然整理好了二人的仪容，她抬眼，二人目光交汇，洛霖的心又乱了起来，恍惚间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那时还没有梓芬，还是小女孩的临秀好像也是想现在这样笑的。
沉砚在外面喊着“出锅”，临秀赶忙携了洛霖出去。天幕之下，秀园之中，一方小小的石桌之上，沉砚敲开烤干的黄泥，荷叶的清香和鸡肉的鲜香扑面而来。风神在的地方天然的有阵阵微风，将香味带到了院中的每一个角落。沉砚徒手扯下一只鸡腿的递给风神，又把另一只塞到了自己嘴里，“鸡腿只有两只。这里我最小，风神仙上又是您的妻子，所以这两只鸡腿就归我和风神仙上了。水神仙上，委屈您了。”
说罢便大快朵颐起来。临秀也细细地咀嚼着鸡肉。烤过的鸡腿外焦里嫩，荷叶和黄泥保留住了鸡肉的水分，一咬满嘴鲜美的肉汁。食神的手艺，即便吃过再多次，再吃也会令人忘我。
就是这种忘我，让洛霖感到了落寞。他猛然察觉到，在过去的十几万年里，每次临秀得了什么好东西，好像都是先分给他和梓芬的。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水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