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餮行》风小餮

2、第 2 章

　　十九岁生日那天没有去给爸爸送饭，因为晚上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
　　不是自然醒，是被……舔醒的……
　　脖间很痒。我下意识的动动，心里暗叹自己睡姿肯定有冲入了难看的新境界。睡姿不好果然很吃亏啊~也许这次我是倒立着醒来也说不定，毕竟竟然可以做那么血腥的梦~美少年吃人，韩紫玥你欲求不满了么？睁眼之前，我进行了这样的心理活动，然后很平和的睁开眼。
　　——睁眼的瞬间看到了满眼的墨绿色毛发——于是我又把眼睛闭上了，翻个身准备睡醒再起来。
　　脖间传来闷闷的笑声，是那个我可能再也忘不了的声音：“餮餮，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认命的睁开眼，侧头对上趴在床边的美少年闭着的双眼，对着他又长又翘的睫毛开始走神。
　　他却不给我以走神遁的机会，直接凑近，不停的舔我的眼睛和脖子……
　　怎么说呢，我也不晓得该以一种快被野兽吃掉还是被美少年占便宜的心态对待他的行为，但我的脸已经先做出反应，腾得就红了。“哎……你……你干什么？！”
　　美少年收回舌头，歪头，叹气：“餮餮，为什么你身上妖的气息那么淡啊~这样下去，我们还要等多久才能合为一体啊？”
　　因为我是人，所以当然没有妖的气息了好不好。脑子里迅速划过这样的应答，嘴巴却迅速被另一件事夺去了注意：“合，合为一体？！”
　　“是啊。”少年在床边盘腿坐下，捏捏眉骨，然后看到我惊恐羞涩（……）的表情，无辜的补充：“就是我把你吃掉。”
　　我迅速用毛巾被把自己裹好缩到床脚，警惕的看着他。
　　美少年好像也明白过来，他咯咯的笑出声，然后抓过我的床头灯丢进自己嘴里：“我是说这种吃掉啦~别担心。”
　　我看着他的头像气球一样突然涨大，然后迅速恢复原状，感觉心底在默默的流血……同学，你用了哪个空间的思维从而推论出这样我就可以不担心了啊啊……两只生物相对无言了半晌，少年开口了，用了无奈任命的口气：“算了……还以为沉淀了这么多年你多少会长进。你听好哦，我是饕餮之口妖夜，而你是饕餮之眼，现在叫韩紫玥。我们，一起，是妖王饕餮。你不是人类，你、是、妖。”
　　我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这话听起来实在像是骂人。“那个……妖夜啊，没有你说我是妖（……）我就是妖的道理啊~”
　　少年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走到窗前，朝我勾勾手指。
　　我从床上爬下来跟过去，“干什么？”
　　少年妖夜指着楼下正在修剪草坪的人说：“你叫他，然后盯着他的眼睛看。”顿了一下他侧侧头，“然后你就会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饕餮了。”
　　什么啊……我暗想，觉得这种行为很没有意义。但似乎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催促我，那你就试试啊，试试啊——我终究忍不住开口：“嗯，那个，先生！不好意思！”
　　这个人我很熟悉，从我搬到这个家，他就一直负责着我家楼下的草坪。是个40多岁很朴实的中年人，似乎是下岗了，非常热心健谈，只是有些酗酒，有几次，我看到他喝醉了坐在我家单元门口。他听到我的叫声抬头寻找，直到对上我的视线——
　　——我惊异的睁大眼睛，看到他的身上突然泛起银白色的烟雾，烟雾像是垂死的蛇蜿蜒挣扎，逐渐变成了烟灰色，然后像箭一样朝我冲来，直接钻入我的体内。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度复杂的感觉：极大地欢愉和快乐，幸福到诡异的满足感，和一种不知道对什么事物的热切的渴望，以及一种迷茫的悲凉……
　　心底突然产生了清晰的一个念头：再多一些再多一些再多一些！！不够不够不够远远不够！！我发觉自己移不开盯着跟男人对视的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眼神从清明变成迷茫，然后变成写满偏执疯狂的兽类眼神。他的身体中不断冒出银白的气体，并且不断不断的变成烟灰色气体冲入我体内……直到他的周身只充斥着深黑色的气体。
　　男人突然转开脸，扔下手里的工具，朝车库的方向缓缓走去。
　　我硬挺挺的立在窗口。妖夜从后面轻轻环住我，小声问：“吃饱了没？嗯？”
　　我猛回身，伸手抓住他：“他，那个男人，他会怎样？！”
　　妖夜很温柔的摩挲着我的脸颊：“谁知道呢，也许去杀人放火，也许去奸淫掳掠，他的贪念完全被你引了出来，谁知道他会做什么呢。”
　　我抓着妖夜的双手用力：“怎么才能补救，怎样能够补救！！”
　　一字一顿，妖夜告诉我：“不能补救。被黄金餮眼引出来的欲望，就无法再被压抑回去。”然后他的眼睛明媚的眯了起来，“现在相信了吧紫玥，你就是饕餮之眼，能够勾起心底欲念的黄金眼餮。”
　　我有了一种冬天穿一件白衬衫站在珠穆朗玛峰上的寒冷感，完全的麻木了似的，只能头脑空白的盯着墨绿头发的少年，大脑里面前闪过的片段只有：那个男人的人生……就这样，简单轻易的被我……改变了……或者直接说……毁掉了……
　　“现在，紫玥，你肯定愿意听我把一切从头说起了，是不是？”妖夜打横直接把我抱起来，坐回床上，语气柔软的好像幼稚园的阿姨。我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一切嘛，要从世界的形成讲起。世界形成于阴阳两位大神。上古还没有天地时，世界的景象是幽冥混沌，看不出一点形迹的。浊冥之中，慢慢地生出了两个大神，一个阳神，一个阴神，他们一起苦心经营天地，后来阴阳判分了，八方也被定了出来，阳神司天，阴神司地，也就形成了世界。他们残留在天地间的浑浊之气变成了虫鱼鸟兽，清明之气变成了人类。”妖夜的声音飘渺，像是某种丝状物环绕在我周围，渐渐使我的颤抖停歇。他眯着的眼睛一直朝着前方，微皱的眉头让我知道，他在很努力的回忆着。“两位大神为了划分阴阳而产生了欲念，变成了鬼母。它同两位大神一起创造天地，还有鬼，每次能生下十只鬼，早晨生下来，到晚上就再把早上生出的鬼儿子当点心吃下去……”我哆嗦了一下，妖夜停住了话语，拍拍我的背。
　　“当创造天地的任务完成了，阴阳大神便不再有欲念，鬼母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养料，也就渐渐蜕变为饕餮——也就是我们。没有了神的欲念，我们不得不开始四处觅食——可是吃不饱，无论怎样都吃不饱，就算吞下河川土石，都只会感觉饥饿——就算吃掉自己的身体，只剩下嘴和眼，也感觉不到一点饱意。而在两位大神彻底停止建造天地后，天地间就发生了巨大的灾祸，洪水泛滥，火山爆发，大部分物种遭到了灭绝……人类四处逃散……而在昆仑山附近，有一男一女存活了下来。男的叫伏羲，女的叫女娲。伏羲找到了大神们离开天地时留在昆仑山中的天梯，带着女娲和他们的子孙顺着天梯攀爬到了天梯之上，成为了天界的第一批住民。”他停下来，“有没有听到很多熟悉的名字？”
　　这时的我似乎已经从巨大的惊惶中缓过神来，至少我的四肢从新有了知觉：“是有很多熟悉的名字……完全像是在听神话故事……”很假呀。只是最后半句，我没敢说出口。
　　“而你就是从这样的神话里出来的呢，餮餮。”妖夜的嘴角很漂亮的扬了起来，“伏羲的后代子孙中，有五个在一起掌管天下。东方的太皞（hao）,有木神辅佐；南方的炎帝，也就是神农，有火神辅佐；西方的少昊，有金神辅佐；而北方的颛顼（zhuan xu）,由水神辅佐。黄帝处于中央，由土神辅佐。五个人划分了世界的五种元素，从而以求制衡。而这时的我们，发现由大神之气凝结成的人兽虫鱼，他们的欲念竟然比其他的东西更能满足我们的胃口——而贪欲，这种世间万物生来就有的欲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所以呢？”我直觉已经到了关键部分，在妖夜怀里挺了挺腰，更加集中的听下去。
　　“所以~所以我们就开始引出其他生物的欲念，然后努力填饱自己的肚子了。”妖夜像摸猫似的顺顺我的背，又凑到我的脖颈肩轻轻□□。
　　“喂！”我对他这种说到关键部分就戛然而止的卖关子行为十分不满，不耐的把他推开：“把话说下去，你舔啊舔啊的是做什么。”
　　妖夜皱眉：“餮餮，为什么你吃了一个人的贪欲，身上的妖气还是那么淡？”
　　我一下子又想起了刚才我可以忘记的，那个男人写满□□的血红的眼睛，感觉体温迅速降了下去，并且有了反胃的感觉，别开头躲开来自少年闭着的眼中的无形视线。
　　“……怎么更淡了？难不成……餮餮你在内疚？很难过？”在我点头之后妖夜哀嚎一声，“不是吧~~餮餮，紫玥。难道刚才你没有感觉到很饱很快乐么？”
　　“妖夜你知道吸毒么。”我抬眼看他，“吸毒也很快乐，但吸毒是错的。”
　　“……是非观这种东西不该跟你有任何联系。”纤细白皙的少年用一种失恋的心碎语气喃喃道，然后抱着我猛地站起身，“我不相信这种愚蠢的人类观念可以束缚你的本性，走！”
　　“喂~哎！”我被他猛地起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环住了他的脖子：“去哪呀？”
　　“逛街去。”回答的语调很惨烈。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阴阳大神，鬼母，炎黄五帝的部分描述，参考袁珂先生的《中国古代神话》（华夏出版社出版）。
很多东西和一直以来我们听说的传说不一样。我在尝试将古代的神话合理化普遍化，然后让饕餮的存在更加立得住脚~
嗯，欢迎探讨。毕竟，我的杜撰联想和推测已经几乎于鬼扯了……==
这篇写得实在很辛苦，有很大的构想，发现实在很难支撑啊……
望天。哦还有，每一篇贴出来后，我都会大修，所以，如果有人再看的话请时常回顾哟。
——我开始有自娱自乐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