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橘三春

17、始末（1）

　　结界内腾起一阵雾气。
　　初夏夜晚本就凉爽，此刻后花园还吹过一阵凉风。
　　傅思明背脊生硬硬生出一阵寒意。
　　“哒…”
　　“哒…”
　　虽然站在师叔和白姐姐背后，傅思明和易宁还是抱紧佩剑一边发抖一边又睁大了眼。

　　　面前这人面容逐渐清晰，两人渐渐看清了他的模样…
　　衣冠楚楚，个子不高，面容和善，有一双桃花眼····
　　“这——他，”傅思明震惊，“他是苏子君！”
　　　结界里的其余人也都认了出来。

　　这人就是苏子君。

　　被招回来的苏子眼神呆滞，一动不动。
　　“姐——”傅思明拉住白思声音凄惨，“这怎么回事，苏子君怎么在这里啊啊啊——”
　　白天白思说那两个失踪的人就是来苏府假扮苏子君的人已经够吓人了。

　　这怎么晚上从后花园又冒出来一个！

　　这个到底是不是苏子君啊，他死了吗，为什么会埋在苏家的后花园里…
　　白姐姐怎么知道的啊！

　　白思没理会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纸钱。
　　　她轻声念着法术将纸钱在飘来的“苏子君”面前一把点燃。
　　纸钱在半空中燃尽，“苏子君”还是闭着眼。

　　“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
　　白思嘟囔着又掏出来一把。
　　这一次，纸钱烧尽，“苏子君”终于转了转眼珠。

　　易宁和傅思明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白思伸手和那“人”比了个一。

　　那人没犹豫，点头似乎是同意了，然后又把眼睛给闭了回去。
　　····
　　“姐——”看着苏子君闭上眼，傅思明恢复了一点好奇，“这是真正的苏子君吧？”
　　白思和裴彦点头。
　　“没那么多时间和你们解释，明天你们就知道了。”白思撤掉结界，回头朝傅思明温柔一笑，“傅思明你来牵着！”
　　傅思明：····

　　那“苏子君”双眼紧闭，手腕上让白思绕了一根线。
　　…
　　易宁很有义气的一声不吭。

　　傅思明只得小心翼翼牵住线的另一角。
　　“呜哇，易宁你起床干嘛要叫我啊···”傅思明内心悲戚，欲哭无泪牵着“苏子君”跟在最后往回走去。

　　第二天一早，白思就来敲易宁和傅思明的门。
　　打开门，两人都是一脸的神色倦怠。
　　易宁回来之后再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思明那边也是清醒无比，他裹着被子，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天亮了。

　　“走了，”白思笑眯眯一摇扇子，“快点去吃饭。”
　　“吃完饭呢？”
　　“吃完饭去看苏夫人~”
　　傅思明和易宁打起精神起床。
　　三人坐好，片刻之后裴彦也过来了。

　　傅思明觉得自己一点都吃不下去。

　　进来时，他就看见了昨晚自己牵着的“苏子君”。

　　不像昨晚那么阴森吓人，这“苏子君”看起来已经和真人一样，能说会动，看见傅思明和易宁还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傅思明背脊发凉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就是苏子君，”白思作着介绍，“我们找到了“他”，一会儿带他去见苏夫人。”
　　说着白思转头，“你的妻子。”
　　“苏子君”点点头。
　　虽然离得很远····
　　傅思明努力抑制住想跑的冲动。

　　这也太吓人了！

　　“这个苏子君，”易宁斟酌着说法，“是‘魂’吗？”
　　“算是魂体吧，”白思喝着粥，“虚的，昨天商量好了，只能来一次。”
　　傅思明喝着热粥咋舌：“死人还能召回魂啊，那岂不是很乱套。”

　　“那倒不是，这苏子君死的意外，至今还没投胎，恰好符合魂召的条件，他也知道我们是帮他的，所以就同意了，偷摸着一次那边发现不了。”
　　…
　　那边…
　　不敢细想，傅思明摸摸胳膊，决定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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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嘛，总是不知道意外和惊喜哪一个先来。

　　苏夫人总算是体会了一番。
　　一样的清晨，下人们忙忙碌碌，茹心给自己上好妆，苏夫人静心感受空气中的湿润。
　　结果刚用过早饭，还不等她去请人来问，下人就来报，几位仙人找到老爷了，还活着的老爷。

　　“咔嚓——”苏夫人失手打碎了茶杯。
　　“在哪？”她握住手杖起身，“在哪里！”
　　“仙人和老爷已经到了汇锦堂，”传话的下人忙说，“夫人您小心身体。”
　　苏夫人完全听不见这人在说什么。
　　找到了…找到了…

　　“我不要紧，”她拢拢头发，“抬进来的还是走进来的？”
　　“走进来的走进来的，”下人又忙道，“老爷一切如常。”

　　苏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快步来到汇锦堂。
　　白思站在堂前等待苏夫人，见苏夫人来了，欠身一迎。
　　裴彦易宁等人正坐在厅中。
　　厅内侍候的下人们满脸激动，何管家和小晋也都在。
　　苏夫人看向裴彦身边不甚清晰的人影。

　　那人头向左微垂，似乎不敢看到苏夫人。
　　苏夫人推开侍女，一步步上前。
　　“子君···”她难以置信，“真的是你吗？”
　　“子君”听到声音一震。

　　苏夫人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了“苏子君”的手。
　　“真的是你····”苏夫人声音尖的有些不同寻常，“我终于找到你了——”
　　易宁和傅思明面有愁色。
　　一会儿可怎么解释这是假的，真的已经死了啊！

　　一众下人也是欣喜万分。
　　苏夫人低低啜泣着，上前两步似乎想要扑到苏子君怀中。
　　白思挥手就是一扇。
　　“苏夫人~”白思持扇掩面一笑，“这就不必了吧？”
　　厅中众人一时惊住了。
　　？

　　白思也不解释，仍旧眉梢上挑，裴彦温温和和站在一旁，丝毫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苏夫人也和众人一样有些诧异。
　　她茫然抬头看了看四周。
　　白思和裴彦仍旧不动。

　　忽然，苏夫人身形一转，扔掉拐杖十指向前飞速抓向苏子君。
　　那速度飞快，扶着她的素心一时没反应过来。
　　——
　　！！
　　白思看得分明，她伸出的十根指头，尖锐异常，分明不是人的手指！
　　靠的近的下人也看到这一幕，吓得毛骨悚然。

　　汇锦厅一时尖叫声不绝于耳，众人慌乱向外退去。

　　傅思明易宁迅速拔剑，裴彦已经手持岁延迎了上去。
　　苏夫人没能攻击到苏子君，半路被裴彦拦下了。
　　她气恼万分，面对裴彦攻势凶猛。

　　苏子君被白思拉着往后退了两步，站住不再动。
　　白思挥手又是一扇。

　　苏夫人猛然定在原地。
　　“果然是妖啊··”白思摇着头，“易宁，你去把她眼上的带子摘下来。”
　　易宁上前一步，伸手扯下苏夫人眼上的带子。

　　苏夫人仍保持着十指凶戾的姿势，摘下丝带，众人终于看清了这位苏夫人的脸。
　　一向温柔地苏夫人此刻表情称得上是狰狞，她的脸上其他地方都和常人无异，只是那一双眼——
　　黑漆漆一片。
　　像是两个无底的空洞。
　　“是妖的吞噬印！”傅思明吃惊，“这妖吞噬了真正的苏夫人！”
　　妖通常是靠怨气修炼成形，但也有妖寄身于人，依托人的外形行走世间。

　　只是这样的妖，会在人的身上留下吞噬印记。
　　“这不是吞噬印，”裴彦仔细看了苏夫人的眼睛，“印记应该另在他处。”
　　“那···那这眼睛，”傅思明也大着胆子过去瞅了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大概是因为她双眼有疾，天生怕光，”白思也凑上前来，“我们问问就知道了。”

　　汇锦堂内的下人大多吓得跑了出去，有几个胆大的远远看着，厅内此刻剩余的只有何管家和小晋两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何管家恍恍惚惚，“你是妖··自然不信佛··”
　　眼看着苏夫人成了妖，两人面色虽然惊恐，却也没有太意外。
　　“是你，是你杀了老爷！不是夫人对不对！”阿晋抬头，脑门青筋一跳一跳，“你这个妖怪！”

　　“你先冷静，阿晋，”白思抬手劝住来人，“你先冷静，让我问问就知道了。”
　　对上白思清冷的目光，阿晋恍惚冷静下来。
　　“好。”
　　他似乎有些发冷。
　　“白仙人，我信你。”
　　阿晋后退两步，不再上前。
　　“你先问。”

　　确认阿晋冷静了，白思抬手解了“苏夫人”的禁制。

　　“呵···”苏夫人显然意识到自己伤不了苏子君，倒也不在意阿晋，她冷笑一声扭头看向白思。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问题的，嗯？”
　　她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扫视众人，“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白思没有回答，她冲着“苏子君”微一点头。
　　“啪”的一声轻响。
　　苏子君化成一缕白眼消失在空气之中。

　　“假的？”那苏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扭曲了神色，神情中带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情绪瞬间崩塌，她目眦欲裂，“不可能！我明明认清了，就是苏子君的气息，怎么会··怎么会——”
　　她恶狠狠地盯住白思，“你是怎么做到的！”

　　“借了真正的苏子君的一块骨骼，自然能招出真正的“苏子君”，”白思摇着扇子不甚介意，“我看你也是想杀了苏子君吧？喏，你也看到了，苏子君早死了。”

　　那妖听了一怔。
　　阿晋站得笔直，何管家瘫倒在地。
　　“死了···哈哈哈哈，”那妖笑得面容扭曲，“死了，苍天有眼，那狗东西居然死了——”那妖笑得止不住地抖，忽而又疯癫的恶狠狠瞪向裴彦，“你来说！你们有没有骗我！”

　　裴彦不看她，而是转向一脸不敢置信的何管家轻声说道：“确实去了。”
　　何管家犹遭雷劈。

　　“何管家倒是说对了一点，你确实有问题，”白思蹲下身来，“另一点他却说错了——
　　你是真的真的想找到苏子君，恐怕没有人比你更迫切了…”
　　“因为，你想杀了他。”

　　“所以，说说吧，”白思漫不经心地恐吓地上瘫坐着大笑的妖，“你不是苏夫人，你到底是什么？”
　　那妖神情似乎还有些得意，妖娆轻巧将头转向一边。

　　“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猜猜看····比如，你是苏夫人养的哪一株呢？”
　　那妖一滞。
　　除了裴彦，其余人也一愣。

　　“你不想知道苏子君究竟是怎么死的吗，你也不关心这具身体吗，”白思敲着扇子继续问她，“那你要怎么去见她呢？”
　　那妖忽的冷了脸色。
　　半晌无言。

　　“狡猾的人类，呵——”那妖许久开口，语调仍旧婉转，“你们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说说看。”

　　“一，告诉我苏子君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二，你们要妥善安葬忆棉这具身体。”
　　苏夫人，原名冯忆棉。

　　傅思明上前一步。
　　妖居然敢提条件！

　　“好，”白思却想也不想爽快答应，“我可以和你签灵议。”
　　那妖没想到白思答应的这么快，恍然一顿才伸出手来。
　　两人食指在空中交汇一点。
　　一道红色微光在两人指尖浮起，一个小小的图腾映入两人眉间。

　　白思今日出手的一连串动作已经惊呆了易宁和傅思明，傅思明甚至在想原来云音阁教的东西都这么有趣。
　　他眼巴巴地看着白思。
　　好厉害····
　　“既然如此，”白思满意站起身来，看看周围表情各异的众人，“不如我们坐下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