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夏光》ilenia

13、偷听

　　“呵呵……没想这么久了你还记得。”突然一个声响，打断了知夏的冥想，本是不大的声音，但在安静的夜晚却格外刺耳。是母亲的声音，熟悉的声线，知夏一下就辨认出来，有人在和她说话。声音是从走廊右边母亲房里传来，她隐隐约约感到好奇，都这么晚了，还在干嘛？
　　于是猫着腰从这段的门口爬向了那段，为了让一切都保持现在这样静悄悄的，她动作很轻，即使瓷砖地板膈着她受伤的膝盖，也没有哼唧更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当然记得，每次你都会像跳站的麻雀一样！”另一个不同声线的声音出现，生生让知夏停住了爬行的动作，这次的更加熟悉，甚至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四叔在母亲的房里，他们是在干嘛？
　　“是呀，那时怎会想到现在还有这些烦恼，”又是母亲的回答，像是很平常的对话，屋里除了他俩好像就没人了。“这些帐啊，也不知今夜看不看的完？”
　　是在办公，四叔与母亲一起在对账。知夏渐渐从对话中听出了一二，她又继续慢慢的靠近，为了能听的更清楚点，直至爬到房门跟前才停下，没有灯光一片黑暗，她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何形态，双手撑着地，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从屋里传出的对话，原来听墙角就是这个样子。
　　“幸好，我备了咖啡提神。这是上回你不在，我陪那丫头去剧院买的，”知夏听见了关于自己的事情，从四叔口中说出着实让她有点激动。她感觉撑地的手腕酸了起来，翻了个身寻了一个舒服的墙角靠着。
　　“你呀就会宠着她，看她现在都胡闹成什么样。”虽然是责怪，但却没有一点生气的事态，怕是沈夫人也已经习惯了，自己女儿的性子也都是自己往日疏忽导致。她此时正坐在桌前，翻开下一页的账目，用指甲指着慢慢的扫去，生怕错了一点。
　　本来今天看着许久没和知夏吃过晚餐，就想着把帐带回家来查，就有时间一家人聚一聚，结果这丫头根本不领情，直接睡过去了，白费了自己一番苦心。想着她就有点生气，但是也更加的担心，不知今晚吩咐容妈做的事情是不是过了，这丫头没饿过肚子，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样了。
　　咖啡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她端起刚被送来放在桌角的杯子送到嘴边，尝了一口，香浓中压着苦味，跟小时侯那个熟悉的味道一样，那时自己还喝不惯，也不知现在怎么就变了，她分了心看着这杯子里的水发起了愣。
　　“怎么？是不是和以前的味道一样。”沈仲卿看着沈夫人发愣的眼神，料是对方回忆起什么，“以前出去玩，你总是带着潘伯伯收来的西洋货给我看稀奇，特别是这咖啡，我俩当时什么都不懂，还闹出不少笑话。”
　　是呀，那时自己还和父亲那么亲密，沈夫人突然想起了以前不少的幼稚事，嘴角无意间笑了起来。当时父亲还是海关督领，虽不是什么很大的官职，但因远离皇城无人管着，遇上这大事也是说的上话，所以那些大小商贩来家中做客也是常事。每每来完家中就会多出几件没见过的物样，有那琉璃盏的盘子，杭州新出的薄蚕丝，信阳来的茶叶，除此之外还会来几个洋人说这自己也听不懂它国话，每次他们来后家里就会出现自己重没见过的稀奇物。
　　那些都是自己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东西。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把玩，想伸手去摸一下，就会被他打手，后来那些东西就都放在了书房的大陈列柜里，被一把精巧的锁锁着，家里就算是谁也不准靠近。一开始这柜子只有一个，但后来随着送来的精美藏品越来越多，一个柜子放不下，就又多加了第二个，直到后来还加了第三个，第四个……渐渐整个书房就变成父亲的藏品房，摆满了各种各样不同用途的稀奇物品，每一个都精美绝伦，同样也价值不菲。
　　但每次送来的也不全是些藏品物件，也会有一些好吃的点心零嘴，这些东西父亲到是毫不吝啬，全都给了自己。光是宫里御厨做的酥皮点心自己就已经吃厌了，后来每回都赏给了下人，倒是那些舶来品的洋点心让自己十分感兴趣。
　　那时自己只要得了什么宝贝，在约沈仲卿出去听戏时就会带上，两个人刚上茶桌就急切的开始拆那些东西，每一个东西都被精美的包装盒装着，上满密密麻麻写满了自己看不懂的洋文，有大有小组合成一排排一列列，规整但也十分富有美感，所以每回拆时自己就会格外小心，因为想要保存下来。
　　那时尝的最多的就是这咖啡，也就是这个东西的盒子最精美，铁皮印花的盒子，手摸上去还有凹凸的质感，两人倒着里面的粉末直接倒进茶壶里搅，颜色和中药一样，味道倒也是差不多，可惜了那一壶水，最后全浇在了墙角排着的那盆月季花了，后来再去那盆花就不见了，问起才知道是枯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尝巧克力糖的样子吗？”沈仲卿坐在沙发上，看着对方的笑容，自己也跟着回忆来。
　　当时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坐在茶楼里的雅间，两双手小心翼翼的拆开封口上的金色封条，上面还印着一串花体的洋文，和盒子正面的符号一摸一样，那时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只猜测应该是这东西的牌子。撕下封条，解开插口，就看见一个银色的锡纸在里面包着，上面也密密麻麻斜着一条一条印着美丽的花纹。光是这样包着，她就觉得一定是一件特别的好吃零嘴。
　　慢慢的捻着银锡纸拖出里面的东西，四四方方的被包着像砖块一样，一格一格在锡纸上烙出一个个印子，沈仲卿和潘芝禾才闻到它的味道，甜甜的又有一点焦焦的味道，好是吸引，如果没猜错应该算是糖吧。她解开面上围着的锡纸，露出里面的东西，棕色的硬块，锡纸上还有一道一道被勒出的粉末挂在上面，外体看起来就像平时吃惯的麦芽糖，只不过颜色不同罢了。她其实是有点失望的，谁会想到这么精致的盒子，精美的锡纸里面会抱着这样一个黑乎乎的硬东西，说不定味道就和外面买的麦芽糖一样，甜到齁。本是趴在桌上张望的姿势，一下跌回了椅子上。
　　“你先尝尝吧。”她鼓动着对方先来试试，要是味道一般，自己就带回去分给下人。
　　沈仲卿看见在前一秒还在兴奋的人儿，现在突然坐回了位置脸上就连脸上的喜悦也没了，也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他伸手捏着一角轻轻的沿着砖格子的印子掰下来一块，嗯？没有他想想的那么硬，似乎捏在手中还有点变软，粘粘的感觉。他把全部放进了嘴里。吓的潘芝禾嗯了一声，就是让他尝尝，没想到对方却这么实在，虽然感觉它是块糖，但要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道吃出毛病了怎么办？她盯着沈仲卿咀嚼的样子，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沈仲卿看着对面那个姑娘，盯着自己脸上露着担心的表情，突然好笑，本想作弄但也看出了此时她怕是经不起自己吓的。他仔细品尝着嘴里的糖，甜甜的带着一点焦焦的苦味很少香，本想多嚼几口但是没一下就已经化了，变成浓稠的液体顺着舌头滑下喉管，但余味还在嘴里回荡，他感觉有点没尽兴，又伸手掰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就需刚刚的品尝。
　　“到底怎么样啊？你说呀？”对面的人看着他一块又一块的塞进嘴里不说话，纳起了闷。可是也不敢乱动，只能坐在原位不停的观察。
　　“好吃。”良久沈仲卿才给了反应，他一下子吃了太多巧克力糖下去，那浓浓的口感，让嘴有点干于是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真的？”她有点不信，这其貌不扬的样子能让对面的一口气吃那么多，莫不是在逗自己，“你没骗我？”
　　“你不尝，那我就都吃了！”见她犹豫，沈仲卿直接伸手打算吧剩下的全都拿走。潘芝禾见他的举动忙按住剩下的，自己好不容易从家里带出来的，就算不好吃，也不能一点也不尝让别人全吃光吧。
　　她轻轻乜下一块，和刚刚沈仲卿一样券都放进口里，甜甜的入口一下就化了，口感很是不懂，没想到这丑不拉几的东西味道这么惊艳，难怪那小子刚刚吃了那么多却什么都不说，原来是做着吃独食的打算。潘芝禾气的拍下对方继续伸来掰糖的手，气鼓鼓的看着对方。
　　沈仲卿看着对面姑娘护食的样子逗得笑了。当时他们也不知道这糖就什么名字，只是在包装盒那串洋文字里上找了半天，也不确定是哪一个,读也读不出来，还是后来去了英国，在友人的聚会上看到，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它就是巧克力糖，后来也尝过各种口味，知道了可可豆多少还会带来的味道改变，但是要是问起尝过最好吃的，还是那第一次在茶馆里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