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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画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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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谷的最深处有一条隐秘山路,通向一片桫椤林,这一带经常有毒虫巨蟒出现,唯独这片桫椤林宁静安然,一些小生物总喜欢在这里聚集,使得这里充满生机。林中,一座桫椤木制的吊脚楼小巧可爱,楼顶以枯黄的桫椤叶覆盖,不知什么时候,从桫椤叶顶上长出了一片百合,至此时已经蔓延到整个屋顶了。屋顶尽是洁白,皎然如雪,别有雅趣。楼旁有两座坟茔,青草蓊郁,青翠如玉,坟的周围百花盛开,色彩陆离,蝴蝶翩然花间,不时有鸟的啼鸣从头顶的林中传来,一派祥和,丝毫没有一般坟间的森然之感。坟前各有一个树枝编织而成的篮,篮中稀稀落落放着几个浆果。一阵窸窣之声伴随着鹿鸣传来,吊脚楼的门帘一角被揭起,露出一张额间有着纯银印记的绝色女子的脸,这样的容姿堪称倾国。
“你又给阿爸阿妈采集水果来了?”女子对着小鹿莞尔一笑,声音宛转如歌,她说着,从帘中探出身来,分花拂柳地走下吊脚楼。
小鹿似有灵气,对女子的问话点了点头,轻快地走到两座坟茔前,放下了衔在嘴里的果子,其中有一串红色的浆果玲珑剔透,娇艳欲滴,惹人爱怜。
女子跪在父母坟前,将果子分别放入两个篮中,拾起那串浆果时,挑了一颗最水灵的放在手心,对小鹿说:“这颗给你吃。”那声音有如骊珠落盘,尤为动听。
小鹿将嘴探到女子手心,衔住了那颗果子,吃的满嘴都是红色的浆水,它看了一眼女子娇艳如花的脸,忍不住将湿湿的舌伸出来舔了她一脸的红浆。女子殊无厌烦之色,只是随意用手擦了擦脸,那满是浆水的脸竟奇迹般恢复了白皙干净,没有一丝红色残留。
小鹿吃完了浆果,紧紧盯着女子,女子心领神会,问道:“你有事要告诉我?”小鹿点了点头,睁大了眼睛。
女子口中念念有词,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鹿透亮的眼,那双眼睛如同长在了自己身上,透过那双眼,她看到一幅画,画中一个身着银色长裙的女子坐在一块巨大的五色孔雀玉石上梳着如黛青丝,四周盛开着纯白的百合,朵朵沾着清露,尤为惹人爱怜。潃宁王子的亲信正拿着这幅画满城寻找画中的女子。
“是你?”看清画中的人正是自己,女子大为惊骇,凛然怒视灵秀的小鹿。它在自己豪不知情的情况下,布下幻境,让潃宁看到了自己的幻象。
小鹿一副淡漠的样子,眼中流露出诡异的神色,女子见了毛骨悚然,厉声清呵:“你是何方妖怪?有何企图?”不禁后悔自己被小鹿灵秀的外貌迷惑,准许它亲密地接近自己。
“命运之轮已然运转,涅槃,你将完成今生使命——”小鹿的嘴中吐出苍老的妇人的声音,极其诡谲,见者无不惊悚。
“破——”涅槃清叱,使出父亲阿阁卜传授给自己的破除幻象之法,欲看破小鹿真身,却不想“小鹿”法术诡异,四极六合之内都不能触摸到它。涅槃心下焦灼,深知对方法力远在自己之上,不禁加大了力量,将屏障延展到宇宙八方,如此施法,损耗极大,渐渐只觉头疼欲裂,额上也沁出了颗颗亮如水晶的汗珠,她正欲放弃,突然陷入黑暗之中,在黑的世界中,有一个极黑的影子,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能找到这里,你的法术不容小觑,美丽的人儿。”那影子发出苍老的妇人的声音,如同朽败的白骨被节节折断,听起来使人心里发堵,极不舒服。说话间,影子双手举过头顶,十指翻动,衣袖飘举,一股巨大的气劲逼向涅槃,她连连招架,抵挡不住,气劲一炸,将她震出暗界,回到了桫椤林中,她定睛一看,小鹿已经不在,而自己浑身酸痛,动弹不得,抬头看着被桫椤林切割后剩下的虚空,原本晴朗的天渐渐被乌云笼罩,一种不详的感觉袭上心头。
“母后,不知此时召孩儿前来有何要事?”潃宁看着朱雀殿外渐渐逼近的乌云,感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力。
“我儿且看看这些画。”年近四十但风韵犹在的王后笑着将潃宁引入里殿,青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摆满了展开的画卷,皆是年轻女子的画像。
王后的笑让潃宁心里发慌,宫中的人都极喜欢这英俊高雅的二王子,唯独王后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从未给过他好脸色。像今天这样友好的笑更是难见,尽管心中惶惑,潃宁仍是彬彬有礼地问道:“母后为何要带我看这些画?”
“你难道没有认出她们?那些是向你求婚的各国公主的画像。”王后解释道,偷偷看了一眼潃宁,觉得他的确是风情飘逸,举世无双,若不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岳尊皇储的皇储地位,她也会像一般人那样喜欢他。
“孩儿还未到婚嫁的年龄,有劳母后操心了。”潃宁说着,心中不快,从前他自恃姿容端丽,天下无双,看不起凡俗女子,从未考虑过婚嫁之事,皇上也觉得世间的女子,无论谁都配不上自己最宠爱的二皇子,对各国求婚的使节都是以礼相拒。而不久前见到的那个女子更让他魂牵梦萦,眼里再容不下别的女人了。
“年近弱冠,怎么还未到婚嫁之龄呢?这些女子都是寻常姿色,你看不上眼是自然的。母后这还有一幅画,皇儿定会喜欢。”王后说着从鎏金壁柜中取出一幅画卷,淡紫裱纸,白玉轴,精美绝伦。她缓缓展开画卷,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紫敷国的花飞濛公主,皇儿应该听过吧?”
紫敷国是众多诸侯国中实力较强的一个,与启昌国并称“南启北紫”,花飞濛公主为紫敷国王后最小的女儿,自幼就由王后悉心培育,容貌优美,姿态高雅,气质深邃,在各诸侯国早就艳名远扬,潃宁也早有耳闻。只是紫敷国王素来目空无人,对前去求婚的人都多加讥讽,不知什么原因,此时竟自降姿态主动前来求婚。王后也早有和其联姻的意图,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所以擅做主张,私自留下了使者的画像,一心想促成这门婚事后,结合紫敷国的力量除去其它诸侯国,统一整个南方,而天泰帝年岁已高,无力把持朝政,自己自被封为后时就已经开始在朝中安插自己党羽,统一以后,她就可以压下天泰帝,独揽大权。想到这里,王后眼神不易察觉地一凛。
画中的人一身素衣,画师笔法纯熟,紧紧抓住了那女子的特点,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跃然眼前。不久前见到的女子让潃宁久久不能释怀,面对这幅世间男子见了都会倾心的美人图,并没有十分动心。如果没有见过那个女子,也许我会娶你吧!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就感觉到深深自责,仍是念念不忘那个女子。你在哪里?何时才能再见?他曾多次去打猎的地方寻找,当时一心追逐那只小鹿,并没有十分注意周围的情况,那个山谷一直没有找到,他终日在绝望与期待中挣扎。
“母后,孩儿尚不想谈及婚嫁之事。”潃宁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此话说来甚早,你迟早会同意的。”王后面露不快。殿外山雨欲来,狂风大作,豆大的雨滴开始稀稀疏疏地砸落,侍女们被雷电所惧,在殿中匆忙进出,朱雀殿呈现出一片慌乱之态,见此情景王后的心里异常烦闷。
“看来马上就会有倾盆大雨了,孩儿宜尽早告退,还请母后注意避雨。”潃宁彬彬有礼地说道,匆匆辞退。在殿门时,与岳尊皇储擦肩而过。
岳尊皇储今年刚刚二十岁,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美男子,只是在容貌优艳的潃宁王子面前,不免逊色不少,但皇储身份带给他到高贵气质也使他看起来迥乎常人,超凡脱俗。他此时正是见天气恶劣,怕母后独处受惊,特意前来陪伴。看到容貌昳丽到皇弟从母后殿中出来,脸上带着疏慢自矜到神情,心中隐隐不快,但还是宽厚有礼地向潃宁问候,潃宁也礼节性地回应了他。这两兄弟是诸多皇子中最为卓越的两个,常常暗暗较劲,但表面上的礼节还是维护了。
“母后召潃宁前来有何事?”岳尊知道母亲素来不喜欢这个皇子,又见到潃宁方才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大事。”王后轻描淡写地答道,显出不愿深说的神情。
“又有来求婚的使节?”岳尊看到地上还未收起来的画像,便明白了几分,潃宁自少年时代起,就有不少爱慕他的女子通过各种方式向他求爱,只是这个美男子对这种风月之事并不十分感兴趣,从未搭理过那些稍嫌轻薄的女子。而向来对潃宁冷淡的母亲今天却一反常态,亲自过问此事,让岳尊十分不解,便问道“母后怎么会关心此事?”
“哎呀,这雷声真是可怕。”王后不愿孩子看透自己的权欲,此时一个惊雷响起,殿上侍女纷纷尖叫,十分混乱,王后就势转移了话题。
“母后别怕,孩儿在这里陪您。”岳尊怕母亲受惊,连连安慰,也不过分追究方才之事。
“岳尊你的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有忧心之事?”王后见儿子脸色略显苍白,关切地问道。
“孩儿最近总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被困在百合花海中,四处寻觅,却找不到出路,十分惶恐。”岳尊惶惶提起了这几天一直缠绕自己的梦境,他未说明,在梦里,一直有一个身着银衣的女子,在茫茫无际的花海中若隐若现,一头长发折射出明月的光辉,额前一个纯银印记发出璀璨的光芒,每次在要接近她时,梦就醒了,醒时发现自己一身冷汗,心中又是害怕又是不舍。
“百合?”王后不知道这个梦境意味着什么,隐隐感到末名的心烦。
黑暗处,一个深黑枯瘦的影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哗——”雨像憋了很久后终于爆发,倾盆而下,大雨如柱,这场未预料的大雨一直下了几天几夜。连日的暴雨使启昌国出现了百年不遇的洪灾,许多州县全县被淹,死伤无数,衣衫褴褛的难民塞道决川,□□的浸泡使许多蔓草丛生,蝇虫肆虐,妖兽伤人的事件不断传出。国内谣言四起,称这次洪灾是上天的示警,将有力量巨大的妖魔出世,启昌国国运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