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问道》于朝

5、梦启灵器

　　晨雾在林间弥漫，像一层薄纱笼罩着两个疲惫的身影。楚湘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昨夜那场战斗的余悸仍在体内回荡。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上面已经看不到任何灰色光芒的痕迹，但掌心处却多了一道细小的剑形印记。
　　"你的手怎么了？"林殇凑过来，指着那道印记问道。
　　楚湘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不知道...可能是昨天使用那股力量留下的。"
　　林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们得继续赶路了。那些魔修的同伙可能会追来。"
　　两人收拾简单的行囊，沿着林间小路继续向南行进。楚湘走在前面，敏锐地感知着四周的动静。自从融合了九幽琴和轮回剑，他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能听到数十步外树叶摩擦的细微声响。
　　"前面有条小溪。"楚湘突然说道，"我们可以休息一下，顺便补充些水。"
　　林殇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楚湘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指向左前方："就在那个方向，大约两百步的距离。我能...听到流水声。"
　　林殇将信将疑地跟着楚湘穿过灌木丛，果然发现了一条清澈的山涧。溪水在石间欢快地流淌，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
　　"太神奇了！"林殇蹲下身，捧起清凉的溪水洗了洗脸，"楚湘，你现在简直像传说中那些能听风辨位的修真者一样。"
　　楚湘没有回应，他盯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水中的少年面容憔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一抹难以察觉的灰色暗芒在流转。他猛地闭眼再睁开，那异象又消失了。
　　"怎么了？"林殇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什么。"楚湘摇摇头，俯身喝水。清凉的溪水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体内那股莫名的躁动。
　　休息片刻后，两人继续赶路。正午时分，他们来到一处开阔地带，远处隐约可见炊烟袅袅。
　　"有村庄！"林殇兴奋地叫道，"我们可以去那里找点吃的。"
　　楚湘却皱起眉头："太危险了。那些魔修可能已经通知了同伙在各个村庄设伏。"
　　"但我们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逃跑吧？"林殇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再说了，我们这副样子太显眼了，得换身衣服才行。"
　　楚湘思索片刻，终于点头："好吧，但我们必须小心。一旦发现异常立刻离开。"
　　两人谨慎地接近村庄。这是个比他们家乡稍大的村落，外围是整齐的农田，几十户人家错落有致地散布在中央。村口有几个孩童在玩耍，看到陌生人立刻好奇地围了上来。
　　"你们是谁啊？"一个扎着小辫的女孩大胆地问道。
　　楚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想找点吃的和干净衣服。"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最后那个小辫女孩说："我带你们去找村长爷爷！"
　　村长是个慈祥的老人，听了两人的遭遇后（楚湘编造了家乡遭匪患的故事），热情地招待了他们。沐浴更衣后，两人穿着村民提供的粗布衣裳，坐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吃着热腾腾的饭菜。
　　"慢点吃，别噎着。"村长夫人和蔼地说，又给两人各盛了一碗肉汤。
　　楚湘感激地道谢，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个村子看起来很正常，村民们朴实热情，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但他体内的灵器却隐隐传来不安的波动，特别是当他靠近村东头那间药铺时，九幽琴的震颤尤为明显。
　　"怎么了？"林殇注意到楚湘突然绷直了身体。
　　楚湘压低声音："那间药铺有问题。"
　　林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个老药师？他看着很和善啊。"
　　"不...是药铺地下。"楚湘的瞳孔微微收缩，"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埋在那里。"
　　就在这时，药铺门帘掀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看似随意地扫视街道，目光却在掠过楚湘时骤然一凝。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恢复成普通老人的模样。
　　但楚湘已经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变化。他猛地站起身："我们得走了，现在就走。"
　　林殇虽然困惑，但看到楚湘严肃的表情，立刻放下碗筷。两人匆匆向村长道别，不顾挽留迅速离开了村子。
　　"到底怎么回事？"走出村子一段距离后，林殇忍不住问道。
　　楚湘脸色阴沉："那个老药师是魔修。药铺地下埋着...某种邪恶的东西，我能感觉到九幽琴对它的反应。"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两人回头看去，只见村中冲出七八个身影，为首的正是那个佝偻者，此刻他挺直了腰背，速度快得惊人。
　　"跑！"楚湘拽着林殇冲进路边的树林。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老者的声音阴森地传来："楚家小子，你逃不掉的！乖乖交出灵器，老夫可以给你个痛快！"
　　林殇跑得气喘吁吁："他们...怎么认出你的？"
　　"不知道...可能是灵器的气息。"楚湘咬牙道，"分开跑！我引开他们，你往南一直走，我们到下一个镇子汇合！"
　　"不行！"林殇坚决地摇头，"我不会丢下你！"
　　楚湘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道黑光从后方射来，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在前方的树干上炸开一个大洞。碎木飞溅，楚湘感到脸颊一阵刺痛，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抓到你们了！"老者狞笑着逼近，其余魔修分散开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楚湘将林殇护在身后，体内的轮回剑力量开始沸腾。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灰色能量在经脉中奔涌，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能量中夹杂着一丝黑色的气息，让他的心脏跳得异常剧烈。
　　"小子，别挣扎了。"老者阴笑道，"你以为凭你那点微末道行能对抗我们？魔尊大人已经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识相的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楚湘已经出手了。
　　一道灰黑色的剑气从楚湘掌心迸发，速度快得肉眼难辨。老者仓促间祭出一面骨盾抵挡，剑气与骨盾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盾面出现裂痕，老者被震退数步，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不可能！这才几天，你怎么可能掌握轮回剑的力量？！"
　　楚湘没有回答，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在胸中翻腾。九幽琴在他体内共鸣，奏响无声的杀戮乐章。他的视野边缘开始泛红，仿佛整个世界都浸染在血色中。
　　"楚湘！你的眼睛！"林殇惊恐地叫道。
　　楚湘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变化——那股力量正在吞噬他的理智。他咬牙压制着暴走的冲动，对林殇低吼："跑！快跑！"
　　林殇却倔强地站在原地："我不会丢下你！"
　　魔修们趁机发动攻击，各种邪术光芒交织成网，向两人笼罩而来。楚湘仓促间构筑的灰色屏障只抵挡了一部分，余波将两人掀翻在地。
　　"啊！"林殇惨叫一声，一道黑光贯穿了他的肩膀，鲜血顿时浸透了衣衫。
　　看到好友受伤，楚湘体内的某种桎梏仿佛被打破了。他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双手猛地插入地面。刹那间，以他为中心，无数灰色剑气破土而出，如荆棘般刺向四周。
　　魔修们惊恐地后退，但为时已晚。剑气穿透他们的身体，带出一蓬蓬血花。老者在最后关头捏碎一枚玉符，化作黑烟遁走，其余人则全部倒地，生机断绝。
　　林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楚湘...你..."
　　楚湘缓缓转身，林殇倒吸一口冷气——好友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灰黑色，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的灰色。更可怕的是，他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着。
　　"楚湘？你...你还认得我吗？"林殇颤抖着问道。
　　楚湘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辨认眼前的人。他抬起手，灰色能量在指尖凝聚，却又突然消散。他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中的灰色开始褪去。
　　"林...林殇..."楚湘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快...离我...远点..."
　　说完这句话，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朦胧中，楚湘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灰色的海洋上。远处有琴声传来，哀婉凄美，却又带着说不出的邪异。他循声望去，看到一座黑色石台悬浮在虚空中，台上放着一张熟悉的古琴——九幽琴。
　　琴弦无人自鸣，奏出摄人心魄的旋律。楚湘不由自主地向石台飘去，每靠近一步，琴声就清晰一分。当他终于站在石台前时，琴声戛然而止。
　　"终于见面了，少主。"一个空灵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楚湘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白衣女子飘然而立。女子面容绝美却苍白如纸，长发无风自动，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灰白。
　　"你是谁？"楚湘警惕地问道，"为什么叫我少主？"
　　女子微微一笑："我是九幽琴的器灵，您可以叫我幽儿。至于为何称您为少主..."她飘近一步，冰凉的手指轻抚楚湘的脸颊，"因为您体内流淌着上古魔君的血脉，是当之无愧的魔道少主。"
　　"胡说！"楚湘后退一步，"我父亲是剑阁弟子楚宁枫，母亲是...是..."
　　"柳心婵，天音谷最后的传人。"幽儿接话道，"但他们并非您的亲生父母，而是养父母。您的真实身份，被他们刻意隐瞒了。"
　　楚湘如遭雷击，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摇头："不可能...你在骗我..."
　　幽儿叹息一声："若非魔君血脉，您怎能如此轻易驾驭九幽琴与轮回剑？这两件灵器乃是魔君当年亲手炼制，唯有他的血脉才能发挥全部威力。"
　　她抬手轻抚琴弦，一段记忆画面突然涌入楚湘脑海：一个婴儿被放在九幽琴旁，琴身自动分离出一缕黑光融入婴儿体内...接着画面转换，婴儿被交给一对年轻夫妇，正是年轻时的楚宁枫和柳心婵...
　　"不！"楚湘痛苦地抱住头，拒绝相信看到的一切。
　　幽儿的声音变得轻柔："少主不必现在就接受真相。时机成熟时，一切自会明了。现在，让我教您如何正确使用九幽琴的力量，否则下次暴走，您可能会伤及无辜..."
　　随着她的话语，无数玄奥的音律符文涌入楚湘脑海。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学习起来，如何控制音波攻击，如何用琴音迷惑敌人，甚至如何用九幽琴奏出治愈之音...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个声音打断了这场传授。
　　"楚湘！醒醒！求你了，醒醒！"
　　是林殇的声音，充满焦急与恐惧。
　　幽儿微微一笑："您的朋友在呼唤您。记住，少主，九幽琴既是武器，也是伙伴。善用它的力量，我们很快会再见。"
　　灰色空间开始崩塌，楚湘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拉回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林殇满是泪痕的脸。天色已暗，他们仍在那片血腥的战场上，只是林殇已经简单包扎了伤口，并试图背起昏迷的楚湘。
　　"你终于醒了！"林殇喜极而泣，"我以为...我以为你..."
　　楚湘虚弱地坐起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看向自己的双手，那上面的剑形印记旁，又多了一个小小的琴形印记。
　　"我昏迷了多久？"他沙哑地问道。
　　"快三个时辰了。"林殇扶着他站起来，"我们得离开这里，那个老魔修可能带援兵回来。"
　　楚湘点点头，突然注意到林殇肩膀的伤处有黑气萦绕："你的伤...有毒！"
　　林殇勉强一笑："没事，我还能撑..."
　　话未说完，他身子一软，再次倒下。楚湘慌忙接住他，想起幽儿教授的治愈音律。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在体内拨动九幽琴的琴弦。
　　一缕清越的琴音在血脉中回荡，楚湘的指尖泛起淡淡的青光。他小心地将手指按在林殇的伤口上，黑气遇到青光，如雪遇朝阳般消散。林殇的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好转起来。
　　"真的有用..."楚湘喃喃自语，既欣喜又恐惧。欣喜于自己掌握了新的能力，恐惧于这意味着幽儿所说很可能是真的...
　　他背起仍在昏睡的林殇，向南方走去。夜色如墨，星辰隐匿，只有体内两件灵器的微光指引着前路。楚湘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已经确定——他的身世之谜，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