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问道》于朝

5、荒山古祭

　　楚湘背着昏迷的林殇在荒山中跋涉，怀中的龟甲持续散发着灼热温度。每走百步，他就不得不停下调整姿势——林殇的身体越来越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生长。那些黑色鳞片已经从颈侧蔓延到耳后，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坚持住......"楚湘喘着粗气，将人往上托了托。林殇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带着诡异的硫磺味。远处传来狼嚎，此起彼伏，仿佛在追踪他们的气味。
　　龟甲上的航海图再次变化，这次浮现的是葬骨岭的等高线图。一条血线从他们所在位置延伸至山腰处的洞穴，旁边浮现蝇头小字：「子时三刻，祭坛现」
　　楚湘抬头望天，北斗七星正指向西北。他估算着时辰，咬牙转向陡峭的山路。轮回剑在鞘中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什么。自从地底洞穴出来后，这把剑就变得异常活跃，有时甚至会在他睡梦中自行出鞘半寸。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楚湘摩挲着龟甲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纹。裂纹中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月光下竟显出字迹：「容器之血引路」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摸向心口的九头蛇胎记。指尖刚触及皮肤，突然一阵刺痛——那胎记正在发热，像是被烙铁烫过。与此同时，林殇在他背上剧烈抽搐起来。
　　"林殇！"楚湘急忙将人放下。月光照在林殇脸上，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蛇类的竖线，金色虹膜中泛着血丝。更可怕的是他的嘴角——正不自然地咧开，露出不属于人类的尖牙。
　　"不......要......去......"林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指甲深深抠进楚湘手臂，"他在......等你......"
　　"谁？魔尊？"楚湘按住林殇肩膀，却摸到一片凸起的鳞甲，"告诉我葬骨岭有什么！"
　　林殇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突然抬手掐住自己脖子。楚湘急忙去掰他手指，却发现那双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硬如铁石。就在林殇快要窒息时，一道银光从楚湘怀中射出——是莫情留下的琴弦！
　　琴弦自动缠绕住林殇手腕，发出清越的颤音。林殇浑身一震，眼中金光稍褪。"楚......湘......"他艰难地指向山腰，"祭坛......九个......你......"
　　话未说完，琴弦突然崩断。林殇双眼翻白昏死过去，而那些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他半边脸颊。
　　楚湘将琴弦碎片攥在手心，尖锐的断口刺入掌心。鲜血滴在龟甲上，立刻被吸收殆尽。航海图上的血线突然大亮，化作实质的血珠悬浮而起，向着山腰飘去。
　　"带路吧。"楚湘背起林殇，跟着血珠踏入密林。
　　树木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插满兽骨的地面。每走几步就会踩碎某块腐朽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更诡异的是，那些碎骨中会飘出幽蓝磷火，悬浮在空中如同引路灯。
　　当第九十九朵磷火亮起时，楚湘看到了山壁上的祭祀壁画。
　　那是个占据整面峭壁的巨型浮雕：九个少年被锁链贯穿心脏，呈环形跪拜中央王座。王座上的身影戴着魔尊面具，手中把玩着九颗跳动的心脏。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九个少年全都长着与楚湘一模一样的脸！
　　"这不可能......"楚湘踉跄后退，踩碎了一块头骨。漫天磷火骤然暴涨，将壁画照得纤毫毕现。这时他才看清，每个"楚湘"心口都刻着不同的符文，而第九个的位置赫然是九头蛇图案。
　　轮回剑突然剧烈震颤，自行脱鞘而出！剑锋划过一道灰光，重重劈在壁画中央。石块崩裂声中，王座上的魔尊面具被一分为二，露出后面幽深的甬道。
　　阴风从甬道中涌出，带着腐肉与檀香混合的怪味。楚湘握紧轮回剑，剑柄上的"守"字刻痕突然发烫。他犹豫地看了眼昏迷的林殇，最终解下腰带将人绑在附近树上。
　　"等我回来。"他扯下衣角蘸血，在林殇周围画了个简易阵法——这是母亲记忆碎片中的辟邪阵。
　　踏入甬道的瞬间，怀中的龟甲突然冰寒刺骨。楚湘低头一看，航海图正在疯狂闪烁血光，最后凝聚成两个大字：「快逃」
　　已经来不及了。
　　甬道深处的黑暗中，传来铁链晃动的脆响。接着是女子虚弱的咳嗽声，那声音让楚湘浑身血液凝固——和母亲柳心婵有七分相似！
　　"少主......来晚了......"
　　楚湘循声狂奔，轮回剑的灰光照亮两侧石壁。上面密密麻麻刻满符文，每隔十步就有一盏人皮灯笼。当他经过时，那些灯笼突然自燃，绿油油的火光中浮现出扭曲人脸。
　　甬道尽头是个圆形祭坛，九根青铜柱环绕中央石台。每根柱子上都拴着铁链，而八条空荡荡的锁链垂落地面，唯有第九根锁着个紫衣女子。
　　女子抬起头，凌乱长发间露出一张与柳心婵神似的脸。但她左眼是诡异的银白色，右眼角有颗泪痣——这是楚湘在地底虚影中见过的莫情！
　　"你怎么......"楚湘刚要上前，莫情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露出她胸口插着的银色琴弦——正是九幽琴缺失的第七弦！
　　"别过来！"莫情嘶声道，"祭坛有......"
　　话音未落，楚湘脚下一沉。地面突然浮现血色阵法，无数血手从地底伸出抓住他的脚踝。更可怕的是，那八根空锁链如同活物般向他缠来！
　　轮回剑自动护主，灰光大盛斩断血手。楚湘趁机跃上祭坛，剑锋直指莫情胸口："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少主？"
　　莫情的银白眼瞳泛起涟漪："二十年前那对叛徒偷走双子......"她突然咳出黑血，"你继承魔君血脉，我承载天音灵韵......看你的胎记！"
　　楚湘下意识摸向心口，发现九头蛇胎记正在蠕动！那些蛇头仿佛活了过来，顺着血管向四周蔓延。与此同时，插在莫情胸口的琴弦开始共鸣，奏响《固心培元曲》的调子——这是母亲每晚为他弹奏的安神曲！
　　"娘给你的？"楚湘的剑尖微微发抖。
　　莫情露出惨笑："是......封印......"她突然瞪大眼睛，"小心身后！"
　　楚湘本能地侧身翻滚，一道黑光擦着他耳际掠过，将祭坛轰出深坑。烟尘散去后，魔尊的虚影悬浮在空中，黑袍无风自动。
　　"第一个容器已回收。"魔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第九个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楚湘的轮回剑指向虚影："放了我父母！"
　　魔尊虚影轻笑："幽冥海的锁链是你父亲自己套上的。"他抬手一挥，祭坛四周的八根空锁链突然暴起，"为了阻止你觉醒......可笑的父爱。"
　　锁链如毒蛇袭来，楚湘挥剑格挡，却发现这些锁链竟能吸收剑气！眼看就要被缠住，莫情突然扯动胸口的琴弦，清越的音波震偏了两根锁链。
　　"拔掉它！"莫情喷着血沫大喊，"第七弦......能破......"
　　楚湘咬牙抓住那根琴弦。触碰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幽冥海底，柳心婵弹着断弦的九幽琴，琴声形成气泡护住祭坛；
　　——楚宁枫的紫渊剑插在阵法核心，剑身裂纹中渗出金色血液；
　　——八个与楚湘容貌相同的少年被锁链贯穿，悬浮在祭坛周围......
　　"啊！"楚湘猛地拔出琴弦。银光爆闪中，整座山岭开始崩塌！魔尊虚影发出怒吼，却在音波中消散。莫情瘫软在地，胸口伤口流出金色血液。
　　"快走......"她虚弱地指向甬道，"去剑阁......找......"
　　巨石不断砸落，楚湘抱起莫情狂奔。经过林殇所在位置时，瞳孔骤缩——树皮上只留下挣断的腰带，地面布满蛇类爬行的痕迹......
　　山崩持续了整整一夜。
　　黎明时分，楚湘背着再次昏迷的莫情逃到安全地带。他精疲力竭地靠坐在断树下，发现手中的第七弦已经融入体内。丹田中的九幽琴终于完整，正与轮回剑形成微妙平衡。
　　莫情在晨光中睁开完好的右眼，突然抓住楚湘手腕："你的眼睛......"
　　溪水倒影中，楚湘的左眼已经变成与魔尊相似的竖瞳。
　　"开始了......"莫情颤抖着摸出半块玉佩，"去找......天音谷......"
　　玉佩内侧刻着与龟甲相同的莲花纹，只是缺了另一半。楚湘突然想起母亲珍藏的那枚玉佩——它们能严丝合缝地拼合！
　　"你到底是谁？"楚湘捏紧玉佩。
　　莫情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你姐姐......也是你的......枷锁......"
　　远处传来狼嚎，比昨夜更近。楚湘望向葬骨岭方向，崩塌的山体裸露出巨大青铜柱——那是祭坛的残骸，柱身上刻满与九头蛇胎记相同的符文。
　　轮回剑突然发出嗡鸣，剑柄上的"守"字亮起紫光。空中飘来一片焦黑纸屑，上面是父亲的字迹：
　　「湘儿，去剑阁找七长老」
　　纸屑在楚湘指尖化为灰烬。他低头看着莫情与自己交握的手，发现两人手腕内侧浮现出相同的符文——一个是九头蛇，一个是莲花锁。
　　狼嚎声近在咫尺。楚湘握紧轮回剑，九幽琴在丹田中奏响无声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