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问道》于朝

10、幽冥启途

　　夜色如墨，海风咸腥。
　　楚湘站在礁石上，眺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根据玉佩合并后显现的海图，幽冥海就在这片海域深处，寻常船只根本无法抵达。而今日，恰逢“双月同天”之异象——一轮血月与一轮蓝月同时悬于天际，月光交织处，海面泛起诡异的灰光。
　　“时辰到了。”莫情轻声道。她服下丹药后伤势稍缓，但银白眼瞳依旧黯淡。莫离站在她身侧，手中捧着一盏青铜灯，灯焰竟是诡异的蓝色。
　　“这是‘引魂灯’，可照出幽冥海路。”莫离解释道，“但海中凶险万分，除了魔尊的爪牙，还有被囚禁的远古海妖。”
　　楚湘点头，紫渊剑与斩魄剑交叉背在身后。自从双剑共鸣后，他发现自己能同时驾驭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紫渊剑的正气与斩魄剑的煞气竟在九幽琴的调和下达成微妙平衡。
　　“下海前，有些事你必须知道。”莫情突然抓住楚湘的手腕。她的掌心浮现出一个银色符文，与楚湘心口的九头蛇胎记相互感应。“二十年前，魔尊在剑阁安插的内应是——”
　　“小心！”莫离突然挥袖，一道音波击向楚湘身后的阴影。礁石炸裂，一个黑袍人踉跄现身，手中血色铃铛叮当作响。
　　“持铃人！”楚湘双剑瞬间出鞘。这已是第三个出现的持铃人，看来魔尊对幽冥海的监视比想象中更严密。
　　黑袍人冷笑：“第九容器，魔尊大人已恭候多时。”他摇动铃铛，海面突然沸腾，数十具苍白浮尸破水而出，每具尸体的胸口都刻着与楚湘相似的符文！
　　“前八个容器的尸身？！”莫离脸色大变，“魔尊竟用他们做傀儡！”
　　浮尸睁开通红的双眼，齐齐扑来。楚湘挥剑迎击，斩魄剑专斩魂魄的特性此刻大放异彩——每一剑都能让一具浮尸彻底灰飞烟灭。但更多的浮尸不断从海中爬出，仿佛无穷无尽。
　　莫情突然盘膝而坐，残缺的九幽琴虚影在身前浮现。她咬破指尖，以血补全缺失的第七弦，弹奏起一段楚湘从未听过的曲调。
　　琴声如浪，海面随之起伏。浮尸们的动作顿时迟缓，像是被无形丝线牵制。莫离趁机点燃引魂灯，蓝色火焰暴涨，化作一条光路直通深海。
　　“走！”她拽起楚湘，“琴声只能维持一刻钟！”
　　楚湘回头看向莫情，她银白眼瞳中流下血泪，却仍坚持弹奏。浮尸们疯狂扑向她，却被音波屏障暂时阻挡。
　　“她撑不了多久！”莫离厉声道，“想救她就快点解决幽冥海的事！”
　　楚湘咬牙，跟随莫离跃入光路。海水自动分开，形成一条透明通道。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唯有引魂灯的蓝光照亮方寸之地。
　　突然，通道前方出现一团巨大黑影。那是一条九头海蛇，每个蛇头上都长着人脸，正是被魔尊炼化的海妖！
　　“是相柳！”莫离声音发颤，“上古凶兽，专食修士魂魄！”
　　楚湘握紧双剑，却发现剑气在深海中被大幅削弱。相柳的九个头颅同时嘶吼，音波震得通道剧烈摇晃。引魂灯的火焰忽明忽暗，随时可能熄灭。
　　危急关头，楚湘体内的九幽琴突然自主震颤。七根琴弦的虚影透体而出，在海水中形成一张银色大网，暂时困住相柳。他趁机冲向海妖最中央的头颅——那里隐约可见一把青铜钥匙插入其天灵盖！
　　“那是幽冥阵眼的钥匙！”莫离惊呼，“难怪魔尊能控制相柳！”
　　楚湘紫渊剑直刺，却被相柳的鳞甲弹开。斩魄剑虽能破防，但海妖的再生速度极快。眼看琴弦之网就要破裂，莫离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引魂灯上。
　　“以我天音血脉，唤请祖魂临世！”
　　灯焰暴涨，化作一只青色鸾鸟，长啸着冲向相柳。海妖的九个头颅同时发出惨叫，青铜钥匙松动了一瞬。楚湘抓住机会，双剑交叉斩下——“锵！”
　　钥匙应声而断，相柳的躯体顿时土崩瓦解。通道恢复平静，唯有那把断钥匙悬浮在水中，散发着幽幽绿光。
　　“这是……”楚湘伸手触碰，钥匙突然融化，渗入他的皮肤。手背上浮现出一个新的符文，与九头蛇胎记相互呼应。
　　莫离脸色苍白：“你吸收了阵眼钥匙？这下麻烦了……”
　　不等她解释，深海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远处，一座青铜祭坛缓缓升起，九根锁链从祭坛延伸至黑暗深处。锁链上串着八个透明水晶棺，每个棺中都漂浮着一个少年——他们的容貌与楚湘一模一样，只是胸口符文各不相同。
　　“八个容器……”楚湘心跳加速。这就是魔尊收集的八世魂魄！
　　祭坛中央，楚宁枫的紫渊剑插在阵法核心，剑身裂纹密布。柳心婵跪坐在旁，断弦的九幽琴放在膝上，她双手按弦，指尖血肉模糊，却仍在弹奏无声的曲子。
　　“爹！娘！”楚湘嘶声喊道，冲向祭坛。
　　就在他即将踏上祭坛的瞬间，海水突然凝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终于等到你了，第九个。”
　　楚湘猛地回头，只见林殇不知何时出现在通道中。不，那已经不是林殇——他的身体完全被黑色鳞片覆盖，瞳孔变成纯粹的金色，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尖牙。
　　“魔尊？！”楚湘双剑横于胸前。
　　“不，只是借体传话。”‘林殇’轻笑，“看看你的父母吧，他们自愿被锁在这里，就是为了阻止你觉醒。”
　　楚湘看向祭坛。果然，锁链并非束缚楚宁枫夫妇，而是由他们的琵琶骨延伸出去，形成封印大阵！柳心婵抬头，无声地对他摇头，眼中满是哀求。
　　“为什么……”楚湘浑身发抖。
　　‘林殇’走到他面前，伸手按在他心口：“因为你是最特殊的容器——前八世只是养分，而你，才是魔君真正的转世之身。”
　　九头蛇胎记突然灼烧般剧痛，楚湘跪倒在地。魔尊的声音如毒蛇般钻入脑海：
　　“你父母偷走你，用九幽琴和紫渊剑封印你的记忆。但现在，是时候醒来了。”
　　海底剧烈震动，八个水晶棺同时炸裂。棺中少年的魂魄化作流光，疯狂涌向楚湘的胎记！莫离想要阻止，却被无形力量弹开。
　　“不！”楚湘挣扎着举起斩魄剑，想要斩断魂魄链接。但魔尊控制着‘林殇’的身体，一把抓住剑锋。
　　“没用的，这把剑本就是我为你准备的。”‘林殇’狞笑，“斩魄斩魄，斩的正是你父母的魂魄！”
　　楚湘如遭雷击。难怪斩魄剑会认他为主——这根本就是魔尊的阴谋！
　　八个魂魄已融入大半，楚湘的左眼完全变成金色竖瞳，皮肤浮现出黑色魔纹。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祭坛上的柳心婵突然扯断最后一根琴弦，弹出一道血光！
　　血光击中楚湘眉心，魔尊的控制顿时松动。楚宁枫趁机拔起紫渊剑，一剑斩向‘林殇’。剑气贯穿深海，魔尊的附身被强行驱逐，林殇的身体如破布般坠落。
　　“湘儿！”楚宁枫的声音隔空传来，“用琴剑合鸣破阵！”
　　楚湘强忍魂魄撕裂的痛苦，唤出九幽琴虚影。紫渊剑感应到主人的气息，自动飞到他手中。双月之光透过海水照射下来，在祭坛上形成奇异的光斑。
　　“就是现在！”莫离大喊。
　　楚湘左手抚琴，右手持剑。当第七个音符与第七道剑气同时发出时，整片幽冥海沸腾了！音波与剑气交织成螺旋风暴，九根锁链应声而断。
　　八个未完全融合的魂魄被震出体外，哀嚎着消散。祭坛阵法破碎，楚宁枫夫妇脱困而出。但与此同时，海底裂开一道深渊，魔尊的真身——一团由无数人脸组成的黑雾——正缓缓升起。
　　“走！”楚宁枫抓住楚湘，“现在的你还无法对抗他！”
　　四人冲向海面，身后魔尊的怒吼震得耳膜生疼。当终于破水而出时，血月与蓝月正好重叠，双月之光化作屏障，暂时阻挡了魔尊的追击。
　　岸边礁石上，莫情已奄奄一息。她银白眼瞳完全失明，却仍对着楚湘的方向微笑：“封印……破除了吗……”
　　楚湘握住她的手，哽咽难言。莫离检查妹妹的伤势，脸色越来越沉：“魂魄受损，除非……”
　　“除非用天音谷的‘还魂玉’。”柳心婵虚弱道，“但那里已被魔尊控制。”
　　楚宁枫看向远处海面，黑雾正在凝聚：“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湘儿，接下来你要独自前往——”
　　“剑阁。”楚湘突然道，“云清瑶还在等我。”
　　父母对视一眼，似乎早已知晓。楚宁枫从怀中取出一枚紫色剑印，按在楚湘眉心：“这是‘紫薇剑印’，可助你暂时压制魔性。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守住本心。”
　　柳心婵则取下耳坠，化作两枚银针插入楚湘的后颈：“这是‘镇魂针’，能延缓魔君觉醒。但最多只有七日……”
　　海面突然炸开，魔尊的触须破水而出。楚宁枫一把推开楚湘：“走！”
　　楚湘还想说什么，莫离已拽着他跃上引魂灯化作的光舟。光舟如箭离弦，瞬间掠过海面。回头望去，父母联手布下剑阵，与魔尊的触须战作一团。
　　“他们会没事的。”莫离低声道，“现在，该去结束这一切了。”
　　光舟飞向剑阁方向。楚湘盘坐调息，感受着体内躁动的魔君之力与双剑、九幽琴的平衡。怀中，合并的玉佩微微发烫，云清瑶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你归来时，剑阁已非昨日之剑阁……”
　　远处，七十二座剑峰笼罩在血色结界中。而最高的那座峰顶，一道白衣身影正遥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