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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北门求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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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上僵持了片刻,从皇子堆里站出一位青年:“和亲之事,贵国是北凉君说了算吗?”
“小使可以做主。”
“依本宫看,庄女命格如此,若让她入北凉,便是我大周礼遇不周。大周不愿如此对待友邦,如今之计,有二法可解。”
“太子殿下请讲。”
“其一,我大周愿意成全十一皇子的姻缘,让他迎娶庄女,但庄女祸端只好留在大周。我大周愿意照顾她,此法或许使得十一皇子夫妻相隔,若受不得别离,皇子也可待在我大周,大周定以贵宾之礼相待。”
“这不是让皇子变成质子吗!?岂有此理!”北凉使团中有人怒道。
“这是下策,当然,我大周不愿如此,那便是第二法。”太子道,“正如我方才所说,庄女命格如此,断不可放她为祸北凉,为示友好,只能换去和亲人选,我大周美女如云,十一皇子何必执着一女?”
孟云旗若有所岁道:“两个法子,都不好。”
皇帝捻着胸前的串珠道:“北凉君,庄女不过一阶臣女,如若她没有那样的命格,大周哪里会不舍得?实在是你们自己的星测测出她如此天煞之命,大周如若让她和亲,那才是不妥,朕可以换其他贵女,如若十一皇子宁死不娶,为了两国的邦交,贵国可否换一位皇子和亲?”
“……”
大殿上静默许久。
北凉君终于道:“此法可行。”
从头到尾没有人理会过角落这个被称为天煞克星的庄女庄笙。
而此时天煞克星本星正怀疑人生:竟然真的成了!?仅凭一个假八字!?
庄笙难以置信,这只是她的第一步,只是她埋的一个小伏笔,此后数步其实都打算好了。如若最后都没成功,连逃婚、激起北凉民怨的法子都想了个大概。
没想到竟来了个出师大捷。
庄笙隐隐觉得有些不真实,又觉得有些怪异感。国宴吃出了这么个惊变,明明是始作俑者的庄笙只觉一头雾水。
第二日中午,庄简总算出现在了饭桌上:“算北凉君识相,若还要强娶,我只能让北凉十一皇子暴毙大周了。”
嗯,这也是庄笙想的法子之一。
“别说胡话!”庄夫人道,“哎,就是苦了我们笙儿,落了个天煞克星的名声。”
庄年道:“陛下说了,为了笙儿着想,此事不宜传扬,民间应当不会知晓的。”
国宴结束前庄笙都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情绪中,连陛下说了这话都不记得了,只知自己最后和兄长一同好好跪谢了一番龙恩浩荡。
庄笙嬉皮笑脸道:“母亲,难道因为我是天煞克星,你们便不要我了?”
“谁不要你!?”庄简道,“家里不会难为你,若有别人用这事为难你,我第一个不放过!”
“嘻嘻,还是二哥好!”
庄策夹了块白萝卜放到庄笙碗里:“多吃素,行善事,流言莫理。”
“吃什么素!”庄简夹了块肉,“笙儿还是应该多吃肉。”
庄笙给自己夹了一颗丸子,道:“对了,陛下可择出新的和亲人选了?”
庄年道:“七公主。”
这倒与梦中一样。没想到和铃这么快就要去和亲了,那今后不就没人刺杀她了?
庄策道:“哦,还有一事,笙儿可能感兴趣。”
“嗯?”
“顾晓,今晨辞去南郊军职。”
“!!?”
庄笙一惊,筷子闻声落地,脑子忽地炸成一团。
庄简道:“那萧洛英呢?顾晓都辞了,萧洛英还留着吗?”
“嗯,萧洛英最初虽是顾晓带进军营的,但他还是颇有几分军政才华,他父亲又是兵部尚书,前途不可限量。”
“诶,笙儿,你去哪?”
庄笙头也不回道:“我去一下顾府。”
她总算知道不和谐的地方在哪了。
为什么昨日没有人提出让大周的司天官们重新测一测她的八字呢?
她一时高兴,竟忘了想这一层,只当是自己侥幸!
她换八字时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如若她的生辰八字被旁人看了去,很容易就能看出那是假的,比如孟云旗,他知道她生于中秋,与纸上写的明显不符。有人提出重测,那她还得临时想办法换掉那个八字,如若失败,便是大大的欺君。为此她还编了许多说辞,倒是一个没派上用场。
是有人推波助澜。或许大殿上一时真的没人想到这一点,或许是有人让明明想到这一点的人没说出自己的看法。那么这又是谁呢?
只有大周皇帝。
昨日出席国宴的都是重臣,想必都是皇帝心腹,或是深知皇帝心思,能从皇帝的神色中读出许多信息的大臣,是他们帮着陛下,演了这么一场戏。即便是北凉使团中有人提出此法,想必也有办法化解吧。
这么说来庄笙进司天台弄来这么一个假生辰八字的事情,怕也是全然落入陛下眼中,于是陛下便来了个将计就计。
宴会临了,陛下随口好意一提,竟是别让庄笙这天煞克星的名声传扬出去,是天大的恩德,竟是维护于她。只道是陛下宅心仁厚,哪里多想?
陛下为何会这么做?庄笙对陛下而言根本无足轻重,谁会相信陛下会留住她反而让和铃和亲?
有人为此做出牺牲。
庄笙站在顾府门前,恰逢顾晓牵着飞白正要出门。
“顾晓!”
顾晓一顿,回头看到庄笙:“你怎么……”
庄笙没等他说完,快跑几步飞扑进他怀里。顾晓一惊,右脚后退半步稳住身形,接了个满怀。
顾府门口的小厮们见状,赶忙低下头去。
“下去。”
“我不!”
“大街。”
“让他们看!”
“……”
“顾晓我好喜欢你。”
庄笙把脸埋在顾晓脖颈处,明显感受到它渐渐发烫。
“下来。”
“我不。”
庄笙紧紧搂住顾晓,腹诽:嘴上让我下来,自己不还是越抱越紧?
“……香。”
庄笙一愣,猛地弹开,红着脸指着他倒打一耙:“登……登徒子!”
顾晓略显无奈,叹了口气上马,伸出一只手:“走吗。”
“去哪?”说话间已经上了马,稳稳坐在顾晓前方。
飞白马蹄飞驰,顾晓沉默不语,庄笙也便住了嘴,只见北定门越来越近,原来是要去这北城楼。
北定门是四大城门中最高的城门。站在城楼上看北野树木稀疏,凉风徐过,又几只惊鸟飞扬,颇有几分意境。
顾晓牵着庄笙的手慢悠悠地在城墙上走着,从北定门上往西走了好一段,又拉着她往回走。
庄笙玩笑道:“城墙上风真大,赶明儿拿个纸鸢过来放,一定能飞得极高!”
“……”
换岗的守卫列队经过,行走间甲胄发出铿锵响声。顾晓回头看了一眼。
走了好一阵,总算回到北定门上,顾晓登上城楼,又静默地站着,遥望北边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应当是站了很久了。庄笙的小腿有些发麻。她将手肘支在墙砖上,托着脑袋回头认真地看着顾晓:“顾晓,你答应了陛下什么?”
“没有。”
“我听说你今日辞了南郊的军职。”
“嗯。”顾晓抬手理了理庄笙的碎发,“顾家人丁稀薄,陛下恩宠,不愿我受半分险。”
“……”庄笙的眸子暗了暗,回头看天,火一般的衣袖翩飞,“是为了我吗?”
刚得知时她是狂喜的,毕竟顾晓生平头一次将她看得重于军中之事。可如今冷静下来,却觉得自己竟是他的绊脚石。
“陛下将我留在京中数月,即便我不主动请辞,他也会找个缘由罢免我军职的。”
庄笙拉住顾晓青色的袖口:“你答应了他什么?”
“没什么。”
“顾晓。”庄笙严肃道,“别瞒着我好吗?”
“真的没什么。”顾晓笑了笑,“不过是今后再不入朝为官。”
庄笙呆住了,这叫没什么?
顾晓心中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家国,为国捐躯被他视为荣耀,如若不能入朝为官,平白富贵闲散,他能接受?
北境,那曾是他一生所求。
如今这代价,太过沉重!
须臾,庄笙皱着眉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
顾晓不答,事态更显严重。庄笙道:“可是顾晓,你知道的,北凉与大周势必会有一战,到时候,你就真的甘心留在满京?”
“你不愿意?”
庄笙愣了愣,淡然笑道:“如若问我,我当然喜欢你留在满京陪我,可你满腔壮志无处酬,不会快乐的。”
顾晓也淡然道:“不妨试试。”
庄笙抓住他的手:“试过的!试过的!”
“嗯?”
“我若自以为的为你好,定然是要把你绑在满京远离战事,可我知道你自己不是这么想的。”
“你不是我。”
“是啊,我不是你。”可她经历过了!庄笙靠在墙砖上,“顾晓,梦里你自去北境数载,从未牵挂过我,家书寥寥数字冷冷淡淡从未变过。你若心中有我,那大周子民便是你心中数倍的我。孰轻孰重,我自有数。”
顾晓定定地看着她,也不反驳。
“梦里的你们都为我好,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看看,我现在一梦醒来,回忆梦境,哪有半点快乐?我喜欢你留在我身边,可这必须是你自己的意愿,没有半点无可奈何的意愿。”
“庄笙,家书写的是什么?”
庄笙咧着嘴笑,颇有几分惨淡之姿:“安,勿念。”
她戳了几下顾晓的胸口:“你说说你,这是对一个失去孩子,甘守活寡,天天痴痴盼着家书的夫人的态度?”
顾晓握住她纤细的手,道:“我想,应该是‘夫人安否?我知挂念之苦,望勿过于挂念我。’”
“?”
庄笙呆了一呆,未几,她道:“你……你说什么?”
顾晓拉着她走到城楼西侧。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黄昏,西边的天空漫延着紫红晚霞,几点飞鸟凌空而过,让人误以为它们是闯入画中。
“庄笙,我们成亲吧。”
庄笙彻底呆住了。
“庄笙?”
庄笙傻傻张口:“啊?”
“回答。”
庄笙只觉脑子里一团浆糊,眼前的顾晓严肃认真,眸子满是期待与坚定,看得她心跳加速,头晕目眩,混沌间开口:“顾……顾晓,你考虑清楚了?你真的喜欢我?”
顾晓拥她入怀:“我心悦你,比喜欢更甚。”
前一句梦中的顾晓大婚之夜才肯说的话,后一句庄笙从未听他说过。
“嗯。”庄笙极轻地应了一句。
晚霞壮丽撩人,在粉紫色的霞光之下,那火红的衣袖与发带翩翩起舞,那红色的婀娜身影将头埋在心爱之人的肩窝处,在他脖颈处印上樱桃似的色彩。
作者有话要说: 古人写字是没有标点符号的~
所以顾晓写的应该是——安?勿念。
然鹅前世的庄笙解读的一直都是——安,勿念。
造成这一误解,也是在是因为庄笙低估了自己在顾晓心中的位置,而且前世的顾晓也忒不会表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