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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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骤然开阔，碍着路的石子被万俟渊踢开，又顺着天然形成的石阶滚滚而下。
万俟渊猛地刹住脚，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景象——
远处便是两座灰绿的山峰，中间隐约可见一条狭窄的裂缝；而低矮的灌木遍布他与裂缝之间，隐约露出灰白的岩层。
野草杂乱地生长，脚下却没有一条可以直接通行的路。
“王爷，你听。”
通道深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怎么会这么快就追上来的？
万俟渊直接踩着灌木间的砾石，快速拉开了与山洞口的距离，阿崇紧跟着他，宛如一只尾巴。
二人方穿越岩地到达裂缝，便发现裂缝似乎由于一些不可控的原因被碎石堵上了，最宽敞之处也无法让人通过。
至少以万俟渊的体型是不可能。
万俟渊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红色的雾，复又恢复正常。
他立刻把行李交给阿崇——“你出去。”
阿崇眼里闪着光，一声不吭地咬紧了嘴唇。
“听话，以后再来寻我。”
万俟渊揉他的头发，阿崇抽噎一声。
已经能看到陆陆续续从洞口冒出的士兵了。
等到阿崇从那狭窄的空间里勉强钻出去，万俟渊才回过身，而他身后，套着玄犀甲的人正慢慢走上来。
他的三角眼微微挑起，笑容玩味，身后伴随着甲胄摩擦的声音，是无数士兵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他身后的空地，然后站定。
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宛如死尸一般，无声息停在他身后不远处。
直到走到万俟渊的面前，他才忍不住似的，嘴角肆意扩大，而笑声便一阵阵的传出来，直钻进万俟渊的脑子里。
脑壳疼。
现在抓个人都喜欢这么笑么。
万俟渊握紧身侧的纯钧，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岳何的三角眼里的阴翳一闪而过，他舔舔自己的嘴唇，面露狂热之色：“万俟渊，你现在向我求饶，我会一时心软也说不定。”
回应他的是万俟渊漫不经心的摆手。
“岳将军怕不是梦还没醒。”
“你！……”
岳何身侧的手猛地握拳，又慢慢松开：
“罢了，我和一个‘逆臣之子’计较什么呢。”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让万俟渊皱起了眉头。
“你什么意思？”
他可从没想过造反。
岳何看见他的反应，突然笑得更大声了，甚至连腰都弯了下去。
再抬起来时，眼角还有笑出的眼泪。
“你还装呢，高高在上的逍遥王爷哟。”
万俟渊冷漠地看着他的动作。
岳何啐了一口，脸上的阴狠再也掩藏不住。
“这不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么，野种？你那个母亲狐惑媚主，毒害太后，而你便趁机夺权……”
姬缃？
万俟渊心头一跳，去看岳何的表情，却发现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他再压不下心头疯狂滋长的疑虑，而围观四周的将士，都是一脸悲恨，握着剑盾的手都在颤抖。
因为已经故去的太后，品行贤淑，仁慈多谋，是与量生帝极为恩爱的眷侣。
至少传言如此。
如果不是那封信，或许万俟渊永远也不会相信量生帝居然会和姬湘生下他。
当初因为太后生万俟瑞伤了元气，很快便虚弱不已，而后医治无效离世，量生帝也是在那之后开始身体走向衰弱。
岳何的声音现在听起来过于刺耳，以至于激起了万俟渊内心深处的暴虐：
“平日里就你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根本就是心里有鬼。亏陛下和先皇还那样好的对你，却没想是狐狸精的儿子……”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从深处传来丝丝疼痛。
量生帝死时那个样子，像是魇一般疯狂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怎么都驱散不了。
岳何看到他的模样，笑了：“怎么，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不，不是这样的。
万俟渊从纠缠的意识里勉强找到了一丝清明——他必须解释，这件事他并不知情，而且姬缃的事他也从来就不清楚，甚至他都没有见过那个女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血口喷人？”
他的心脏异常地狂跳，感觉一股力量仿佛被唤醒了一般，自丹田处不停地翻涌，那种被迫抬升的内力让他的脸色变得极差。
岳何却是带着怜悯的神色：“你母亲当年为了掩盖事实，囚禁了太后身边唯一知情的侍女，你应该听说过她吧？”
不祥的预感袭来。
“太后枉死，唯一的侍女被你母亲关在地牢之下，如果不是这次有人发现了，真相还要掩埋多少年？”
刺痛，混沌，脑子仿佛被人拿出来狠狠踩了一脚，几乎丧失了思考的力度。
然而神经还在挣扎，包括那个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姬湘，也一突一突地凑热闹。
侍女的事暂且不知真假，但他对姬湘毫不了解，所以无法对其解释，如果被人利用了这个现实，那就是一个圈套。
这，分明就是陷害。
心里有一根弦，崩断了。
杀了他。
他的眼前红光大作，岳何清晰地看到他墨色的眼睛里闪过血色。
“逆贼要反抗，快抓住他！”
岳何急退，却还是赶不上万俟渊挥剑的速度。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刚才还在那里的人已经跃至半空，手里是一道凛冽的银光。
那……是什么？
下一秒，如同撼山般强悍的力量直直地劈上岳何的面门。
他的瞳孔不可抑止地紧缩，面上一片惊惧。
而他身后的斗笠人轻笑一声，悄无声息的动了。
岳何被大力拉扯到后方，而万俟渊的剑势被一个面具人生生拦下，后者居然被逼得后退一步。
面具下是豹一般犀利的眼睛，此刻也闪过轻微的惊讶。
岳何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怒骂道：“还不快上！”
士兵们喊着“杀逆贼”冲了上去，而那被拦下的身影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开了攻势，手上一把银剑如同流觞曲水，舞动间却发出铮铮剑鸣。
万俟渊脑子里已经被熟悉的混沌感侵蚀了，他的眼前辨不出模样，只看到一片血色。
杀。
如同每年的中秋之夜，在那圆月下的动作，一切都是模糊的红色，他只需要做一件事，便是举起剑，寻找目标。
剑刺进肉里，温热的血溅到他的脸上，又极快的冷下去，让万俟渊的神志有一丝回溯。
他在干什么。
本来是要好好解释的，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拿起剑……
他看到面前正倒下去的人——他记得好像是皇宫里的一个侍卫长，虽说长得丑了些，却也和他一起喝过酒。
万俟渊眼里的血色褪了些，却看到脚下蔓延的一片干涸的暗红。
他杀了多少人？
有些迷茫地抬起头，脑子里却又浮现一片漫无边际的红光，那也是曾出现在梦里的景象，让他想起五年前那个夜晚。
全身的血液又开始躁动起来。
岳何躲在远处，不甘地狠锤了一下地面——本来就能按计划把他除掉，谁知道逍遥王爷突然变成了条疯狗。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洞里扯出来一个人——
是霍常淇。
如果不是“五手”之一的豹金给了他药，还没办法成功制服这个大将军呢。
岳何有些心悸地看着在人群里浴血一般的万俟渊，弄醒了霍常淇。
霍常淇甫一醒来，便看到了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而在那里面闪动着的熟悉的银色剑光，让霍常淇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然后便是有些……喜悦？
霍常淇的反应让岳何感到莫名其妙。
“霍常淇，我告诉你，看清楚了吗，今天万俟渊就要死在……”
“你说他是万俟渊？”
岳何揉了揉眼睛，身边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怎么……
他不敢相信，那个人在听到那条疯狗的名字之后，便直接冲着那个方向掠去。
而且是似乎要进入混乱的中心。
霍常淇想死吗？
就算万俟渊有通天的能力，可他带来的是大内“五手”中的三个。况且现在只是豹金一个人在打，只要他们合力，万俟渊定然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而且，岳何分明看到，那人冲过去的身影是那样急不可耐。
一种奇怪的感觉窜上脊梁。
岳何想起什么，复又冷笑了一声：
“就算你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唤来守在洞口的士兵，微微压低了声音，内心却兴奋不已。
传令的士兵听完，有些疑惑：
“可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是心软，而且你觉得现在的情况，他还能乖乖听话？”
士兵点点头，写道：
“吾皇英明，今逆贼宁死不愿回京，且伤我兵卒无数，残暴异常，无法驯服，又不可放虎归山，只能……”
他抬头看了一眼岳何。
岳何笑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就地正法。”
这边，万俟渊的状态差到了极点。
他只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那些飞溅起来的液体染上他的睫毛，浸透他的衣衫，阻挡了他的行动。
虽然只剩下一道朦胧的意识，他的本能仍然告诉他，戴面具的那个人很危险。
他似乎逗猫一般，总是在他挥剑的时候刺穿万俟渊的肩膀和小腿。
不致命，却会让他意识渐渐涣散，并且不断增加他的出血量。
他分不清自己的选择和思考，只能凭本能去动作，结果就是根本碰不到那面具人，只是杀了那些冲上来的士兵而已。
一阵细微的声响，打斗的圈子里又多了两个面具人。
万俟渊的意识随着血液的平静慢慢回归，却是感到身体无一处不在疼痛。
万俟渊有些绝望地看着那三个面具，却忽然注意到上面刻着完全不同的花纹——豹、虎、狼。
眉心位置坠着金珠。
他的意识闪了一下，似乎想起来，宫里确实有着“大内五手”的存在。
实力堪称这个王朝的巅峰。
而且现在是三个。
不杀他们，就会被杀。
他现在被一轮一轮的攻击耗尽了体力，几乎到了虚弱期。
但拼死一搏，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然而，一阵惨叫声骤然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硬生生从人堆里开辟了一条路。
面前便多了一个人。
他与身体一般疼痛的脑袋尝试着扭了一下，睫毛上的血痂落下来。
万俟渊看到那人的剑上反着光的两个字——
龙渊。
是霍常淇。
他站在他的面前，虚晃一招，挡住那三个面具人的视线。
霍常淇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
万俟渊听见他熟悉的声音，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复那般低沉温和。
“这是御赐的免死金牌，你们亲眼看见陛下给我的，全天下仅此一块，绝无作假。”
“他确实打不过你们，或许加上我也一样，所以……”
霍常淇慢慢退到万俟渊的身边，把免死金牌高高举起。万俟渊看到他握紧剑柄的手：
“我要他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