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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如常 ...

  •   仍然温暖的阳光取代了萤石灯的冷光,香茅与胡椒的气息再次充盈鼻腔。

      塔尔将钥匙归还给伊琳娜,她身后地图挂毯上用金线绣成的圣山闪闪发亮。

      这同样是一件自上一纪遗留下来的古物,那上面的地图还是恸天之灾之前的模样。

      那时的大陆还是一块完整的土地,只有边缘零碎分散出些许小岛。南端的圣山高可擎天,最初的教廷就建立在半山腰的地方,据说那从未有人攀登上的顶部通往神的天国,北端的深渊无尽无底,所有的河流海洋终归于此。神圣的长河自圣山顶部洁净的雪发源,穿过整块大陆最终一路流入深渊。

      但那都是恸天之灾之前的事了,那场浩大的灾难,将大陆生生撕裂。在灾难发生前,盖洛德冕下命令将教廷自圣山迁到了现在的位置,这个在当时不被理解的命令后来却证明了盖洛德冕下的前瞻与正确。

      圣山在灾难中倾折,并在之后的剧烈震动中被撕裂的大地隔绝到另一端,而后撕裂的地方涌入海水,海水上升起迷雾,恸天之灾后的人们再也没能看见过圣山。人们只剩下了深渊,而深渊里爬出了第一只妖魔。

      圣山消失了,长河消失了,但人们在盖洛德冕下的带领下,撑过那场可怖的灾难,并依靠着新生的圣笛辛诺大陆北部的裂崖修建了边境墙。

      盖洛德冕下前瞻的举动,是否与那段被割去的神谕有关?

      旧日的隐秘难以追寻,只能从显露的一鳞半爪上猜测模糊的轮廓。但在塔尔接下来数日的查阅资料中,无论是梦境神术或其他相关记载还是有关上一纪的隐秘都一无所获,而生活还要继续,在等待那不知何时会再次降临的时间倒转中继续。

      一个露珠尚未被阳光带走的清晨,这是个好时候,天空明亮空气清凉,而夏日的热气还未来得及拥吻大地。

      塔尔来到习武场,埃涅斯已经在那里等待。他身上穿着轻便宽松的布衣,下摆被巴掌宽的腰带固定,袖口与裤脚用宽布带收束着,两手空垂在体侧。

      塔尔也是同样的装束,只是手中持有一柄样式简洁的短剑。

      短剑的剑格很短,只比剑身略宽一指,这让它很方便被藏在衣服里。剑柄是细腻柔韧的白桦木,上面缠着掺了银腹蛛丝的棉麻细绳,看上去朴素且不起眼。但剑身上似云似鳞的细腻花纹和剑首上镶嵌的整块尖晶石无一不说明了它远比表面看上去的要可怕。

      但埃涅斯只是在一旁的陈列着各种兵器的架子上随手挑了一柄弯刀。只要是有锋刃的兵器,埃涅斯都有所涉猎,这虽不是他最擅长的,但有助于塔尔熟悉手持各种武器的敌人。

      他们还用不着护甲,在埃涅斯的掌控下,面对不使用神术的塔尔还不至于使两人受伤。只有他偶尔与西奥多拉对练时才需要换上护甲,西奥多拉虽然能在剑术上胜过塔尔,却还没法在取得胜利的同时控制好力道。

      已经一个月了,西奥多拉自圣典日后便一直没有来,这并不寻常。要知道,在成为埃涅斯的学生后,她还没错过一堂课。这不得不使人产生联想。

      确实有人会在经历过大的刺激后再也拿不起剑来,但那天晚宴上的威慑应当还不至于造成这样的效果,西奥多拉的意志也不会如此脆弱。那又是什么使她未能前来呢?

      “西奥多拉小姐仍旧身体不适吗?”塔尔问道。

      “不必担心,殿下。如果她无法对抗这小小的挫折,那也无法做辛锐的继承人。”埃涅斯在场中站定,那双高耸眉骨下的眼睛如海中礁石,冰凉、平静、坚固。

      塔尔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双脚分开站稳,将手中的短剑转到一个更合适的角度。下一秒,狂风骤雨般的攻击袭来。

      “这种弯刀重心靠前,使用它的人惯于劈砍。”清亮的刀光如一练山泉直射而下。

      塔尔抬起的剑才沾到刀身,就感觉到了那上面传来的沉重力道。

      接不下来。他脑中闪过这一念头,脚步一转,剑身侧倾,试图卸掉力道并使刀身滑到远处。

      但那柄弯刀只是顺着它的弧度一抹,便绕过了塔尔的剑,顺势向他横劈过来,如果被它击中,那上面弯曲的刀刃会轻易划破衣衫,并在□□上留下一道可怖的伤口。

      塔尔不得不后退以避过刀刃。

      “它的弧度使它在兵器相接时的变化更灵巧诡异,有时候你以为你架住了它,但其实没有。”

      兵器相接的脆响连绵不断,那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在埃涅斯手中就像一只灵巧的蝴蝶,你以为你捉住了它,但那其实只是翅膀在上一次呼扇时所留下的幻影。

      塔尔在一次次武器碰撞中感受着它不断变换的攻击方式,并在缓慢的适应当中冷静地寻找反击的机会,直到他被迫退入两道木桩的间隙。

      那是习武场西侧的桩林。

      “当你在耗尽神力,手中只有一把短剑时,未必会处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处所。你可能在树林、窄巷、河边,乃至其他棘手的地方。你需要迅速适应环境。”

      塔尔迅速绕到木桩后面,借它挡住下一道斩击,并借着遮挡向埃涅斯肋下递出一剑。但那雪亮的刀刃在接触到木桩前就停下了,蛇一样迅猛地探到另一侧,光亮的尖端就要吻上塔尔的颈侧。

      塔尔抬起左臂挡在颈侧,继续向前递出他的剑。他左臂上绑着剑鞘,那是乌铁木做的,外面是箍着铜环的海鲛皮,足以挡下这一击了。

      但埃涅斯只是在绕追上去的过程中轻巧地避开了塔尔的剑,仿佛他劈出的刀对身体重心毫无影响似的,使得塔尔在迫退埃涅斯的计划失败后,不得不继续后退。

      他一脚蹬上前面的木桩,这让他飞快地从侧后方两个木桩间隙穿了过去,为自己赢得了一点喘息时间。

      “很好。”埃涅斯夸赞道,“用你空着的手、用你的腿,别让它们只会傻乎乎地呆在那。”

      但宽窄不一毫无规律的桩林反而更利于那柄奇异的弯刀做出种种变化。塔尔很快就被逼到一个由两根粗木桩所形成的夹角中,而埃涅斯手中的弯刀如一道雷霆劈了下来。

      塔尔忍受着手臂的酸麻抬剑架住弯刀,他已经大概熟悉了这柄弯刀的变化,这让他可以在这短短的空隙间卸掉力量,并从埃涅斯因举刀而空出一块的腋下钻出这个死角。

      但埃涅斯的手腕倏忽一变,那柄弯刀以其从未展示过的一种变化绕探而上,雪亮如星的刀尖在塔尔眼前不到半指的位置停下。

      “它惯于劈砍,但偶尔也可以刺击。”埃涅斯缓缓说道。

      他收回弯刀:“休息一刻。”

      场地边缘,霍克已经准备好毛巾与加了青盐的温水。

      习剑、阅读、冥想,以及各类课程。时间飞快的流逝,塔尔的神力增长也终于追上了他在连续主持圣典中所获得的精神进益。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打开第五道圣枷——额枷了。

      而这最好的时机,就在接下来的苦修期中。

      作为教廷的神子,塔尔需要在每季进行一次为期半个月的苦修。圣城中的教士与骑士们或多或少都参与过一段时间的苦修,但真正的苦修士并不多。

      只有在坚持了三年没有违背戒律的苦修生活后,在神前发誓愿将这种生活维持一生,不违戒律的人才能被称为苦修士。而若此人在此后放弃了苦修生活,苦修士的名称也会被自动剥夺。

      在苦修期中,塔尔需要换上粗麻衣服,除去所有配饰,离开他的卧室,像所有人一样住在苦修士们所生活的区域中,像他们一样劳作、冥想、以一张小小的硬板床作为自己夜晚安歇的地方,并参与每一次短期苦修与初次苦修者需要参与的训诫。

      他们当中有的赤足,有的穿着草鞋;有的双腕空空,有的则向塔尔一样,手腕上带着刻有禁锢符文的钨钢手环。

      这种乌青色的金属手环能够封禁佩戴者体内的神力,毕竟在神力的帮助下,很多苦行会失去其原有的意义。但它也仅是手环而镣铐,佩戴者随时都可以自行将之取下,当然,如果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这么做,也就代表着自动退出苦修。

      这些装扮的不同也代表了他们所选择的苦修方式的不同。有的人选择禁语、有的人选择禁食、有的人选择于无人的石室中禁闭……而在最早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苦修士都会进行一项苦行:徒步向圣山朝圣。但这项苦行已经因圣山的消失而无法实行了。

      站在前方的苦修士看向所有即将参加苦修的人,他一个一个看过去,没有遗漏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为任何人更多的停留。

      他的目光就像是平静的湖水、生着青苔的岩石、经历过春夏秋冬的树木,他的声音也一样:

      “苦修的目的并非为了证明自己的虔诚,也不是为了锻炼能够忍耐痛苦的意志,更不是为了获得人们的尊敬。如果你们将这些看做苦修的目的,那你们就无法坚持下去。”

      “我劝诫以此为目的的人退出苦修,因为你们只会在不断的质疑中放弃,最后只能收获一段充满痛苦与后悔的记忆,并质疑自己为何要浪费这段生命。”

      “苦修的目的是为了警醒你们的内心,排除□□所产生的种种欲望,排除它们对心灵的干扰,反思你们的种种思想,从中寻找并诞生真正的智慧,让这种智慧重新定义并指引你们的生活,从而获得真正的安宁。”

      “如果你们已经确定自己的目的,那么就随我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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