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有诗》竹清棠

2、第二章，道歉

　　顾明朝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路边伸展着嫩绿芽的矮树上，树干上的雨滴顺着他那笔直的线条滑了下去，树枝上在雨滴汇集处染着嫩绿的嫩芽承受不住雨滴的重量那一颗大的雨珠在枝头，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后，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地面上。小雨滴也被迫松开了彼此拉着的手，最终散成了一片。钻进土壤了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明朝有着每天早上坐公交的习惯，尽管从他家到学校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钟，但顾明朝还是会选择坐公交。他喜欢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他更喜欢这段独属于自己的时光，没有纷乱嘈杂的环境，他可以想着那些异想天开的事情，忘记生活带来的那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的压力。
　　当顾明朝下车的时候，雨还在下着，他今天早上走的匆忙，雨伞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所以顾明朝不得不选择冒雨走到教室。
　　还未走多远，顾明朝的头顶出现了一把伞，替他隔绝了尘世的嘈杂，只余下雨地砸在伞面上的声音。顾明朝转过身看着撑着伞的侯铭程。侯铭程一身校服穿的整整齐齐，校服外套着长款的外套，将他本就修长的身躯修饰的愈加挺拔。
　　“没带伞吗？那一起走吧。”侯铭程首先打破这寂静，顾明朝略一点头算是答应了。
　　“明朝，昨天晚上江寒诗说的话可能重了些，他人就这样心不坏的，你别怪他。”
　　“班长，我并没有怪他的意思，我只是不太习惯，况且如若我真的知道什么，也不可能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顾明朝和侯铭程走进教室的时候，原本吵嚷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一个背对着二人的男生正在和其他同学说着话。
　　顾明朝看了一眼侯铭程，只见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郭临谢，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男生名叫郭临谢，是一班的语文课代表，曾经创下语文145分的纪录，被全校同学敬称为“传奇人物”。
　　郭临谢转过身尴尬的笑容挂在脸上求助的眼神望向顾明朝，但却受到了后者的视若无睹，顾明朝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镇定自若地开始自习。
　　站在一旁的乔雨霏努力憋着笑看着那边的两人。侯铭程并不是雷厉风行之人，但只要看见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时，那准没好事。
　　乔雨霏实在忍不住了，替郭临谢解了围。
　　“班长你知不知道张婧？”
　　“张婧？”
　　“这是之前数学考过150分的那个“传奇人物”，她要来我们班啦。”
　　“然后呢？”
　　“然后张婧是郭临谢的青梅竹马，老郭是高兴。”
　　“乔雨霏，你别瞎说!”
　　“难道不是你说张婧是你的青梅竹马吗？哼!”
　　“老谢我知道你高兴，但这是学校，我们也得收敛点是不是？”
　　“班长，真不是……”
　　“我懂，我懂，好了好了，都去自习吧。”
　　第一节课依旧是数学课，早自习下课后侯铭程照常去数学教研组接徐泽。路过体育场的时候被江寒诗拦住了。
　　江寒诗穿着校服，校服上衣拉链半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衣服，校服裤腿半卷起来，露出白净的脚踝，除了那张长得还不错的脸和手里缺少的烟头，不然就是一个典型的地痞流氓的形象。
　　“他怎么说？”
　　“人家都没生气，但我感觉你还是去道个歉为好。”
　　侯铭程撇了一眼江寒诗的衣服和裤腿，用脚踢了一下他裸露在外面的脚踝，“能不能注意点形象，不怕老了得风湿吗？”
　　“你懂什么，这叫fashion。”
　　“你还知道fashion，真不容易。”
　　“我初中也是听过课的。”
　　侯铭程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快上课了。“还有事儿吗？没有事儿我先走了。”
　　“今天晚上我家老爷子过生日放学后，我去你班级找你。”
　　侯铭程边走边回答：“好。”
　　……
　　一场春一直下到了第五节课，第五节课下课之际，天空早已放晴，万里无云。
　　一班每周只有两节体育课，而且还在第六节，运气好的能够上到，运气不好，一个月的体育课都会被占用。
　　顾明朝在以前学校每回到体育课都会提前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到了新的学校，他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猖狂。
　　体育老师——徐海威是一个30左右的男子，他皮肤偏棕，身材高大，一张嘴那浓重的东北口音就飘了出来。
　　他每次上课都很认真，学生们并不怕校领导，可却独独怕一个体育老师，他曾因一个学生迟到罚全班级的同学站了一节课，自此之后他便威名远扬了。据说他是一个退伍的军人，不过很少有人相信。
　　徐海威看着一群快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学生，突然笑了，“不就是下了一场雨吗？有那么冷吗？把外套都脱了，男生1200，女生800开始。”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点儿!”
　　众人十分不情愿的脱了外套，由于顾明朝没有校服，只能穿着自己的衣服，他今天穿的衣服领口有点大，露出了里面的漂亮的颈部和大片的锁骨，让一众女生不仅看呆了。
　　待所有人都脱完了，开始跑步，男生先跑半圈，然后女生再跑。
　　女生跑完一圈后，徐海威喊到：“最后面的那两个男生，你们能不能跑快点儿，都快进女生队里了。”
　　男生队伍的最后面是顾明朝和侯铭程，听到徐海威的话后，二人仍像充耳不闻一般继续在队伍的尾巴处跑着。二人跑得很慢，结果却令人意想不到，除了第一个结束男子1200米的体委许洪亮，就是顾明朝和侯铭程，三人几乎是一起跑到终点线的，顾明朝和侯铭程仅和许洪亮相差半米不到。三人结束后，找了一个地方调整呼吸。
　　许洪亮出生在农村，从小调皮捣蛋爬树、掏鸟蛋的事没少干，他皮肤黝黑，性子豪爽，为人也仗义学习刻苦，嗓门如他的名字一般洪亮。老师们一般都不会叫他回答问题，一旦教他隔壁班级一定会听到他的声音。
　　“班长……你们俩可以呀，以后有运动会的话你们俩一定要参加呀。”许洪亮喘着气说。
　　侯铭程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顾明朝没有听清许洪亮的话，他现在只能听见双了嗡鸣声。
　　过了一会儿，侯铭程和许洪亮都缓了过来，只有顾明朝一人依旧双手拄膝，头埋得很低。侯铭程扶了扶他的肩膀，“明朝？”。顾明朝伸出手握住了侯铭程的手腕，侯铭程只感到手腕处一片的潮湿和冰凉，顾明朝接着他的手直起身子，“我没事，就是太久没锻炼了而已。”侯铭程盯着顾明朝苍白如纸的脸的眉几不可查地皱了皱。
　　顾明朝背对着许洪亮加之许洪亮神经大条，自然没有注意到顾明朝的异常只是笑着说：“没事就好，大家都快跑完了，我们也快归队吧。”说着，就向人群那边走去。
　　侯铭程跟在后面刚迈第一步就被顾明朝拉住了，他回头只见顾明朝冲他摇了摇头，他心中明白，向顾明朝点了点头，之后二人才归队。
　　待所有人都跑完了，徐海威做了最后的总结，“今天跑的都不错，训练先到这儿，自由活动的时候注意安全，解散吧。”
　　解散后，侯铭程扶着顾明朝在观众席坐着，之后又给他买了一瓶水，“好点了吗？”
　　顾明朝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刺激着他的神经，“好多了我……”
　　“班长，来打篮球啊！”顾明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在打篮球的许洪亮打断了。
　　“班长你去吧，我在这儿待一会儿就好了。”
　　“那你休息一会儿有事叫我。”
　　顾明朝点了点头，侯铭程这才放心的离开，看着侯铭程走远了，顾明朝才将自己的身体靠在椅子背上，双眸虚闭着，以往红润白皙的脸庞上尽是苍白与憔悴，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双手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江寒诗悄声走近顾明朝的身旁，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观察着他。江寒诗在他们解散的时候就已经在体育场了，只是一直没有出现而已。
　　江寒诗走过来的时候，顾明朝就已经察觉到了，他本想忽视那道目光，可那么道目光太过炙热。
　　顾明朝睁开的眼睛偏过头，对上的是一双澄澈而明亮的双眼，那双眼太过明亮，亮得有些刺痛了顾明朝的眼。顾明朝别开的目光，起身，准备离开。
　　江寒诗见人要离开了，赶忙拉住他的衣袖，“你去哪？”顾明朝头也没回，“我想一个人待着。”
　　“你等一下。”对江寒诗的话，顾明朝充耳不闻，可他却忘了自己的衣袖还在江寒诗的手里，顾明朝往前走，江寒诗没松手，两相一扯，顾明朝右肩的衣服就被扯了下来，光洁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之中，莹润而白皙的皮肤在冷空气的刺激下慢慢变红。那一刻，江寒诗心里想：肤若凝脂也不过如此了。
　　顾明朝你的衣袖从江寒诗的手中拽了出来，“江寒诗，你有病吧。”
　　顾明朝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爬上一丝丝微红，江寒诗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冷的话我的衣服借你穿。”
　　“不必了。”
　　……
　　体育课结束后，就是两节自习课。乔雨霏是个闲不住的，把除英语之外的所有作业做完之后，她就开始给苏初雪传纸条。苏初雪是学习委员每一科的作业都做得极其认真，但是她也有个缺点，那就是效率很慢。在苏初雪做完作业之前，自然没有闲心去理睬乔雨霏，将她递过来的纸条直接扔掉。
　　乔雨霏看到这一幕后又写了一张纸条，直接扔到了苏初雪的桌子上，紧接着她又看到苏初雪再一次的把纸条扔进了垃圾袋里。受不了这打击的乔雨霏又一次写了一张纸条儿，这一次她不是扔到苏初雪的桌子上，而是戳着她的后背。第一下没反应，第二下没反应，第三下苏初雪终于回头了。
　　乔雨霏把纸条塞到苏初雪的手里，压着声音说：“别再扔了。”苏初雪也小声地说：“你就不能看看书吗？”
　　“咳咳。”讲桌处传来两声咳嗽，苏初雪和乔雨霏同时望去，就看见侯铭程看着她们，对她们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苏初雪坐正身子，把乔雨霏硬塞给她的纸条打开，上面写着：
　　『初雪，你知道为什么顾明朝能进我们班吗？』
　　『我怎么知道？』
　　『我听小道消息说，校长让他把我们月考卷子答了校长，副校长，书记，各年组各个科组长轮流监考，据说成绩之比班长少三分诶。』
　　……
　　二人悄悄地传的纸条，内容千奇百怪，从校园八卦聊到娱乐影视，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二人的“手动聊天”才结束。
　　顾明朝体育课还没下课就回到了教室，之后一直趴在桌子上。他醒的时候第八节课已经过去了一半了。
　　在顾明朝桌子的左上角有一块糖，糖的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低血糖了吗？以后记得随身带着糖。”纸条上的笔迹娟秀，一看就是个女生的笔迹。顾明朝在这个班级里除了认识苏初雪这个一个女生以外，其他人就都不认识了。所以这块糖只能是苏初雪给的。
　　顾明朝的身子靠近苏初雪，在她耳边低声说：“谢谢你的糖，我已经好多了。”
　　苏初雪没想到顾明朝能靠过来，他说话时的热气尽数洒在苏初雪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沿着她的耳尖灌入她的四肢百骸，一瞬间竟然她有些不知所措，匆匆的点了一下头，继续埋头写着作业，脸上悄然爬起的红晕，以及那只有自己能感受到的飞快的心跳，似乎都彰显着青春懵懂的心悸。
　　多年之后的苏初雪每每回想起这一天，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有那落日的余晖仍旧鲜红绚丽，那雨后的春风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灌入她的鼻子里。教室内的灯光照在那人的脸上，一笔一划勾出少年精致的容颜，还有他身上独有的柠檬味，甜蜜中夹着一种酸涩。长大之后的苏初雪时时感叹，那份纯情与天真都是青春给予的最美好的馈赠，只是那时的她尚不懂这些，竟以为那就是喜欢。
　　……
　　自从上次的体育课事件之后，江寒诗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顾明朝的眼前，每一次撞见都是一副嬉皮笑脸，嘴里还说：“真巧啊，就遇见了。”对此，顾明朝一律无视。被骚扰的次数多了，顾明朝才会回一句。“你楼上楼下的跑不累吗？”高一一班在一楼的最东侧而江寒诗的班级——17班在三楼西侧，可以说是天南地北，隔层相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星期，顾明朝终于忍无可忍，找上了他们班的大忙人侯铭程。
　　由于月考结束分班将近，考的不好而出一班的早就出去了，而那些考进一班的却迟迟没有听到关于何时能进一班的消息。本以为这件事情就会就此作罢，谁知道在月考成绩出来的两个星期后，学校开始给老师开会、商讨、决策，又是找各班班长开会。
　　侯铭程不仅是一班班长，而且在学生会也挂着职，说什么每天也得去报个道，学校这边又三天两头地开会，加之他又是数学课代表，又是榜一时不时还会有同学来问问题，偶尔还要应付来自各班级的小迷妹，又是送情书又是送食物，侯铭程还想拒绝还得不伤她们的心。连轴转的生活压得侯铭程有些透不过气，他的同学也知道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不去打扰他，课间也不会在教室里说话，偶尔帮忙揽下去接数学老师的活，如果不是无路可走，顾明朝也不会找他。
　　午睡刚结束，侯铭程这边才开完会，回教室的途中就被江寒诗拦住了。
　　一身校服难得穿得整整齐齐的江寒诗，正用一种无比悠闲的神情打量着侯铭程。江寒诗这才发现侯铭程不是一般的憔悴，原本没有黑眼圈的眼部，如今多的肉眼可见的乌黑，从前一直挂着微笑的唇角，是独属于他的温柔，可如今那抹温柔也如初生的新月般那样易逝。
　　江寒诗微微诧异地：“不是吧，一个分班把你累成这样，这还是我们的榜一吗？”侯铭程捏了捏眉心，压住了想要发火的冲动。
　　“要只是分班还好了呢，下月初学校要举办艺术节和60周年校庆，学生会那边高三都要备战高考，一大部分人都辞职了，副主席是高二的，现在是代理主席，等学校下通知后就正式上任，至于副主席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推荐给了校长，昨天校长找我谈话后，希望我能担任这个职位。”
　　江寒诗听完之后，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两下，侯铭程察觉到他的不正常，顿时明白了什么。
　　“江寒诗，你别告诉我是你跟校长说的。”
　　“怎么可能我跟校长他老人家又不熟啊。”
　　“是吗？”
　　侯铭程心道：你跟校长不熟？骗鬼呢？不知道谁一周被校长找去办公室三次，被校长点名批评过两回。
　　江寒诗心虚地笑了笑，想趁侯铭程不注意溜之大吉。侯铭程唇边浮现出好看的微笑，那抹微笑看着江寒诗莫名的心慌。
　　“江寒诗，你今天最好说实话，不然你就等着回家之后三堂会审吧。”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们班有个小女生挺喜欢你的，但一直不敢跟你表白，我就给她出了个主意，我真不知道她去找校长了，再说了，你现在只是个纪检部的副部长，高三走了，你顶多就是个部长，这回好了，以后你就是副主席了，日后还有可能是主席，这不好吗？”
　　侯铭程深吸一口气，说：“江寒诗以前我只以为你没有智商，现在我才发现你连情商都欠费，这件事，我等回家之后再跟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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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之中，灯光璀璨，万千霓虹，为这黑夜描绘了一幅绚丽的风景。
　　洛城是商业最为繁华的地方。白天街道上车水马龙，往来的车辆中似乎都承载着希望，路边匆匆而过的行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不断奋斗着。月夜之下的洛城是别具特色的，白天忙碌的人们到了晚上终于得了空闲，与自己的家人、朋友、亲戚出来散步。
　　可即使在美好的月夜，也会有人为凡尘琐事而感伤。顾明朝放学之后已经很晚了，但他并不想回家。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侯铭程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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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发生在放学。顾明朝拦住的要回家离开的侯铭程。
　　“班长，你能不能告诉江寒诗让他离我远一点？”
　　侯铭程本来就很诧异顾明朝为什么会主动找他，听完他的话后更是不解。
　　“为什么？”
　　“我不喜欢与他接触。”
　　“明朝，寒诗他可能情商是低了一点点，但他为人并不坏，如果他真是小混混的话，他就不会这么缠着你的。说句不中听的，明朝最开始的时候，我感觉你也挺奇怪的。你从不主动跟他人打招、呼说话，在课堂上也不主动回答问题，我很多次都看见，你看到老师的时候甚至都避开。这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有……有自闭症。”
　　一句一句话如同盲针一样扎在顾明朝的心口，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今天，他甚至都忘了，他曾经也是患有轻微自闭症的。那段时光留给他的时候只有漫长的黑暗与寒冷。漫长的黑夜中，寒冷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理智，那个时候他多想生命就此结束该多好。可能第二天第一缕阳光射向地面的时候，他都会被噩梦惊醒，接着继续重复前一天做的事，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