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奈忧歌》幻箴

2、虫奴

　　躺着那人，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一张惨白的脸赫然呈现在九苓两人面前。见那人张着嘴，试图说什么，九苓听不清，干脆蹲下身，耳朵凑到他嘴边。

　　那人似乎用尽全力也没能说出一个字，九苓只听到他咿咿呀呀的声音，就像小孩子还在学说话一样，依旧什么也听不出。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那人突然哇的一声朝她脸上喷了口血，于儿大吃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刚才落后一步，不然倒霉的可能是他。

　　九苓擦了擦脸，那人吐完血，低声痛苦嘶叫，颤颤巍巍伸出手，往身后一指。九苓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前面是一堵陡峭的山壁，靠近地面有一个漆黑的大洞，从他们这个方向看去，那个大洞就好像一张巨口，有吞噬一切的贪欲。即使隔了段距离，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冷风吹来，风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臭。

　　那人指完，脖子一挺，晕过去了。

　　于儿小心翼翼地来到九苓身后，“小九，现在眼见为实，你总该相信了吧，这人多半也是为着洞窟中的财宝而来，下场如此凄惨，这里真是邪乎得很，财宝什么的就别想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没有，以后可以慢慢赚，生命是大事，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九苓目光在晕倒那人身上停留一会，起身望着前方，对于儿的话充耳不闻，半晌，举步往前走。

　　于儿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她胳膊:“小九，为了钱，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你可别忘了，你是乐园之主，里面所有的孩子都需要你，如果没有你，他们全都要死。”

　　“我这么做正是为了他们。” 九苓说，转身望向他:“如果你害怕，可以留在此地，顺便照顾一下这个人。”挣脱他手，继续往前走。

　　“小九……”于儿急得团团转，眼看着她就要走到洞口，脚狠狠在地上一跺，“真是头倔驴，见钱眼开的贪财鬼，我于儿总有一天会被你害死！”忙跑上去。

　　未知的的危险和一将死之人比较，他宁愿选择冒险，至少前者是他们两个人，而后者奄奄一息，有可能还需要他当苦力挖坑。

　　九苓来到洞口前，停下脚步，抬头仔细瞧了瞧。于儿奔跑的速度很快，收不住脚，眼看着就要撞到九苓身上，正要开口叫对方小心，九苓已经察觉到背后极速的风声，千钧一发之际，往旁边一闪，于儿整个人一头扎进漆黑的洞口。

　　“啊……”凄惨壮烈的哀嚎声发出，亏得于儿机灵，急忙稳定下身形，正打算往回走，耳边忽然一阵阴风扫过，于儿浑身寒毛直竖，缓慢抬头，恰好对上一双惨绿色的眼睛，于儿吓得腿软，连尖叫都忘记，慌忙转身，哆嗦着腿往光亮处跑。

　　“快……里面有……”跑出洞穴，于儿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拉起九苓就跑。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里面有什么东西？见到珍宝没？”九苓一脸莫名其妙，不由自主被他拉着跑。

　　“别问了，里面有恐怖的怪物，愿上天保佑它没追上来，不然你我小命恐怕难保。”于儿颤声道。

　　九苓回头望了眼，整个人立马僵住，淡淡道:“于儿，你说的是一只长着绿色眼睛的怪物吧，它，追上来了！”

　　闻言，于儿眼睛猛地睁大，一脸不可置信，匆忙间回头，身后果然有只庞然大物，一颗硕大的头颅首先探出洞口，眼睛像两只绿色的灯笼，然后是整个身体。

　　怪物形状有些特异，具体说不清是何物种。只见它浑身都是青绿色，皮肤表层铺满绿色粉末状的东西，阳光透过树叶照到上面，散发出诡异的绿光，身后是一双巨型羽翼，不像鸟类，上面没有羽毛，只有近乎透明的皮肤，身体尾端拖着长长的两条类似于尾巴的东西，呈鲜红色，看起来很吓人。

　　于儿张大嘴巴，心口剧烈跳动。

　　这是什么怪物？他怎么从未见过。

　　九苓转头见他在发呆，大喝一声:“看什么，快跑！！”

　　一语惊醒梦中人，于儿脑袋如被冷水浇过，赶紧撒腿狂奔。九苓跟随他的脚步，两人很快回到刚那人晕倒的地方。

　　“这人怎么办？”于儿一脚从那人身体上跨过，停了下，问九苓。

　　九苓对他未泯的人性感到欣慰，在靠近地上那人时突然停下，准备带他一起跑路。

　　于儿突然惊恐道:“小心！”

　　九苓感觉到头顶有风声掠过，忙低下头，与此同时拿着匕首的那只手往头顶狠狠一划，刺啦一声，匕首好像在绢帛上划开道口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怪物被她伤到，庞大的身子猛然往后退，嘶哑的吼声透过空气传出，震得两人耳膜都差点碎裂。

　　九苓往前就地一滚，绕过晕倒之人身体，以免遭到怪物第二次袭击，来到于儿身边，“没想到你给的匕首会派上用场。”这个时候于儿没心思跟她掰扯，不过经她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拿着一把砍刀，胆子似乎大了些。

　　“咱别管这人了，反正他离死也不远了。”

　　九苓摇摇头，就在于儿打算强行拉着她离开时，那怪物突然仰天大声嘶吼，发起飙来，挥舞着翅膀，一脚踏在晕倒之人头上，那人连挣扎一下都没有，直接被踩得脑浆迸裂。

　　九苓和于儿同时心中一紧，震惊得说不出话，不忍心再看。

　　怪物低头往死人身上看了眼，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九苓见它突然俯下身，嘴巴凑到死人头上，深深一吸，只一眨眼，原本血肉模糊的人头直接被吸干，变成枯骨，身体部分却完好无损，看来这怪物只喜欢人头。

　　人头配上那半截身躯，相当惊悚，饶是胆子比一般人都大的九苓也忍不住冒冷汗，于儿更不用说，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

　　然而恐怖的事情还未结束，那被吸干脑髓之人突然复活，用断裂的地方当做双脚，缓缓站起身，没有眼睛的眼眶，里面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不知道怪物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将之变成了一副傀儡。

　　九苓艰难的咽口水，直觉告诉她，这次真的要遭！

　　“呆子，还愣着干啥？跑啊！”于儿大喊，这次两人奔跑速度都达到了极限，于儿更是用生命在奔跑。跑到林子中央，却发现身后一人一怪物，竟然如影随形。于儿慌不择路，没注意看脚下，被地上的树枝绊了下，身子扑倒在地，心中叫苦不迭。

　　半截人头傀儡桀桀怪笑，率先扑上来。

　　于儿慌忙中打了个滚，躲开攻击。九苓转身之时，见怪物挥动左边翅膀，就要打在于儿头上，心一凛，直接扔出手中匕首。这次仍然击中目标，匕首扎在怪物翅膀上，绿色粘稠类似血液的东西顺着翅膀流下，滴在地上，干枯的树叶立刻被腐蚀，冒出一股带着臭味的绿烟。

　　于儿摔倒时，手中的砍刀不小心飞了出去，连忙去捡回，对着身后一阵乱砍，回头见后路已经被人头傀儡堵住，两人呈掎角之势和两只怪物抗衡。

　　“我就说嘛，这次出门不利，真要葬身于在此，可怜我家世代单传，到我这里，怕是真的要绝后了。”于儿喃喃自语，双手紧紧抱住砍刀，脸上忽然露出坚定的神情，九苓感觉有些奇怪，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于儿一副宁可站着死决不坐着亡的英勇气势，“与其被这两只不明物体咬死，倒不如自我了断。”

　　“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要轻易言生死。”九苓说。

　　于儿耸耸肩，绝望道:“小九，你觉得我们是它们对手？”

　　或许是知道他们即将沦为盘中餐，怪物和人头傀儡并未急着出手，而是站在原地，冷冷注视着他们。

　　九苓目光往周围一转，眼神忽然暗淡下来，于儿说得没错，他们可能真的跑不掉了，她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等到了下面，我会亲自去向你爹娘道歉。”于儿怔了怔，突然笑起来:“我说我是我家单传你还真信了？其实我连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晓得，什么世代单传，那只不过是骗你的罢了。”语气稍稍有些低落。

　　九苓默默地看着他:“于儿……”

　　怪物终于等得不耐烦，用未受伤的翅膀朝空中一挥，人头傀儡得到指示，配合它的动作，同时朝两人发起攻击。

　　这时，天际突然一道流光划过，光芒从树梢坠下，变成一道闪电，围绕着九苓于儿两人转了一圈，嗖的一下，怪物的头和人头傀儡同时被斩断，身体如土委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两人呆若木鸡。

　　九苓发现，被她误认作闪电的白光居然是一把银白色的宝剑，剑身如同寒冰铸就，散发出的光芒恰如冷月银辉，从面前飞过时，两人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气袭来。

　　宝剑完成任务，停在两人面前的空中，好像在等待它的主人。头顶有轻微的声响，九苓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只见一青衣男子飘然落地，男子衣袖无风自动，俊美无匹的容颜，周身华光萦绕，宛若谪仙。

　　两人被男子气质所震慑，再一次呆住。

　　宝剑见到主人，发出欢快的剑鸣，飞快钻进男子身后的剑鞘。

　　过了会，于儿呆呆道:“小九，这人是神仙吧，你看他那通身的气质，一看就跟我们不一样，肯定是神仙！”

　　九苓呆愣愣点头:“是啊，你看他穿的那身衣服，世间最好的绫罗绸缎都没法比，肯定价值连城，再看那把削铁如泥飞进剑鞘的宝剑，如果我没看错，上面好像镶有宝石，要拿去卖，天哪，不敢想象。”

　　“感谢神仙出手相救，不知神仙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日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我们定当在所不辞。”于儿道。

　　青衣男子看了他们一眼，“此处非善地，离开！”语气就像冬天呵出的冷气，两人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男子说完，收回目光，身子缓缓升上空中，两人带着羡慕的眼神，目送对方消失在云端。

　　“好冷。”于儿抱着胳膊说，“不知是哪座仙山上的神仙，感觉好厉害，这次要不是他路过此地，我们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九苓点点头:“是啊，没想到修仙之人这么有钱。”宝剑上都镶着珍珠，在她看来，一般只有达官贵人才会有这种剑，不为斩妖除魔，专门用来收藏，原来神仙也有。

　　于儿翻了个白眼:“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不过我倒是听说，仙门术法中有点石成金一说，只要成了神仙，自然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九苓眼睛忽然发亮，转了转，嘴角一扬。

　　“小九，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听刚刚神仙的意思，这地方还潜藏着其他危险。”于儿说，目光在地上怪物尸体上扫过，感觉鸡皮疙瘩起一身。

　　九苓没理会他，沉思片刻，突然朝洞窟方向快速跑去。

　　于儿反应过来，骇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