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心》廿戎

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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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金秋，凉风飒爽。沿着学校边缘的梧桐树整齐的伫立着，阳光洒下，道路被斑驳的树影染成绚烂的金黄。花坛成簇状从学校中心放射开，其中漫溢着的粉白木槿花丛，使人顿觉身临花海。偌大的中央喷泉池边点缀着欧式古典的茛苕花纹，池水清明如镜，从四周向中心汇聚，远远看上去，彷若花蕊。阳光一照，不时还现出一道浅淡的彩虹。

　　四楼某间教室内，周荧儿透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玻璃窗若有所思地望向最远处的静海。

　　一年前，周荧儿家中。

　　“荧儿啊，妈妈知道你争气，成绩好，这顺便又赶上你爸脾气好，恰巧有个熟人还答应让你去青元高中，这都是咱家一辈子的福气，你说我俩成天守着个小超市卖东西也比不过你学校一个月寄回家里的钱多”

　　她歇了口气，把荧儿拉到她身边来，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但是啊，你得记住，到那里就得好好学习，这我和你爸倒是放心，关键是.......关键是别给咱家惹出什么事儿来，你说那里都是些有家室背景的孩子，你要是得罪人家了，咱家承受不起啊……”
　　周荧儿把手覆在母亲的手上，试图让她安心，“知道了，妈。”

　　一年过去了，周荧儿本满心期待着这所贵族学校的与众不同，或经历一些跌宕起伏的校园故事，但目前来看，除了有钱、正规之外，老师和学生没有想象中的不近人情，而且每天过得一如既往，虽不平淡，但也提不起激情。
　　因为这所学校中不公开老师和学生的出身信息，周荧儿在这种环境中也没什么压力。但最近这个新来的老师让她对生活重燃起了兴趣。齐愿与这所学校的任何人都不同的叫她荧儿，她的气质又从刚来那天便吸引着周荧儿。
　　虽短短一个月，周荧儿十分仰慕齐愿。

　　.....

　　高二七班，课上。

　　孙文浩一手托腮，一手转笔，百无聊赖地盯着那个新来的老师。她上身外着黑色短西服，内衬酒红色上衣，下着黑色长裤，十分清爽干练。她乌黑的柔发被扎成马尾，虽然两缕碎发从额顶沿着面颊随意的散落着，但却能看出是被精心打理过的。她眉宇间一丝英气在一张轮廓分明而柔和的脸上毫无违和，鼻梁上的眼镜也丝毫盖不住她五官平衡得绝妙的美。

　　齐愿。看她那不苟言笑的样子就知道是jy型的。孙文浩心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

　　“孙文浩，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核心内容是什么”齐愿写着与问题无关的板书，头也没回的随意问道。

　　孙文浩慢慢站起来，看着她的背影，调笑着说，“存在于无意识中的/本能是人心理的基本动力，是决定个人和社会发展的永恒力量。”

　　“我猜你也知道”说完便回过身来冲他不明显地抿嘴一笑。
　　孙文浩只觉尴尬，便装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心里虽记了一笔，却没再作妖。

　　齐愿刚来的那天是最让班里众人印象深刻的。记得她刚进门的瞬间，所有人为她知性成熟的气质所吸引，她一手扶着桌子，微微斜身前倾，优雅的站在讲台上，“我叫齐愿，原心愿。”

　　她的声音不似气质，婉转又略微低沉，停顿片刻“大家刚开学，可能没心情学习，我们这节课就把自己的名字写一百遍吧，班长下课后收起来交给我，开始吧。”她说着便没人再管她声音好不好听了。

　　现如今已离此事过去一个月。

　　齐愿看着倒数第三排的周荧儿，“荧儿，将你看到的景色联系一句你曾背过的诗。”

　　“就算你的波涛能把记忆涤平”，周荧儿站起身后将自己一头散着的中卷发往后一撩，将头转过来继续对着齐愿说，“还有些贝壳撒在山坡上 如夏夜的星。 ”站姿如军姿般标准，却没有那样的刚强，亭亭玉立，虽长相不出众但也自信而不乏女人味。

　　“请坐，方林去哪了”，她看着最后一排角落里的空座位。

　　没人回话。

　　齐愿看没人说话，便不打算现下追究，“我们继续讲课。”

　　转眼时钟已经转了四圈。

　　西边残云如火，上空隐约可见月明星稀。
　　傍晚下课后许久，齐愿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尝试联系方林未果，便打算去方林的宿舍找她。

　　办公楼一楼，齐愿经过一扇敞开门的办公室，余光瞥见了一个身穿西服的男子，办公室里他只身一人，眼睛不离手中文件，与她同朝向的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隐隐约约可见男子左半边下颚上深深的疤痕。男子以难以察觉的幅度瞬间扔给她一样东西，那东西不大，且恰巧落在她右手摆动停留的位置，顺势抓住。她接住后没有转头，笔直地走到一个转角，拿起手中的东西看了看，同时听见背后传来关门声。一把普通的钥匙，上面写着cret的字样。她将钥匙放在口袋中，走出学校，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两名男生走在路上。
　　“听说咱们上面的头儿去世了？”
　　“他都去世多久了你才知道，这都得一个多月了吧，你行不行老哥？”一名男生调侃道。
　　“那咱们的头儿咋办，决定下来谁当了么”起头的男生又问道。
　　“这咱谁知道，反正听我爹说，要么李蔚然，要么罗光山，就这俩人一直僵持不定。他俩是明着好好先生，实则互相想着怎么弄死对方。咱们学校的人一个不小心都可能扯上这些事儿，万一真扯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扯上也不怕，咱关系硬，啥事儿不能平？”男生说完也有点感觉自己财大气粗，不自量力。

　　另一名男生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一手掩着嘴，靠近另外一名男生的耳朵，低声说，“诶，这可关系硬不硬没关系，我问你，你听说过杀/手吗？”

　　“电视剧上那玩意儿？”男生满脸质问。

　　“对，差不多，听说李罗两人早在前任头儿去世前就开始互掐了，至今俩人一个都没死......”男生声音越来越小。

　　“咳咳”齐愿走到他们身边清了清嗓子，“都是威严耸听，别出去乱说，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等有能力了在瞎操心。”说完斜着看了他们一眼就走了。

　　“好嘞老师，老师慢走！”两个男生被吓了一跳，却赶忙说到。
　　待到齐愿走远，他们又小声嘀咕了句什么让你多嘴之类的便不再继续了。

　　青元高中所建于岛上的缘故，除非请假或休息时间充裕，否则无法经常回家。因此岛上不仅有供老师学生单间居住的公寓，而且提供各种生活场所和娱乐设施，这也是青元高中“奢华”的主要因素。

　　齐愿选择了一个不会有太多学生经过的时间段，顺着办公楼旁的梧桐树荫往后走去，来到一栋砖红色与白色相间的高级公寓。进门坐上电梯，电梯中没有其他人。齐愿倚着电梯的一边，抬头望向电梯顶，两边碎发轻轻拂过她两边脸颊，显得轮廓格外柔美。升到五楼停下后，齐愿出来走到方林门前，轻轻的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

　　许久，没有动静。

　　齐愿打算转身离开时，门开了。

　　“齐老师？”方林声音微弱，面色有些不明显的苍白。

　　“为什么今天没来上课，打电话也不接。”齐愿刻意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单纯的陈述，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感情。

　　“今早有点发烧，一直睡到现在,可能昨天晚上着凉了。”她声音嘶哑，似乎一天没说过话。

　　“以后注意着点，父母不在也要照顾好自己。”

　　“....”

　　齐愿心知可能就如方林所说她刚刚起床，但若不是的话，她敲门的时间段方林可以做许多事情。齐愿刚来学校仅仅一个月，如此贸然上门虽有些不妥，但她想着自己平时十分温柔贴心，探望学生这种事她做也未尝不可，她笑了笑说“不让我进去坐坐？”
　　齐愿不知道的是学生们从没觉得她温柔贴心过，除了周荧儿。
　　方林思索。

　　“..........好。”侧身一让示意她进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玻璃圆茶几，半环绕茶几的沙发与鞋柜靠墙摆放在右手边，中间有一条过道直通卧室。左手边是面镜子，镜子旁的门紧闭着，看着好像是厨房。房间整洁干净，一看就是主人经常细心打扫。淡橙色墙纸上棕色的枯木枝虽显孤凄，但又不乏家的温度。
　　齐愿无心一看，转角处下方正对着她的地方有块墙皮脱落下来。她往前想看看清楚，一靠近过道，一丝异样的气味飘入齐愿的鼻腔，眉间稍稍紧蹙起来。
　　气味虽淡，却对她来说十分明显——血腥味。

　　往卧室方向撇了一眼，眼神看似随意，但目光却钻到卧室内部。但卧室门掩着，除了那扇雕着花纹的深棕色木门外，内部终究看不清。

　　“老师...喝茶吗”方林连忙说。

　　“你还病着，不用麻烦，我坐一会就走了。”

　　齐愿忽然又笑了笑，想试探她的反应，顺边挑逗一下，“不过，你家里好香，不知道用的什么，气味虽然淡，我却十分喜欢？”嘴角勾着，目光紧紧盯着方林。

　　方林眉毛略微一挑，但瞬间又恢复过来，自然地笑了笑，“没什么，之前把用完的香水瓶一直搁置在桌子上，谁想到前两天突然不小心摔了，碎了，味道也从房间散开了。”

　　心理素质挺好，思维也很敏捷。齐愿心想。

　　扫视一眼，屋内除了常用的家具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仿佛这个家的主人随时都要离开一样，“这么大个屋子，打扫起来很麻烦吧”，齐愿走到斜冲着里面卧室的沙发一角坐下。

　　“还好，父亲很疼我，经常会叫保姆过来打扫，每次都借口说我学业为重，也不能老是干些家务活。” 方林摸了摸鼻子，腼腆的笑了笑，好像是说自己的父亲有多爱她。

　　齐愿看了她一眼,顺势又往卧室方向看去，“我能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其实我一直很喜欢这种风格的装潢，以后打算从外面买栋房子，先参考参考....”刚说到一半却被堵住，“老师，恕我直言，平常老师的穿衣打扮的风格委实不像是会喜欢这种装潢的人呢”说着她脸上的笑容又加重了几分，露出一边的小虎牙，眼神中却俱是锋芒。

　　齐愿一笑而过，但神色渐渐收敛，她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不想让齐愿深入打探，于是她满脸期待着方林继续说下去的话，“所以呢？”

　　方林不似刚才的娇弱，她目光锐利，双手张开搭在沙发靠背上，语气仿佛是将猎物步步紧逼，“老师，这些天以我对你的观察，你应该不是普通的资产家或政治家吧？”方林面色红润起来，夕阳透过窗映在她脸上，五官清晰起来，娇小，却还有一丝眼神的坚毅，“青元高中有一条规定，除非自报家门，否则学校不会提供任何关于老师或学生的信息，换句话说，老师和学生之间相互不知道对方来历，老师对学生一视同仁，而学生对老师也是一样，个中原因无非就是防止上层之间利益往来，以及保护每个人的人身安全。但，我可以先告诉你。”

　　“你想知道我的目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怀疑，却心想，她为了隐藏什么而摊牌。

　　“不错。自从你第一天来学校我就开始怀疑你，让学生写一百遍名字只是因为性格使然？你的目的有二，其一，你要确定你教的这群人是否就是学生本人，替身往往会将自己的字迹练习的与本人字迹别无二致，就算写多少遍也是一样，但本人的字迹却会随着遍数的增加而轻微变化；其二，你要把每个人的字迹当作情报记在脑中。而有这种素养的绝不会是政治家或资产家之一。如今李蔚然与罗光山两人不停遣人暗s，你也应该不会不知道，而知道你的立场对我来说关系到利益甚至性命，因为不管哪边，都可能对我有威胁。”目光紧紧盯着齐愿，仿佛是在看她的反应。

　　谁知齐愿依旧面无表情，“确实如此，但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听你说，也没有告诉你的打算。”

　　“那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无法推断是否是罗光山那边的人，但她隐藏的那具尸体的身份暴露必定会对她有威胁。她可能是个杀手，但对齐愿来说可能暂时没有威胁，齐愿推测。

　　“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备课，你就从家好好歇着吧。”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

　　“好，老师路上小心”，嘴角勾起来，眼神中没有笑意却闪过一丝得意。

　　带上门，齐愿从旁边的安全出口下楼。她摘下那副无度数的黑细边框眼镜，放在西服上衣口袋中，又顺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她解开头绳，乌黑及腰的长发全凭重力柔顺地散开，将其撒在背后，还用手将前额碎发捋成中分。一手划开火机滑轮，点了根墨蓝色滤嘴的细烟。出了公寓群，沿着一条没人的小路，往不远处的公园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