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火》ALVIN1

26、正文完

　　我们有不止一个情人节。

　　黎懿宁非常不开心。
　　要说原因，就是刚开始工作这人就又出差了，虽然都没跑太远，但哪有人刚休完年假就开始往外跑的，尤其成宇接到的一个出差通知还踩着情人节的线。
　　两个人在一起后第一个情人节，两人捧着手机趴在床上算了一个晚上，要是运气好成宇能踩着十二点的钟声开门，要是运气不好情人节黎懿宁就是一个人在家里过。
　　生气归生气，他也知道工作最重要，拿着不算太微薄的工资，享受着周末，平时忙一点也无所谓了。何况比起这看不见希望的情人节，他又想珍惜平时的相处。
　　所以下班后他还是在市场挑了一条鱼，选好了配菜，拎着回了家，成宇还在办手续，给他的短信是大概七点半回。

　　进了楼，黎懿宁本来想着走楼梯，但这堆东西实在太重，勒得他指根发疼。已经有人在等电梯了，他走过去，是个同样拎了满手东西的阿姨。
　　电梯来了，黎懿宁先走进去，东西放到地上，按了楼，又问那阿姨到几层。
　　“跟你一样的，我也去五楼。”那阿姨冲他笑笑，东西还是拎在手里没有放。
　　等到了黎懿宁抓起袋子就往家门口走，那阿姨慢慢走出来，看了看两边，跟在他后面。
　　打开门，准备关门的时候，这阿姨还是跟在他身后，黎懿宁一顿，往四周看了看，说：“您好？您找谁？”
　　“成宇。”
　　“哈？哦哦，成宇他还没回来，您是？”
　　“我是他妈妈。”
　　“啊？”黎懿宁吓了一跳，把地上放着的拖鞋都踢开，又连忙请了人进来坐，把电视打开，遥控器放到人手边，黎懿宁就光速跑进了厨房给成宇发消息。

　　【你快回来，你妈来了。】
　　【啊啊啊，救命，我该怎么办，我刚才好像没有问好？】
　　【啊啊啊啊，你快回来救救你妈妈，她一个人在客厅好可怜的样子。】
　　【我死了我真的要死了，你快点回我啊啊啊。】
　　【你妈妈喜欢喝什么茶啊？】
　　【成宇！！】
　　【救命！.jpg】

　　成宇还是没回，一条条消息下去一点作用没起。

　　黎懿宁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对着抽油烟机的反光罩子，扬起一个微笑，又走出去，端着果盘，等到了人面前，笑容有些挂不住，嘴角半吊，略显拘谨地递给成宇的妈妈，又说：“他没回我，您要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你忙你的就行。”
　　“欸，好嘞。”
　　黎懿宁又躲进了厨房，点开了跟肖瓴的小窗。

　　【在吗？】
　　肖瓴倒是回得很快，一个问号立刻出现在屏幕上方。
　　【成宇的妈妈喜欢喝什么茶啊？】
　　【？？？】
　　这次成了三个问号，黎懿宁挠挠头。就，很紧急，很需要肖瓴的帮助，但这人除了问号什么都没了，于是黎懿宁也戳了六个问号回回去。
　　【谁的妈妈？】
　　【…？成宇的】
　　【？？？】
　　又是一串问号，黎懿宁又翻个白眼，不乐意拉倒，浪费时间。
　　【阿姨不喝茶，你随便给她兑点果汁儿也行。然后她喜欢小饼干，要是有的话你给她一包，保证她对你的欣赏度蹭蹭蹭往上涨好几个level，然后就可以放心地把成宇交给你了。】
　　【？我刚好像没跟阿姨说我是谁。】
　　这次成了连续的问号刷屏，黎懿宁有些恼，不是恼肖瓴，是埋怨自己刚才的表现，居然除了“您好”其他一个字都没蹦出去？成宇妈妈不会把自己当小时工了吧？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着装——

　　大衣西裤皮鞋，看起来一点也不小时工。

　　把手机关了放进裤兜，又从玻璃坛里夹了几片柠檬，给阿姨做了一杯柠檬水端出去。
　　小饼干没有，狗饼干有，家里一般都不会存这类零食，偶尔就放两包薯片，等成宇在家等时候躺沙发上就嚼完了。
　　“那个，阿姨好，我刚忘了自我介绍，”黎懿宁把柠檬水放在她面前，盯着一个个上浮的气泡，紧张地开始了自己迟来的自我介绍，“我叫黎懿宁，是跟成宇的同事，也是他室友。”
　　黎懿宁有一种诡异的感觉，那些一个个上浮最终破裂的气泡都会引起他的身体反应—鸡皮疙瘩一阵一阵，他又看到大开着的窗户，一定是往里灌着的冷风作祟，人的身体才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阿姨您冷不冷？我要不开个暖气？”
　　“不用不用，”成妈妈摆摆手，端了黎懿宁自制的柠檬水来喝。
　　黎懿宁有些紧张，也跟着咽口水。
　　“你自己做的？”
　　“啊？对。”
　　“你教教我，我回去泡着喝。”
　　黎懿宁又跟她说怎么腌制柠檬，又时不时往门口看。
　　他掩饰得实在不够好，几乎是一瞬间，成妈妈就看出了他的尴尬。
　　“哎呀，对不住啊小黎，我来也没跟成宇说，还得让你陪着我聊天，你去做你的事情，我等他就好啦！”
　　“没事没事，真的没有。我就是，不太习惯。”
　　不太习惯跟这么亲密的家庭成员对话，虽然是成宇的，但太缺乏经验，总害怕做出让人不满意的事。
　　黎懿宁又把视线转向果盘，要阿姨吃水果，又调着电视让阿姨选节目。
　　偶尔会问两句关于成宇的日常的问题，黎懿宁大脑飞速运转，竭力挑选着美好的形容词，争取让成宇在自己亲妈提到自己时眼里的嫌弃能少一点。

　　“你会不会觉得苦恼？”成妈妈突然问。
　　苦恼？什么苦恼，苦恼什么！
　　“唉，我就说同性恋找别人合宿会不方便，让他自己找房子他又懒。他谈恋爱能给你添不少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我能理解能理解，大家都不容易的，哈哈哈哈哈。”黎懿宁尴尬地笑。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又要去做饭，还问成妈妈有没有忌口的。
　　“你做饭？”成妈妈站起来，跟着他进厨房看他处理鱼，“你平时还得照顾成宇？小黎你人可真好，难怪我说什么都不肯搬出来。”
　　黎懿宁回以傻笑，专心清洗残留的血，成妈妈也不走，挽了袖子帮黎懿宁摘菜，一边收拾还夸黎懿宁会挑选，菜还都挺新鲜。

　　成宇回来了！
　　这是黎懿宁听到开门声的第一反应，救星来了，成妈妈终于不用再跟自己相顾无言互相尬笑了！

　　黎懿宁甩甩手准备去接，但又看到成妈妈依然摘着菜，他就也捡起被丢在菜盆里的菜。
　　“我妈走了？”成宇走进来，“嚯，您还挺勤快，跟在自己家一样，这就上手了。”

　　是挺吓人的，刚说完我妈走了准备背后突袭给自己对象一下的时候，妈妈从对象旁边探了个头。

　　“你就好意思让小黎拖着你过日子？”
　　“不好意思…”其实挺舒服。
　　黎懿宁见状连忙接过成妈妈手里的东西，又冲成宇打眼色，要他赶紧带着人出去。
　　成妈妈洗了手，先出了厨房，黎懿宁看着人终于出去了一下子放松下来，又冲成宇做了鬼脸，成宇拍了拍他的屁股也跟着走出去。

　　炒料的时候黎懿宁被呛得不轻，辣味儿顺着鼻腔直接刺激出眼泪，正举着锅盖防着油溅出来，成妈妈又探了头。

　　“小黎，我走了哦，有机会来家里玩，我给你泡柠檬水。”
　　“阿姨您不吃了走？”
　　“不吃了，他看不得我在这吃饭，小黎你记得来哦。”
　　“好，阿姨路上注意安全。”

　　又听着门被锁上的声音，他收了锅铲冲着厨房口，成宇拿着苹果又出现了，一口啃下去，黎懿宁听的牙疼。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干死了。”黎懿宁说。
　　“不是挺融洽的？还要一起备菜。”
　　黎懿宁简直想抓了铲子飞过去把成宇铲进墙壁，做一张安静的装饰品，又说：“我太失礼了！”
　　“失礼什么，我妈对你印象挺好啊，还要你去喝她泡的柠檬水？你教的吧？”
　　“对啊。”
　　“你紧张什么，就当提前演练了呗，反正过生日也能碰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你少贫！你你你，你不回微信，你还说风凉话。”
　　“唉，我可是一看到消息就赶着出去挤地铁回来的。”
　　哦，可真赶，还有心情挤地铁。
　　鱼不想做了，就让那锅汤底自生自灭自我蒸发吧。黎懿宁绝望地想。成宇每次逗他都是往把人气死的路子上走，谈恋爱之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他甚至不敢做出可能会让成宇不舒服的事。黎懿宁把这归咎于恋爱的荼毒。

　　成宇临行前，黎懿宁是想过翘了工作去送送他，哪怕送到车站也好，成宇笑他。
　　“你翘了你的领导去见我的领导，我看你开会的时候怎么说。”
　　“说什么说，感情有那么好，没办法。”黎懿宁不以为然，并认为自己那样很符合偶像剧的情况啊，到时候要是在机场掉眼泪…
　　这画风不对，黎懿宁皱紧了五官，又扯了纸巾吐掉嘴里的葡萄籽。
　　“你真的不要我去送啊。”
　　“做你的事，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你要赶着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前打开门哦。”
　　“你是辛德瑞拉？十二点到了你的南瓜车要没了？”
　　黎懿宁扯出一个微笑，扔了纸巾上手去掐他，两个人抱成一团滚在沙发里。
　　“我尽力踩着钟声回来好吧，你让你的魔法持久一点。”成宇说着又啄了一下黎懿宁的鼻头。
　　“我很持久。”黎懿宁扬起下巴，成宇嗤笑一声，并不打算戳破薄得可怜的男性自尊。

　　情人节。
　　玫瑰礼物香槟约会避孕套一个浪漫的夜晚。
　　黎懿宁一样也没有，只有一只憨狗和无聊的电视节目陪着他。
　　连晚餐也不想做，一碗泡面解决了晚餐，又刷起了朋友圈，全是秀恩爱。
　　转账告白礼物，满屏的恩爱。
　　简直刺得他脑仁疼，疼到想立刻去机场蹲着。
　　关了手机看电视，连电视节目都是情人节专场，只能去看那些老电影，播放记录里挑了一个成宇尝看的，
　　他得等着成宇回来，跟他说一句情人节快乐，以后每天都有他。
　　虽然是挺土，但大家都在用，他也要跟上节奏。

　　十点半，困意就涌了上来，仔仔自己窝在狗窝里已经睡了，黎懿宁躺在沙发上，打着呵欠看着时间，他已经无聊到去数秒，瞌睡就是数出来的。

　　很困，像漫天的纸屑在飞，最后落下来盖在黎懿宁的眼睛上，鼻子、嘴巴、躯干，然后他在这种温暖的包裹中睡着了。
　　左手仍是牢牢捏着手机，右手拽住领口，缩成一团。

　　成宇哈着白气打开门把仔仔惊动了，这狗起来就叫唤，把黎懿宁也闹醒了，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成宇脱掉外套，又搓了搓手，走过来抱住自己。
　　“你怎么睡这？”
　　“我想跟你说情人节快乐。”
　　“这个节需要这么有仪式感吗？”
　　“当然需要！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黎懿宁小声抗议，又去摸成宇冷透的耳朵，“你快点洗澡睡觉。”
　　“你还是辛德瑞拉吗？”成宇问。
　　“哈？”黎懿宁不解。
　　“我有礼物要给你哦，”成宇神叨叨的，手又伸进裤兜掏着。
　　“不会又是戒指吧？”黎懿宁哀嚎。
　　“怎么会，送礼物怎么可能两次重复。”

　　一枚平安符。

　　“他们说，那庙挺灵的，我去问了姻缘，又求了平安符，那师傅还以为我做黄牛的，明明才四个，一家四口的个数。”
　　“成宇，”黎懿宁又开口。
　　“嗯？”
　　“我以为，你今天回不来，我的礼物，明天才到。”
　　“所以呢？这又不是交换礼物的环节。”成宇笑了，揉着他的头。
　　“明天我就把它挂车上去。”
　　“你难道不该放钱包里？”
　　“对哦，钱包。”

　　“明年情人节陪着你过，后年也是，以后的情人节都要陪着你过。”黎懿宁窝在成宇怀里说，小算盘打的噼啪响。
　　“明年情人节绝对能陪你过，快乐周末，下了班你开着你的list冲吧，我扛得住。”

　　黎懿宁傻笑，电视节目早就播放完了，蓝色的屏幕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他缩在成宇的影子里，瞥着蓝光将成宇毛衣上的绒毛染蓝。
　　蓝色果然是神秘的颜色。神秘，带着某种雀跃。
　　成宇太好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