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说百物语》和衍

5、所谓真相

　　“那里是一片花海，血红的曼珠沙华几乎铺满了一个院子，我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红。啊，对了，那片花海正对宋大人的房间。报告完毕。”和衍直到午膳才回来，或者说因为午膳才回来。
　　“小衍还记得三月前，珏夫人去世时的有位术师想要招魂却未成功的事情吗？”男子边说边把将茶叶放进瓷杯里。
　　“当然，招魂对于一个术师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到无法完成的事情，况且又不是要把三魂七魄尽数收回，这种事情在我修道的三月后就会了。幸好宋大人没有这类要求，此事才作罢，但是那个术师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招魂失败有两种原因，一为此人寿终，心无留恋，可归冥界堕入轮回，二为……”冲开茶叶一时云雾缭绕。
　　“此人因戾气过重化作妖物。”青琉璃般的眸子定在男子脸上。
　　“小衍，我下午去跟朝颜夫人谈谈，你在门口不要让别人进来，如果不出意外，明早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好。”抢下男子手中的茶，女孩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这里的气氛当真让她不舒服。
　　朝颜夫人因为诞下子嗣后便搬至西厢房，因为最近的不安定所以家丁婢子多在此处候着，所以两人费了些功夫才见到朝颜夫人。夫人所在的吹花小筑是个素净的建筑，即便是里面也无人服侍，与其他地方雕梁画栋形成很大反差，唯一出彩的地方大概是开得云蒸霞蔚的牡丹花盆景，总之没有丝毫富贵豪奢之气。
　　“夫人当是爱花之人，偌大房间只牡丹独存。”
　　“只是闲心偶尔照料，原先的都死了只有牡丹活下来。”夫人斜卧塌上，连说话都是一幅倦倦的样子。
　　“牡丹的娇贵众人皆知，夫人这么说倒是谦虚了。”
　　“先生谬赞了。”朝颜夫人浅浅笑来，仿佛眼角的泪痣也生动起来，越发地美艳不可方物。
　　“夫人这么爱牡丹，不知还记得与人在牡丹花丛中的约定吗？”
　　朝颜仿佛当头棒喝，定睛看着眼前的紫衣公子。“先生在说什么，恕朝颜才疏不懂。”脸色又白了几分。
　　“夫人莫激动，我这次过来不是来要挟什么，只是想把一些事情告诉夫人。夫人曾做过一件错事，导致四夫人的……”
　　“那是夕颜她自找的，怪不得我，什么‘永远在一起’，那只是她勾引别人的把戏罢了。”一直说话倦倦的夫人突然被鬼附身一般，那幽怨的眸子，连话都刻毒起来。
　　“夫人请听我说完，在那之后珏夫人是否要挟你若是不按照她的吩咐便去禀告宋大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朝颜越发觉得眼前之人绝不只医者那么简单，难道有什么人把那件事捅出来了，是吗？珏姐姐刚死，算盘便打到她头上来了，眼神立刻戒备起来。
　　“而后珏夫人告诉宋大人，夕颜与他人有染害怕东窗事发才服药流产。爱之深，责之切。越是情根深种越是无法忍受背叛，但被家法处置的奄奄一息的夕颜夫人终于让宋大人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她，于是好生伺候，奈何流产后的夕颜夫人本就虚弱再经那样的折腾便就驾鹤西去。”有的时候，那平淡的语调才是最毒的药。
　　“那样的女人不守妇道，哈哈哈哈……死的好！”很难想象那样贤良的朝颜夫人会有这般癫狂的笑声。
　　“难道夫人真的没有怜惜一点手足之情。”
　　“那样的女人，家门之耻，岂有亲情可念。”这般眼神当是食骨啖肉都无法消其恨。
　　“朝颜夫人，感情是骗不了人的。请你面对你的真心。”
　　“什么真心，她的真心早让狗叼了去。我哪来的真心待她。”
　　“夫人若真的绝情冷意如此又怎会独留下这牡丹。”
　　“那是为了要提醒我对她的恨。”
　　“倘若如此没有对她的愧疚，又为何当日纵火想烧死自己的亲骨肉。”
　　朝颜夫人猛地站起来，几乎咆哮道：“你能想象自己爱的男人在与自己行房事时还要让你扮作你的孪生妹妹，不停地喊你‘夕颜’，我是朝颜啊！我是林朝颜不是已经死掉的林夕颜！我好好的活着，但却和死没两样！这都是她害的，都是她。”指甲深深嵌在肉里，留下道道血痕。
　　“夫人，在火场之中您看到夕颜了吧！她救了您的孩子。”
　　“不！不……她是在救她自己的孩子，那是她的孩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夫人，其实夕颜夫人她根本没有红杏出墙，那只是珏夫人的设计。朝颜夫人你出身刺绣世家，从何得知雪莲的功效？您请回忆一下在那之前是不是珏夫人曾经提起过夕颜夫人的出轨及雪莲。”
　　“不，不可能，珏姐姐不会骗我的。你一个外人知道些什么，怎轮到你搬弄是非。是你，是你，你为什么要捏造谣言，诽谤一个去世的人。”
　　“夫人，我的确是外人不假，我只是把合理的可能推断出来而已，主动权在你。在质疑我话之前请您想想我诽谤珏夫人的动机。”
　　“想整垮宋家的人多了，觊觎宋家财富的人也多了，珏姐姐说了不可不防。可是有什么用，为了维护宋家，夫君和财产，嘻嘻……夕颜身体残弱是真，可是我亲手投的毒哦！当时宣扬出去对声誉不好，就秘密地治疗，我们买通了大夫，哈哈……什么都是假的，命是拿钱买的，也可以用钱卖了，一条人命就这么去了，掐死小猫小狗还要染上血，一个人却连血都看不到，哈哈……”夫人的情绪已经失控，语言也失了分寸。
　　“夫人是在怜惜夕颜夫人死的不值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夕颜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很迷糊，我什么都比她做的好，无论是绣品还是口碑，可是为什么她能获得昌庭的爱却还不珍惜！呵呵……最后还是我妒忌啊，我要她流产，所以她就算变成妖物折磨我，找我报仇我也无所谓。”仿佛用尽了全部力量，夫人再也说不出什么。
　　“正好相反夫人，那只姑获鸟是珏夫人。而救您的是夕颜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