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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及格万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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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青山上是一片朦胧的雨雾。
“铅色的天空下,鹿萌手上捧着一束雏菊,她孤零零地站在雨中,脆弱得像个陶瓷娃娃,江离越站在她身后,想要伸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温热她寒冷的心,好让她不那么难过,可是,伸出的手在即将碰到她的那一刻触电般地收回身侧——墓碑上贴着那对夫妇的照片,他们和生前一样,亲切地微笑着,注视着他,此刻却好像在指控他是杀人凶手,指控他见死不救。他只好把伞又往鹿萌的方向凑近了些,好像这样就能隔绝死亡带来的哀伤,又不至于玷污了她。”
剧本上是这样一段描写。
叶骞站在周浣身侧稍后一些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被发丝稍稍遮挡的小巧的下巴,泪痕划过的侧脸,叶骞敛眉,半遮眼帘,尽量摆平脸部其余部分每一道褶皱,犹豫地伸出手,停滞在半空中,将手指一根根收回,蜷成了一个拳头,放至身侧,用力握紧。然后把伞往左前方偏了偏,并不温柔的夏雨把他黑色的西服打湿了一小块。
水滴从伞的边缘滑下,落在叶骞脚边的绿草上,将它压弯腰,再弹落在地面上。
叶骞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表演上,另一部分的注意力被墓碑前的小白花吸引了过去,想着这样的花应该很适合别在女孩子鬓角,并且想象了一下周浣别上小白花的样子。
“卡”,宋导走了过来,用剧本敲了敲叶骞。
周浣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眼神,叶骞,你眼神别乱飘,看着墓碑,想想让自己感动的事情,再悲伤一点”
叶骞适时地回想了一下家里死去的那条老狗,眼神沉重了几分。
“OK,过”
周浣的助理走过来给她撑上伞,递上准备好的干毛巾和热水,叶骞便懒洋洋地把伞收回,靠在肩上,顺势打了个哈欠,活动一下自己有些麻木的脸,走到监视器前看了看刚才的场景,然后跟着工作人员去换了套干净的衣服。
60分万岁。虽然之前合作过的导演夸奖过他的天赋,但他来演戏只是混口饭吃,既不奢求能得到最佳男演员奖,也不指望半路出家的自己能在这上面有其他多大成就。
花瓶。确实,只在演技培训班呆过几个月,没有科班出身的基础,也没有老戏骨的经验。可只要能赚钱,当花瓶,何乐而不为。反正,努力了,也可能只是一场笑话。
宋导回放着刚才的画面,沉吟了一会,对旁边的副导演说,“你觉得叶骞怎么样”
“叶骞啊”,副导演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思考了一会,“应该挺有潜力的吧,形象自然不用说,演技的话非科班出身能做到这样还不错,有很多微表情他控制得很好,动作既有美感也能顺应拍摄的节奏,天生的镜头表现力,就是……”
“就是?”
“看他的表演有点不得劲儿,如果不是何总推荐,完全可以找到其它更贴合角色的演员”
宋导点了点头,“有灵气和技巧,但没有灵魂和情感张力”
“对对对,还是宋导表达得恰当。年轻人,仗着天分消极怠工,迟早得坐吃山空啊。像夏知鹤和周浣那样的又有天赋,又肯下功夫的演员实在难得……”
宋导盯着镜头,“再打磨打磨吧”
今天的任务到此结束,等会可以到车上补个觉了,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大家应该都还没收工,睡个三四个小时,还能赶在回宾馆前打几盘游戏,简直完美。叶骞盘算着,愉快地哼起了小曲。
“诶,你知道顾情又被曝出分手了吗?”
“哈?明星的私生活果然乱得很。”
“是啊,可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会有人喜欢,听说她是潜规则上位的……”
“怪不得,难怪一个村姑也能被那么多大导演看上。”
“那都是以前了,现在还不是只能沦落到当配角的地步……”
“女演员老了果然就没看头了……”
两个群演从叶骞身旁经过,闲言碎语灌了他一耳朵。顾情……好耳熟的名字,在哪儿听过来着?于是他脱口而出问道,“顾情是谁啊?”
两人正说着别人闲话呢,被叶骞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个哆嗦,故作正经地咳了两声,“顾情,就是演郑悦心的那个”
郑悦心是夏知鹤扮演的男主角郑越凌的姐姐,目前都还没有进组,叶骞也一直没有见到过她。
“很有名吗?”
“有名?啊,是啊,某种意义上。”
“有演过什么经典的电视剧或者电影吗?”
“我想想啊,《咫尺天涯》里的女主”。
《咫尺天涯》的女主?叶骞突然想起来在哪听过顾情的名字了,她不是何洛橙以前整天念叨着的女神吗。有一段时间何洛橙还把她的海报贴在了宿舍的墙面上。长什么样来着?好吧,时隔久远,实在记不起来了。
“喔,这样,谢谢了”
“你居然不认识她,我还以为她已经和半个娱乐圈的男人都睡遍了”,其中一个男人语气恶劣地说道。
“哈哈哈,她身材确实有料,应该会很带劲。”
他们的语气突然变得猥琐起来,讨论的内容也有朝十八禁的方向奔去的趋势。
叶骞嘴角抽了抽,忍住想动手的冲动,扬声到,“打断一下,我虽然不太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在背后讲女人的下流话,小心不举喔”。
“哈?你有病吧,我们讨论我们的,关你屁事?找打吗?”,其中一个男人凶神恶煞地撸起了袖子。
“怎么会,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们。”
另一个人拉了拉那个男人,“别动手,他有后台”
“切,和那女人一个货色”,那男人嘀咕了一句,然后两个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叶骞一直保持着微笑。
走后台的货色……倒也是事实。但是这话真不想从你们这种人嘴里听到呢。
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叶骞按捺不住心里冒出的烦躁,踢出脚边一颗小石子,结果溅了自己一裤脚泥点。
“嘶……”,叶骞倒吸一口凉气。这条该死的裤子只能手搓。
叶骞一边在心里数落自己没事找事,一边咒骂这令人不愉快的天气,上车的时候发出了不小动静。
拉着窗帘的车内一片漆黑,司机不在,大概出去溜达放松了。
“嘘!”一个矮小的身影朝门口走了过来。
原来车上有人?
走近一看,原来是夏知鹤的助理小李。
“知鹤在休息,等会小点声。”
“喔,好”,叶骞压低声音答道。
“那我先下去一下,等会他醒了,帮我把这个递给他,他有起床气,还容易低血糖”
小李给了叶骞一杯灌装咖啡。叶骞接过,放轻步子,向车的后排,夏知鹤坐的地方走了过去,然后拉开了一点窗帘,透了点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