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月影》深海幽灵

11、试镜or杂技？

　　Wonderland出道时，他们有一个专门的经纪人，是个比团里最年长的月衡还要大10岁的韩国人大叔。但团不能活动后，这位大叔就和楚透、朴尚洙呆在了韩国的分公司，而月衡、叶骞、何洛橙则各自由不同的经纪人负责。

　　“我之前在团里是舞担没错……”

　　“但是我这边在拍戏，可能走不开，就算只有周末去也……”

　　“是吗……那我和导演再商量一下，好，蔡姐拜拜。”

　　叶骞挂掉电话，倒在床上，呈大字形。

　　蔡姐说公司需要派人去竞争选秀综艺的舞蹈导师，公司里在业内德高望重的前辈年纪偏大，不符合这个综艺的氛围，而年纪小的则没有过多的舞台经验，缺乏说服力，所以希望叶骞参加。

　　说实话，叶骞自己也是想参加的。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站上过正式的舞台了。就算告诉自己那没希望了，强迫自己把‘早早放弃为好’的念头放在脑海里，可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潜藏在他血液里不安分的因子还是躁动了起来。

　　下周周末，刚好有时间，面试一下应该不要紧吧，反正就算面试了也未必能被选中，因为这个世界上比他优秀的人只多不少。可是，如果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一定会后悔。

　　约定面试的那天，叶骞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了预定的地点，一扇窄门前已经排了一小溜的长队，其中有不少眼熟的面孔，近两年的选秀节目里表现出色备受瞩目的新星，和叶骞一样已经组团出过道的爱豆，等等。有些人聚在一起交谈，有低着头塞着耳机准备节目的，也有闭着眼趁机休息的，总之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注意到叶骞。叶骞便找了个角落站着，温习准备的舞蹈还有自我介绍。

　　突然两道黑影挡住了光，叶骞反射性地朝更加光亮的地方转去，结果被人拍了一下肩，“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叶骞吧！”

　　叶骞抬头，只见有两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青年站在自己面前。其中一个小青年染着火团似的红发，鸭舌帽反扣在脑袋上，浓眉压着一双鹰眼，将黑色T恤的袖子撸到肩上，露出小麦色的肱二头肌，一副流川枫的派头。另一个发色则天生偏淡，肤色也白，还穿着白色衬衫，领口敞开，鼻子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他如果不出声，整个人简直要和雪白的墙面融为一体了，可见其存在感之微弱。

　　刚刚和他说话的应该是这个流川枫小哥。

　　叶骞按下暂停键，摘下一只耳机，“我们认识吗？”

　　“我啊，是我啊，刘琪！一起训练过的！你还把你的护膝借给过我呢！”

　　叶骞仔细盯着那人看了一会，也没有想起这个人是谁，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用他那跛脚的演技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我记得”

　　“别装了，好假，你根本不记得对吧？”刘琪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委屈，“是啊，你们都是在训练的时候评级没有掉出过A的怪物，当然不会记得我们这种早早被淘汰出局的路人咯……”

　　护膝……好像是有一个每天和他们一起练习到凌晨一两点的人，是个寸头的高个子，后来因为练习强度过大，他的膝盖积水严重，在做滑跪的动作的时候直接跪在地上起不来了，叶骞就把自己的护膝给了他。再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韩国这所大型娱乐公司的每月评级淘汰制度大家都习以为常，也许昨天还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吃晚饭的人第二天就收拾东西离开，再也不会回到这里。而叶骞那点脑容量都用在记舞蹈动作和考虑编舞上了，如果今天这个人不出现在他面前，那么很有可能叶骞这辈子都想不起来有那么个人曾经与自己共同度过一段残酷的时光。

　　“不……你以前应该不是这个发型发色吧，以前是寸头对吧？”

　　“对！你还记得？！”流川枫闻言，激动地握着叶骞的肩摇晃了两下。叶骞伸手摆了一个暂停的姿势，他才停下。

　　“这位是……？”

　　叶骞指了指刘琪身边那个存在感微弱的男人，问道。

　　“你好，我叫莫井连，是这个傻大个的队友”，莫井连和叶骞握了一下手。

　　“队友？”

　　“我回国后在国内当了一段时间练习生，组合出道了。这个瘦弱的家伙是我们队的主唱，不过他以前也在K.O.D的青少年全国赛上拿过第三名，舞蹈也不错。话说你以前是不是也拿过K.O.D的奖啊”，刘琪问。

　　“嗯，不过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和这位大神没法比”

　　“得了吧，你就别谦虚了，你的舞蹈水平，我知道。”

　　叶骞笑笑，三个人又商业互吹了一番，才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以前在一起练习的竞争对手，也是同伴。那些自己没有记住过脸和名字的人，那些连出道机会都没有的人，回到自己的出发点后，又在做什么呢？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呢？被过去的阴影牵绊着吗？还是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呢？

　　看着面前站着的一个又一个斗志昂扬的同龄人，叶骞觉得自己只不过是被命运掷出棋局的众多棋子中的一枚，然后坠入时间的长河，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向前。

　　2个小时后，终于轮到了叶骞。

　　按照流程，走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在场的5位评审毕恭毕敬地鞠躬行个礼，再自报家门，把自己包装推销一番。

　　叶骞进门之前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那中二的推销发言，可等他一个鞠躬起来，看到四面墙上的投影时，那在脑子里流水线般加工运行的流程就跟卡了跟钉子似的，开始在原地打转。

　　嗯？通知上有这一段吗？

　　那上面放的是他的一段剪辑视频，从练习生到出道到打歌到演唱会，甚至于无所事事的两年间跳的一些商业舞蹈，也不知是哪位老兄加的滤镜，效果活像那传说中走马灯，而旁边的音响里流淌着bloom of youth，竟然见了鬼地轻快无忧，看来是想打造个舞蹈少年的梦幻成长史。

　　可以看出这段视频的主人已经尽量把聚光灯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但那段岁月他总是和他们连在一起的，他们曾经像五个人组成的连体婴。虽然一闪而过，叶骞还是清楚地看到楚透在打歌舞台上偷偷撒了他一脑袋花瓣的画面。记忆的闸门随之打开，月衡趁变换队形的时候顺便捡起他掉在地上的装饰品，何洛橙跳着舞鞋子飞了砸到朴尚洙身上，诸如此类模糊的细节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啊，这场面好尴尬。好想逃走……

　　长达4min的影片以他们公司的图标收尾，叶骞稳了稳心绪，准备好的一箩筐话刚到嘴边，就被其中一个打扮得颇为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给打断了，“自我介绍不必了，我们手上有资料”，她捏起桌上的一份文件，“14岁获得KOD青少年组第5名，然后被桐华公司签约，送去韩国训练，4年前以组合wonderland出道，得过不少最佳新人奖，可是这里记载的组合活动只截止到两年前，看样子组合是打了水漂……之后两年的个人活动就毫无亮点可言了”，女人用温和的语气说着不留情面的话语，面无表情地扶了扶冰冷的金丝镜框，抬眼看了看叶骞，“可以简短的谈一谈你对自己经历的看法吗”

　　“是”，叶骞在心里呲牙咧嘴了一阵，凭他多年的试镜经验，就算胡说八道，只要气势足够，评审就能把分数从及格线拉到良好边缘，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模仿霸总露出了一个绅士的微笑。

　　“从前我认为，舞蹈最重要的是力度、精度、美感，能证明舞蹈实力的是舞台，是排名，是奖杯。没有这些，舞者就一无是处。所以在组合活动停止后，我一直都在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最近在演戏的过程中，我却渐渐发现，无论动作如何完美，如果它不能展现故事，表达情感，那么它和流水线加工出的标准化产品就毫无区别。可如果没有准确的动作来传达内涵，那么再丰盈的感情，也会被人忽视、错过，所以充沛的感情感情和恰如其分的表现方式，对于舞蹈，对于任何艺术来说都是缺一不可的……”

　　叶骞说着，脑海里浮现出夏知鹤那张认真得有些过分的脸，它和某张挂着大胡子的滑稽面孔渐渐重合。

　　“啪嗒”一声，脑中的开关突然打开。

　　像是重复过无数遍的话语脱口而出。

　　“我过往的经历，塑造了现在的我，也赋予了舞蹈灵魂。我不想否认它，我将它化为自己血肉的一部分，继续向前。这是我的回答。”

　　叶骞欠身又鞠一躬。

　　“那么你怎么让练习生们信服呢？”女人的面部表情依旧没有起伏。

　　叶骞下巴微微一扬，“当然是用实力。”

　　“不错，很有自信。特长，freestyle？来一段吧”

　　叶骞：啊这……？

　　虽然预想过会让他展示特长，但怎么样都应该先把自己准备的节目表演完吧。

　　一段音乐响起，叶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习惯性地跟着节拍晃动起来，好在之前稍微准备了一下，有惊无险地应对了，顺便给旁边打瞌睡的小胡子醒了醒神，然后小胡子说，“你的freestyle里融合的元素还挺多，hip-pop、popping、breaking、locking？那来一段你最擅长的舞种。”

　　其余的评审也终于参与了折磨他的阵营，“我还看到了urban，能单独表演一段吗”

　　“来一段rap吧”

　　“你会篮球吗？”

　　经历过各位评审老师百般摧残的叶骞挺直脊梁，保持着最后的尊严走出他们的视线，轻轻关上门。那刚刚还平板正直的肩就塌了下来。

　　“这是女团舞蹈导师的筛选还是马戏团的筛选啊？”

　　叶骞虚吐出一口气，伸展了一下四肢，拎着包打算上7楼去找何洛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