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城风度》暮柒尘

2、没心没肺的小崽子

　　你只要尝试过飞，
　　日后走路时也会仰望天空。
　　因为那是你曾经到过，
　　并渴望回去的地方。
　　——达·芬奇
　　----------
　　“既然想来音乐系，就得遵守我的规矩。我不管你们家在七城有怎样的地位，也不管你在家是个多么养尊处优的少爷，在我的学院，没有达到我的要求，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谢谢孟老师。”尤辞桉站在办公室的一角，半低垂的脑袋不住地点着，一副战战兢兢乖巧至极的好学生模样，实则内心早已不知道飘到哪个国度去了。
　　尤辞桉甚至还替年近古稀的孟教授捏了把汗，生怕他由于太过激动一口气缓不过来，酿成悲剧。
　　眼前的老教授是整个音乐系最德高望重的老师，本来已经退休，又被学校特地请回来，希望他能多提点提点现在的学生。
　　以孟老教授在音乐界的地位，学生能听他一席话，不知是何等荣幸。
　　然而，还未正式成为他的学生，尤辞桉就已经将人给得罪了。
　　孟老教授一生简朴清明，最见不得的便是权贵间的尔虞我诈，与有权有势之人的独.裁.专.制。
　　顺风顺水这多年，孟老教授没料到自己居然还会有这么一天。到校长办公室喝了杯茶，名下便被塞了一个据说从未考过级的学生。
　　对艺术的态度怎么能这么敷衍呢？随随便便就想塞一个学生进来？
　　孟教授年龄大了，精力到底是有限的。他每年收的学生并不多，很多有天赋的孩子都没办法成为他的学生，凭什么要把这宝贵的名额白白送给一个“关系户”？
　　孟老先生不从。
　　平日里见到他都恭恭敬敬地尊他一声“孟叔”的校长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近乎蛮横无理地“警告”他这个学生不得不收。
　　看着校长严肃的神情，恍惚间孟老觉得自己回到了四五十年前，那是他还是一只初出茅庐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谁都可以欺负他，那些愉快的不愉快的决定，只要对方愿意，自己便别无选择……
　　年轻时某些让人不太舒服的回忆细细碎碎地爬上心头，孟老先生眉头紧锁，看向面若冰霜的校长。
　　之后发生的谈话肯定令孟老先生不太愉快，但在校长的好说歹说之下，孟教授终于是松了口，答应让这个“关系户”来音乐系试个水。
　　不过最终孟教授收不收这个学生，全凭“关系户”自己的本事。
　　“……年轻人呐，别把艺术当儿戏！”孟老拿起桌上的不锈钢杯子闷了一大口水，又“咚”地一声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
　　力道之大，尤辞桉亲眼看到几滴凉白开从杯中腾空而起，洒落到桌面上。
　　看来孟老教授对自己的怨气，真的不能用一点点来形容啊……
　　尤辞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终于抬起头，睁大了浅棕色的眸子，一脸真诚地看向孟老教授：“好的孟老师！以后跟着您……”
　　孟老教授略微浑浊的双眼瞪过来，刹那间，尤辞桉竟在这双昏花的眼眸看到了几分锐利的杀气。
　　尤辞桉毫无停顿地改口道：“希望下周考核的时候，我不会让您太失望。”
　　迎着灯光，尤辞桉好看的杏眼中氤氲着几分朦胧的水汽，显得天真又无害。
　　喋喋不休了近半个钟头的孟教授竟然在这一瞬间卡了壳。尤辞桉清澈的眸子让他想起了他不满周岁的小孙儿，当晶亮的眼睛望向自己时，孟老教授霎时什么重话都讲不出来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简直是卖萌可耻！
　　孟老只觉得自己的血压正“噔噔噔”地往上涨，沉默半晌他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也希望你别让我太失望”，转眼间便没有了说教的兴致，摆摆手示意尤辞桉可以走了。
　　尤辞桉看到孟老先生的手势，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欢快了不少，如蒙大赦地冲孟老教授坐着的位置鞠了一躬，“谢谢”二字还未完全落下，半只脚已经踏出了办公室。
　　几秒后人就没了影。
　　孟教授愤愤然地朝门口瞥了一眼，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这没心没肺的小崽子，刚进办公室的时候扭扭捏捏，等到可以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幅德行，若真成了他的学生，迟早得把他给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