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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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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land·梦境〗
脑海里光怪陆离的画面交替重复,男孩皱着眉,轻轻晃动着脑袋,想要将这些奇怪的场景抛去。
眼睛好沉……
我怎么了……
男孩觉得自己身体一轻,明明背后是硬质床板,可是失重之感却愈发明显,他仿佛正坠向无尽的深渊……
许久之后,男孩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飞速下坠的感觉终于减弱。
“Demeanor!Demeanor!……”
伴随着声声呐喊,男孩费力地睁开眼。
五颜六色的灯光给周围的一切都抹上了一层模糊的颜色。
热情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仿佛将这个世界淹没。
这是哪……
“风度!风度!……”
耳边不同种的语言混杂在一起,有的语言男孩听不太懂,但是人们语气中的兴奋溢于言表。
男孩眨眨眼,四周的一切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能够容纳万人的露天体育馆,球场中央是临时架起的舞台。
一架黑色的三脚架钢琴静静地矗立在舞台中央。
那里还站着一个身着纯白色西装的少年,银质面具遮住了他的双眸与鼻梁。
彩色的灯光相互交替,照耀着沸腾观众席的,舞台中央却只有耀眼的白色光芒。
安静的少年与周遭的一切形成鲜明对比,少年与钢琴一黑一白的映衬更是让他的身上都泛起淡淡的冷意,高贵清冷的冷。
男孩突然想到一句古文,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他平时学习很努力,可是天赋不如人,效果总不尽人意。
他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这一刻能想到这句古文,已经是难得的进步了。
男孩抬起头,头顶的黑夜因为灯光的照射如白昼一般明亮。
“你为什么不站起来欢呼?”站在一旁的姐姐忽然注意到他,好奇中隐隐夹杂着几分质问,“小弟弟,你为什么还坐在椅子上?”
“我……”男孩张张嘴。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风度,我们这些平凡人家的孩子才能有幸来到七城,你应该心怀感激……”
忽然,舞台上戴着面具的人将食指竖在嘴边,这一个小小的、平凡的动作,却引起了又一阵近乎疯狂的音浪,淹没了大姐姐的声音。
接着,舞台上的人将话筒轻轻放到嘴边。
很奇怪,明明是这么吵闹的环境,男孩却清楚地听到那个人温柔的声音里含着浅浅的笑意。
少年说的是他未曾听过的语言,可是他的发音异常好听,犹如天籁。
少年的声音不大,但好似有一种令人安定的魔力。
台下的人们眼神中透露着这难以抑制的兴奋,尖叫的声音却弱了不少。
终于,混乱的喊叫渐渐拧成一股,全场的声音变得整齐一致。
“Demeanor!Demeanor!……”
被叫做风度的人放下话筒,转身走向身后墨色的三脚架钢琴。
随着他的动作,舞台上空漂浮着的巨大的荧幕上出现了一些字样,不是男孩学过的语言,看起来不算复杂,但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感。
全场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泛着白光的荧光棒星星点点地映在观众席上。
方才沸腾的场面刹那间变得寂静无声。
失重之感再次袭来,恍惚间男孩觉得自己好似又漂浮在空中,静静地看着这近乎神圣的画面。舞台上的人将修长精致的双手覆在光洁的琴键上,隐隐约约与记忆中某个身影重合……
那是谁呢?
却没有时间让他细想。
他又听见,在更遥远的地方有人仿佛正小心翼翼地唤着他的乳名,朦胧又深刻……
“……醒了吗?”
“快醒醒……”
他远远看见那人修长的手指按下了第一个琴键,手指因为过于白皙,在舞台灯的映衬下似乎泛着光。耳边的琴声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还听见有人在他耳边用异常空灵的声音重复着什么,一遍又一遍。
“……你不需要记住……不需要……”
“快醒醒!”母亲的声音焦灼不安,带着哭腔,一遍一遍喊着男孩的乳名。
男孩猛然睁开眼,周围雪白的墙壁与冷色调的灯光刺得他的双眼生疼。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后背终于抵上了坚实的床板。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快看快看,终于醒了!”
满屋子守着的人瞬间围了上来,欣喜至极。
“孩子,你感觉怎么样?”医生关切地问,“需要喝水吗?”
男孩却没有回答。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舞台呢?
尽管发着高烧,他的思路却格外清晰。
那里有人给他说,这是一个比天堂还要逍遥自在的地方。
想要到这里来,却得经过炼狱一般的历练。
它叫第七星城。
男孩还想回忆一下刚才的梦境。
可这些明明在清醒之前异常真实的梦境,却像被泼在南极点的沸水,没多久便全部变成雾气消散了。
“什么是七城?”男孩趁着新鲜的记忆,抬起头,懵懵懂懂地问,声音沙哑。
医生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嗯?你说什么城——”
“小朋友睡得久了,可能做了什么噩梦。”男孩的母亲忽然打断两人的对话,面色冰冷,语气生硬。
男孩抬头,才发现父亲的脸上也略带严肃。
父亲在医生看不见的地方用手扯了扯母亲的袖口。
母亲会意,努力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缓和一些。
医生确实没有听清男孩问了些什么,只当男孩刚刚做了场不同寻常的梦,点点头再次问道:“小朋友,你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医生的背后,是父亲深沉的眸子,正皱着眉头盯着自己。
男孩心中一紧,这是……警告?
*〖Early Summer·初夏〗
mi so so……
这是藏在悦音楼最角落的一间琴室,由于常年空置,疏于打理,所有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古朴昂贵的棕色演奏用琴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失去了上好的音质,每一次按下琴键,都伴随着丝丝刺耳的杂音。
琴室的新客人来得太突然,房间里的白炽灯坏了,也没来得及修。
初夏的傍晚唯有斜阳细细碎碎地透过窗棱,模糊地勾勒出琴凳上少年的轮廓。
do mi fa la do……
吱呀——
铛!
随着门轴转动时不堪重负的呻.吟.声,黑白琴键上那双灵动的手倏地顿住,沉浸在音乐中的少年猛然回神,挺直了背脊,琴声戛然而止。
少年警惕地转过头去,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防备与被打断的不悦,像极了一只被什么东西入侵了领地的猫。
尽管逆着光,来人不太看得清少年眉宇间的不满,但眼前僵硬的气氛令他不由生出了几分尴尬。
他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小声解释道:“你不是让我六点来找你吗?已经六点十分了……”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少年回过头,起身盖好琴盖,越过一地还未清扫干净的灰尘,向门口走去。
“抱歉,忘了看时间。”少年转身关上琴室的门,与来人并肩走出了悦音楼。
走廊上的感应灯一盏盏亮起,沉默着向最后离开的两名学生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