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一世久长安》东兰暮雨

3、江南小记卷三

　　到了晚膳之时，长安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林音寺中的僧众潜心修行，一日一餐即可。长安这凡人之躯可受不得，可寺中没有多余的斋饭，只得差云九去买。
　　云九本想用轻功快快下山，可在出寺门时遇上了惠安大师，他嘱咐道：“这山林中除了虔诚香客少有他人，故鸟兽怕人易受惊扰。你还是下了山再用轻功吧。”“奥……好。”云九应下。这样一来，他只得像来时一般缓缓踱步下山。山中弥漫着寺中飘出的香客礼佛时所上香的安神气息，漫步其间，倒也乐得一番趣味。为了照顾那些天未亮便上山的香客，古道旁隔着不远便会立着一盏青灯，照亮那些在世间苦苦沉浮却还望寻得依靠之人的路。这一路上，天渐渐暗了，灯火阑珊，烛影摇曳，只留一道孤影。
　　下了山，便听得人声喧嚣起来。扬州城武林道是这国内最为热闹的夜市，便是京城的夜市相比之下也显得颇为清冷。道上人来人往，云九好不容易挤进了一家名为“知味坊”的糕点铺子。随便选了几款糕点，付了钱，云九便匆匆往回赶。
　　回了寺院，顾长安已趴在窗沿上睡着了。云九无奈，把糕点放在桌上，正想把长安挪到床上，长安却自己寻着味醒了。“云九你可真会选，我最喜欢的便是这家的糕点。”长安仿佛八辈子没吃饭一般“你今日路过时眼都看直了，我又不傻。”云九一边应道一边也拿着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来回折腾他又不是神仙，自然也已饿得不行了。“话说这寺内僧众都是一日一餐，你这样不守规矩，不怕你师父生气吗？”云九好奇道。“不会的。师父说过，佛祖慈悲，因此才会普度众生。我们如此受三餐约束只是因为我们没有超脱世俗，佛祖若是因此生了我们这些凡人的气，便是成不了佛了，他若是因此而生气，便也不用再做这主持了。”长安停了下来解释道，“我这师父看着生人勿近，实则也是怀着慈悲之心，一心想着度化众人的。”说完拿起一块糕点，转头望向窗外远处的一片通明灯火。
　　吃罢，长安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妹顾长游来。“云九，阿游他们一行人到何处了？”此次南下，她那个由芸妃所出的妹妹也要跟来。“云五他们来信，说是天亮时差不多就能到渡口了。我要去等着吗？他们人生地不熟，恐怕会在城内耽搁些时辰。”云九回道。“嗯，我们一起去吧。阿游是第一次来，我肯定要带着她把这扬州城好好转一转。”长安心下想到她这妹妹，不禁一笑。虽然母亲不是同一位，但这芸妃卫芸看她可怜，视她为己出，处处善待她，其女阿游视她为亲姐姐。卫芸其子顾岳是父皇唯一的儿子，早早便被立为太子，待她不如亲妹妹那般，但也足够关心了。若是待在宫里，十日中有九日她都与阿游同吃同住在芸妃那儿。自己那处寝殿太过冷清，她自己都不甚喜欢。
　　阿游心地善良，但因芸妃怀她时突然患病身体不好，便从娘胎里带出来了一身的病，也是可怜。阿游自幼在宫中长大，又因身体不大好，没见过什么宫外风景，顶多在春猎时见见行宫中的景色。这次南下，长安专门带着她乘船而来，赏尽了沿岸风景。只因她急着赴与师父约定的时间，便又租了条船，先一步赶来。一想起阿游赏景时面上满满的喜悦，长安便忍不住笑了，却见云九一脸“你得病了？”的关切表情且带着笑地看着她。其实云九已看了她半天，只见她一脸笑意，只觉得好笑便也笑了出来。长安正了正色，故意装腔道：“云九，嘲笑主子该当何罪？”说完便破了功，笑了出来。云九也不理她的玩笑，收拾好了桌子，道了句晚安便回了房。
　　长安一人侧身躺在床上，看着打开的窗户，深深夜色却不显孤寂，许是因着那满天繁星璀璨，还伴着一轮圆月。如此想着便伴着初春的暖风入了梦乡。
　　这边河道上，船夫已去睡觉了，说是如今少雨，晚上水流不急，任它随意顺水漂着也可节约些时间。长游坐在船沿上把自己蜷成一个团，缩在披风里，看着熠熠星光，不禁嘴角上扬。忽然一阵春风掠过，她闭上眼，感受着春夜的平和，努力忍住了咳嗽。无忧见了，不禁皱起了眉，劝道：“阿游，即使入了春，这夜里寒气也重，还是赶紧休息吧。”长游叹了口气，应道：“好好好。无忧你越发唠叨了，我阿母都不及你多言。我唤你无忧，你倒天天在这杞人忧天，早知道我就给你起名叫有忧了，说不定就不似如今这般多嘴了。”无忧回道：“那还不是因为阿游你不按时休息啊！太医说了你这身子需静养这，你和长安出来玩不说，还在这儿吹半夜的凉风——”“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现在就去睡觉。倒是无忧你再这般多嘴要嫁不出去了。”说着便笑着进了船舱。无忧则是一脸无语看着长游钻进了被窝才回了自己的床上安心睡下。旁边另一条船上便是长安留给长游的那八个云卫，以防万一。此次出游他们隐了身份，只互称姓名。这世道又正是安逸，自然不会有何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