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夙缘》幻箴

8、8鬼道

　　人皮原名卫子夜，生活在东方一个名唤山河的小镇上，根据他本人描述，家中略有薄产，就他一个独生子，上有花甲老爹老娘，算是晚来得子，对其爱如珍宝，下，尚在孕育当中，弱冠那年家人给他娶了一个娇妻，那模样，真是没话说，肌肤嫩的跟水似的，夫妻俩如胶似漆，也幸福生活了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卫子夜就原形毕露。

　　这卫子夜性格放荡，在山河镇是出了名的败家子，整日和一群泼皮，斗鸡走狗，花街柳巷，生活相当腐败。

　　好在他有一双善于经营的父母，被他挥霍这么多年，偌大的家业还没被搞垮，也算是上天眷顾。卫子夜从不在乎这些，挥金如土，夜夜笙歌，酒池肉林，怎么爽快怎么来。

　　那是暮春的一个日子，天空如被水洗过一样清澈，卫子夜带着一群酒囊饭袋，去小镇上最出名的千杯酒楼，几杯黄汤下肚，一群人酒酣胸胆，就在酒楼聚起赌来，也不知怎么，那天卫子夜提不起一丝兴趣，难得没跟一群浪荡子弟同流合污，他在临窗的雅座上，端着精致的酒杯，斜靠在窗沿上，眼睛半眯，盯着下面的街道。

　　迷迷糊糊之际，忽然一抹俏丽的人影跳进眼帘，卫子夜顿时酒醒了大半，眼睛倏地睁开，一眨不眨盯着街道上行走的人儿。

　　女子一袭曳地白衣长裙，头顶简单地绾了个发髻，剩下的如同瀑布一般披散开，刚好及腰，看到那张绝世容颜，卫子夜立刻呼吸停顿，他阅女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超凡脱俗的妙人儿，那周身不染纤尘的气质，更加衬托出她的美丽，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卫子夜被女子容貌所迷，继而忽略了人家腰间佩戴的宝剑。女子独自一人，走进了酒楼。卫子夜连忙放下酒杯，转头往楼梯口探望，在小二引导下，女子很快上了酒楼，就在他们隔壁的雅间，卫子夜听到店小二在向她介绍各种品种的酒，等小二停下，女子开口淡淡道:“竹叶青。”

　　那声音就像一缕春风抚过卫子夜的心头，酒壮人胆，他再也忍不住，重新端起酒杯，一脚踹开挡在他面前的某位富家子弟，径直往隔壁走去。

　　掀开竹帘，女子闻声，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锋利的宝剑，让他浑身不自在。但卫子夜依旧选择忽略，痴痴的看着她，对方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卫子含了一丝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容，大剌剌的坐在她面前，用习惯性的搭讪方法，对着女子，说了几句轻薄言语。

　　女子闻言，并无多大反应，这时小二端着酒走来，女子给自己斟了一杯，卫子夜望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那曼妙的神态，魂都要飞了，心口发热，说话不经大脑，污言秽语一大通，女子依旧面不改色，卫子夜见她纤细的手臂微微抬起，更加笑容可掬，没想到女子对着他迎面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卫子夜整个人直接撞破身侧的木板，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大街上，摔得个半死不活。

　　和地面亲密接触的肌肤并不十分疼痛，毕竟这只不过是二楼，他平时虽然养尊处优，但皮糙肉厚，这点痛不算什么，要命的是女子拍过来时手掌自带的掌风，像一面精刚铸就的厚实的城墙，轻轻一拍，卫子夜差点灵魂出窍。

　　女子慢条斯理喝完一杯酒，走出酒楼，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人。

　　卫子夜羞愤不已，直接疼晕过去。

　　按理说，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这卫子夜自讨苦吃，怪不得他人。可他和女子的缘分还没结束。伤筋动骨，在家躺了十多天，卫子夜立刻待不下去了。

　　初夏时节，卫子夜躺在华丽的马车中，带了一干家丁婢女，准备去城外山庄避暑。

　　来到大街上，百无聊赖，他掀开车帘，忽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刻浑身肉疼。可狗改不了吃屎，在看到女子无双的容颜后，心里对她的怨恨立刻烟消云散，卫子夜吩咐家丁往女子所在方向靠近。

　　马车在和女子只有两三丈的距离前停下，卫子夜在家丁搀扶下走下马车，腆着脸快步来到女子面前，“美人儿，天下真是无处不相逢，相逢就说明我俩有缘，跟我去前方酒楼喝一杯，上次你打我那一巴掌就算一笔勾销，如何？”

　　女子像看一坨臭狗屎似的看了他一眼，问:“你确定就你我？”卫子夜没多想，忙不迭点头:“对对，就你我，谁要敢打扰我们，我立马拧断他脖子。美人儿，现在就过去？”

　　女子忽然妩媚的笑了，往前走一步，抬起手，卫子夜闻到一阵香风飘过，浑身酥麻，感觉衣领一紧，脖子勒得慌，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漂浮在高空上，女子像提鸡仔一样带着他腾云驾雾。

　　卫子夜立刻慌了，心肝都差点飞出去，忙开口求饶:“姑奶奶饶命，小的有眼无珠，没看出姑奶奶原是神仙，求姑奶奶高抬贵手，以后我一定日日烧香拜佛，痛改前非，再不调戏良家妇女！”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女子一言不发，耳边风声迅猛，卫子夜感觉呼吸困难，也不知飞了多久，女子终于停下，卫子夜还没来得及再次求饶，突然衣领一松，整个人如同风中枯叶，飘飘荡荡往下落。卫子夜吓得魂飞天外，连惊恐的叫声都发不出，下方有连绵起伏的山脉、草原、湖泊，但这么高摔下去，他已经能想象到那血肉模糊的场景了。

　　“这个地方与世隔绝，美丽如画，真的是浪费了。术法时间一到，会一点一点解开，你就待在这里好好反省。”女子说完，朝另一个方向飞走了。

　　卫子夜想呼喊，却发现不管他怎样用力，始终张不开嘴，身体的重量消失，随风飘荡，好像一张纸片。

　　就这样，卫子夜被那位美丽的仙子变成了一张人皮，囚禁在那片虚幻的境地。

　　“为何我前几次去没发现你？”枣七忽然道。

　　卫子夜道:“姑奶奶施在我身上的法术很古怪，不仅将我人压成一张皮，而且身体各个部分分别被压制，两年后我才可以睁开眼睛，三年后我才可以说话，你看不到我，那不是很正常嘛。”

　　枣七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萦羽瞧着那张会说话的人皮，感觉有些头痛。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自己砸成了一张人皮。

　　“两位好心人，求求你们大发慈悲，送我回家吧，这几年，我痛定思痛，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从今往后，我要放下屠刀，重新做人，再也不随便调戏良家妇女，唉，说实话，我真有点想我的老母亲和我的婉婉娇妻了……”

　　枣七:“……”

　　萦羽:“……”

　　感觉头越大了。

　　按照卫子夜所说，山河镇也在东方，和他们此行方向一致，尽管心里万般不愿，但他们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顺带将这位富家子弟送回去。

　　“你这样子，回去你家人看见不会被吓到？”萦羽问。

　　卫子夜没所谓道:“管不了那么多，按照仙子的意思，再过几年我就能恢复了。”

　　两人带着一张人皮，离开幻境，没看到那群半兽人，于是开始往东方前进。

　　一路上顺风顺水，似乎追捕他们的半兽人突然消失了似的，并未出现。

　　这日，临近黄昏，远远看见前面有一个小村庄，行走途中，因为很少看到人家，他们大多数时候是风餐露宿，以天为被，地为枕，草草率率过夜。

　　走进村子，太阳已经落山了。

　　三人所在之地是通往村子的主路，两边是星罗棋布的木屋，萦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望着这些屋子，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而这里整体呈现的气氛也很诡异，天还没完全黑，可路上却看不到一个人，想象中的炊烟袅袅并未出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好像在惧怕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个村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卫子夜打破沉默，他虽然被卷起来，但感觉相当灵敏。

　　枣七深有同感，对萦羽道:“阿滥姑娘小心，这个地方有古怪。姑娘有没有注意，刚才进村的路口，有一座貔貅石雕，我曾听村中的老人说，这是一种能带给人祥瑞的神兽，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辟邪镇妖，一般只有富贵人家会在家门前安放这种石雕，村子口倒很少见，看来这个村子很不寻常。”

　　“别是这里有妖怪吧，我看我们还是别在这停留，赶紧走吧，生命诚可贵，小命要紧哪！！”卫子夜道。

　　枣七没理会他，望向萦羽，等待她的指令。萦羽沉吟道:“话虽如此，但既然已经来了，还是先去找户人家，看能不能在他家借宿一晚。”

　　卫子夜立刻抗议道:“不行，我不同意。两位，听我这个好人一言吧，别吃亏在眼前，喂……有人在听吗？”

　　枣七在就近一户人家门前，敲了敲门，等了半天没人应，他贴耳门上，什么也没听见，对萦羽摇头:“里面好像没人。”

　　他们离开，前往下一家，这次是萦羽敲的门，和第一家一样，敲了半天，里面依旧没人回应。依次走下去，差不多走过一半的村庄，期间每路过一户人家，两人就会换着去敲门。可奇怪的是，这么多人家，竟没一人回应，好像所有的房屋都是空的，偌大的一个村庄，寂静的像一个巨大的坟墓。

　　暗夜降临，星月被乌云遮蔽，冷风起，越发显得这个地方阴气森森。

　　卫子夜哆嗦着声音道:“我说两位，都敲了这么多门，我估摸着再敲下去，结果也是一样，还是赶紧离开吧。”

　　萦羽道:“难道你就不好奇？”她说着，走到一户人家门前，两边种着柳树，萦羽敲了门，和枣七一样，在门口静候。然而这次回应他们的不再是死一般的寂静，一个沧桑的老人声音响起:“是谁？”透过门缝，里面并无灯光。

　　枣七道:“老人家，我们是过路人，天黑了，想在您家住宿一晚，希望老人家能行个方便，您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到时候会给您一定回报。”

　　老人沉默一阵，迟疑着道:“不好意思两位，老朽家不方便，请两位去其他地方吧。”停了下，继续道:“两位有所不知，我们村有一个规定，太阳落山前必须关门闭户，夜晚绝对不留过路人住宿，若非不得已，不能随便开门，更不能在路上行走，希望两位见谅。老朽劝两位还是别浪费时间了，相信村里所有人都和老朽一样，两位要住宿，距村子东北方向三里外有一座土庙，刚修不久，两位将就着睡一晚，天亮就赶快离开吧。”说完，萦羽听到有脚步声渐渐远去，应该是老人进里屋了。

　　听完老人的话，两人决定不再敲门。按着老人所说，两人往村子东北方向走。离开村子，没走多久，果然看见一座土庙，外面看起来还很新，土庙前方很干净，里面供奉着神像，香火未绝。

　　他们打算在此地过夜，好歹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枣七找了些干草铺在神像前面。

　　卫子夜嘀咕道:“少年，快放我出来透透气。”枣七取出人皮画卷，铺在地上。卫子夜好像刑满释放似的，长长吐了口气，“快憋死本公子了，嗯，夜晚的空气就是这么好。”

　　萦羽和枣七都没搭理他。在土庙里面走了一圈，萦羽来到外面，天边乌云已经散去，有月光透过细纱般的云层洒下，土庙四周的景色能看得一清二楚。

　　“天色不早了，阿滥姑娘先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继续赶路。”枣七坐在土庙前的台阶上，“我在这给姑娘守夜。”

　　萦羽想叫他也进去睡，忽然有风吹起，土庙中的卫子夜借着风飘到门口，眼珠盯着前方某处，惊讶道:“你们快看，那边有人，好像是一位姑娘！”萦羽以为他在开玩笑。

　　枣七道:“阿滥姑娘，那边真的有人。”

　　萦羽这才抬头往前方看去，只见月色下，一女子手里提着篮子，正往土庙方向而来，看样子是村里的人。

　　老人不是说晚上村子里人不可随便出入，这女子胆子好大，居然敢一个人出来。

　　卫子夜小声道:“两位，快藏起来，我们瞧瞧她要做什么。”萦羽心念一转，拉着枣七躲在神像背后，她也很好奇，女子这么晚来土庙做什么，要说烧香拜佛，白天来不更好？枣七还不忘将人皮卷起。

　　两人等了半天也没见女子进来，正在纳闷，忽然听到细碎的声音从门口传进，好像是女子在说话。两人对视一眼，悄悄走到门边，萦羽探出头，见女子在土庙前方，正在烧纸钱。篮子里都是一些吃的东西，有水果、烧鸡、猪肉，好像是在请什么人吃饭。

　　女子一边往火堆里烧纸钱，一边唠唠叨叨低声说着，萦羽和枣七竖起耳朵，屏住呼吸，依旧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很快女子烧完纸钱，对着火堆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拜了几下，这才提着篮子往原路返回。女子走得很慢，走一步停一步，似乎在犹豫什么，走了一段距离，她终于像下定决心似的，骤然停下，缓缓回头，往火堆方向看去，只一眼，女子立刻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撒腿往村子方向狂奔。

　　萦羽两人以为她看到他们了，心一紧，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但看到她那副见鬼一样的表情，又不太确定。

　　正自琢磨，卫子夜突然道:“两位听，有人在说话。”

　　萦羽收回目光时，往女子烧纸钱的地方不经意一瞥，呼吸骤然停止，在那诡异的红色火光照耀下，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三个人，说是人，仔细一看又不像，他们的脸色惨白，像被人抽干血一样，瘦骨嶙峋，表情僵硬，看起来极为恐怖。三人正拿着女子留下的食物，津津有味吃着。萦羽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正常人，浑身阴气，倒像是刚死没多久的鬼。

　　听到三鬼的交谈。

　　鬼一说:“今晚的食物很美味，你们可要多吃点。”砸吧了下嘴。

　　鬼二说:“照我看，还是少吃点，别吃太饱，吃个半饱就行，你们难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鬼三大声道:“哎呀，兄弟，要不是你提醒，我真差点忘了，今天可是鬼王娶亲的日子，冥界肯定有很多好吃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鬼做糊涂了，好东西就在门口，不知道享受，偏偏跑来这荒山野岭。”一把扔掉手里的食物，拍拍手，“两位兄弟，别吃了，快回冥界吧，算算时间，鬼王娶亲已经开始了。”其余两鬼学他，把东西往地下一丢，三鬼起身，朝着身后忽然出现的黑洞走去，很快消失。

　　萦羽和枣七还没反应过来，卫子夜突然脱离枣七的手，往三只鬼消失的黑洞飘去，同时不忘提醒他们:“两位俊男美女，快跟上呀！”

　　萦羽和枣七正在犹豫，卫子夜已经进入黑洞，两人没奈何，只得跟上去。

　　进入黑洞，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诡异大门，上方写着鬼门关。周围没看见卫子夜，不用想，肯定是进入鬼门关了。门口没有夜叉把守，两边虚空中漂浮着两只红灯笼，周围是一圈诡异的红光。枣七问:“阿滥姑娘，要进去么？”萦羽望向鬼门关，道:“卫子夜已经进去了，我们答应要带他回家。”枣七明白了，忽然走到她前面，用意很明显，他想保护她。

　　萦羽内心一暖，朝他笑了笑。两人毫无畏惧，快步进入鬼门关。

　　短暂的黑暗过后，两人好像踏入了另外一个天地。看得出，现在是黄昏，和阳间一样，落日西斜，光芒四射，云彩被染成五颜六色，好像被人施法定住，停在半空中，从他们脚下，是一条宽阔的道路，长长延伸出去，道路的尽头，依稀能看见一条河，氤氲的雾气笼罩在上面。

　　路的两边盛开着无数血色鲜花，没有叶子，碧绿的花茎，细长的花瓣。鲜花上空漂浮着一只只红色的灯笼，和道路呈两条直线往河方向整齐排列过去。

　　两人走到小路尽头，有一座古旧的桥横跨在河面，桥边停靠着一只船，一人头戴斗笠，一身灰衣，看不清容貌，坐在船头。

　　“两位要渡船吗？”那人问。

　　萦羽往桥上看了眼，点点头。她和枣七上了船，撑船之人竹篙往岸边一点，船往水中央漂去。萦羽望着河面上漂浮的红色花灯，问船夫:“请问这里是不是冥界？”船夫回答说是。

　　枣七道:“听说今日鬼王娶亲。”

　　船夫道:“没错，今日正是鬼王的大喜日子，森罗殿大摆宴席，不论品阶，都能去那里讨一杯喜酒，两位不妨也去沾沾喜气。”

　　这条河就是传说中的忘川，船夫一路上跟他们讲了许多关于忘川的故事。很快，水上的航程到了尽头，两人上了岸，见旁边立着一块通天玉石，上面写着“三生石”字样。

　　两人没多作停留，萦羽道:“按卫子夜的性格，多半会去森罗殿凑热闹。我们去那里找他，应该能找到。”

　　一路见到许许多多牛鬼蛇神，女鬼夜叉，两人终于来到一座巍峨的宫殿前，上方漂浮着森罗殿的字样。这里鬼影幢幢，众鬼脸上都带着一抹欢喜的笑容，那笑在僵硬的脸衬托下，越发诡异。

　　两人好不容易挤进森罗大殿，宽大的殿中密密麻麻站满了鬼，两边幽幽烛火照耀，大殿里面的布置跟凡人成亲的地方差不多，到处都是大红的绸布，主殿正前方，站着两位身穿大红衣裳的男女，男的容貌儒雅，一脸书生气，只不过脸色在两边烛火照耀下，稍微显得有些惨白，萦羽猜测，这应该就是鬼王，在他旁边，是鬼新娘，一袭大红曳地长裙，凤冠霞帔，红色盖头，身材苗条，想来也是一位美人。

　　鬼王居然是这样一位男子，和想象中的青面獠牙大有出入，这倒让萦羽两人有些吃惊。枣七环顾殿内，没看到卫子夜，正待收回目光，忽然撞上鬼王那双带笑的眼睛。

　　“今日乃本王大喜之日，感谢诸位前来见证本王与爱妻喜结连理，诸位请尽情狂欢，”鬼王停了停，目光停留在萦羽两人所在的地方，“两位来自阳间的朋友，请到前面来。”

　　萦羽两人吃了一惊，众鬼顺着鬼王的视线，全部盯在两人身上。两人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到鬼王面前，枣七有意无意挡在萦羽身前。

　　鬼王含笑道:“今日是个美好的日子，我冥界一向对外开放，欢迎三界各类人士，今日两位能出现在此，实乃本王三生之幸，两位请这边坐，来人，给两位斟酒。”话音落下，立刻有鬼仆上前给萦羽他们倒酒。

　　鬼王自己也拿了一杯，“两位，请！”说完仰头喝下。萦羽和枣七对视一眼，一起仰头喝完。

　　鬼王显得很高兴，亲手斟了杯酒给身边的新娘，自己也拿了一杯，两人喝完交杯酒，鬼王掀开鬼新娘头上的红布，萦羽没猜错，新娘长得的确很美，秋水伊人，雪肤花貌，身姿绰约。

　　烛火映照下，新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在众鬼目光都投注在新娘身上时，萦羽忽然见她嘴角一弯，一双水眸尽显妩媚，削葱般的玉指张开，猛地插进鬼王胸口，用力一扯，抓出一颗血淋淋的心，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鬼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瞪得老大，在极端的震惊之下，一命呜呼。鬼新娘吃完一颗心，舔了舔手指，突然张开双臂，头微仰，在她身上出现一股庞大的吸力，鬼王身子剧烈颤抖，然后一点点消散，最后荡然无存，全部被她吸收。

　　鬼新娘抬头轻轻呼吸，目光在大殿中一扫而过。原本处于震惊的众鬼，立刻恐慌起来，大家都争先恐后往森罗殿外跑，最后只剩下萦羽和枣七两人。

　　鬼新娘盯着他们:“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在冥界，婚姻就是这样，充满血腥和杀戮，我如果不吃他，迟早也会被他吃掉，这就是冥界的生存之道，也就是鬼道。”

　　所以她干脆先下手为强。

　　萦羽看着她在烛光中逐渐狰狞的面孔，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枣七挡在她面前，生怕鬼新娘突然下毒手。

　　鬼新娘没再看他们，好像有些疲惫，“冥界易主，今天也是我的大喜日子，我不想再杀人，你们离开吧。”她说着，离开森罗殿，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幽幽的烛火和孤零零的两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安静，萦羽有些无法适应。没想到，鬼王娶亲会以这样惨淡的结局收尾，最后的最后，她和枣七只能摇摇头，冥界的生存之道，他们的确不明白，两人离开了森罗殿。

　　来到忘川河边，两人正准备乘船离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见卫子夜正顺着河水往他们这边漂来。

　　“你怎么在这？”枣七问，“我们还以为你去森罗殿了。”

　　卫子夜苦着脸道:“本公子也想去森罗殿喝喜酒，那可是百年难逢的鬼王娶亲哪，我特地冒着生命危险来看热闹的，可刚走上奈何桥，突然一阵狂风把我吹到河里，之后就再也没有风，我就这样顺着河水漂到了下游，然后又漂到上游，来来回回，折腾死我了。我话说完了，喂，少年，愣着干啥，快救我上来呀！”

　　萦羽:“……”

　　枣七手伸进河里，一把将他捞上，卷起放好，两人乘船往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