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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   夜色沉寂,璨姬立在契守殿外,任凭寒风像刀子似的在脸上刮弑。
      契守殿里,挤满了整个医馆的太医。
      也躺着那个秦王最恨的女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早就沦为弃妇的女子,在一夜之间,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她还真是傻,居然会明目张胆去毒害她的儿子!

      不知是逝去的亲人保佑,还是这孩子与他们有缘。太医对秦王说:“好在王嗣已有五个多月,胎象已稳,夫人此次动了胎气,须得好生调理。”
      尽管如此说,秦王的四肢还是没能立刻停止住颤动。
      “哦。”
      他总算放松下来,“不是说她……不能怀孕么?”
      凌太医捋了捋胡子:“臣也很意外……或许,这就是有缘吧?”医术诠释不了的事情,好像只能用缘分这种玄乎的东西来解释。
      真好,有缘。
      “对。它与寡人有缘。凌互,旁人的寡人不管,司马夫人这一胎,你们一定要确保它平安……还有扶苏,他中了剧毒,日后的调养,你要多费些心思。”
      他不放心,反复交代:“一定要他们平安!”

      之后他还是没能忍住,走到了启伽身边去。她肚子上那个凸起的幅度,是他所梦寐以求的。刚才太医说,已经五个多月了!
      秦王自责不已,他最爱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而他居然都不知道,还险些亲手断送了它刚刚萌芽的生命。
      更不忍去细想这五个多月以来他对启伽做的那些事情,每一件,都足够让他的孩子在地狱里走上好几回。
      一幕幕的过往,尤使人心有余悸。
      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女人真是好顽强!挨过来那么多苦难,还能护住这个孩子。

      小瑾不知外头发生了些什么。今天启伽不在宫中,没有熬药,小瑾怕她受罚,帮着煎好了药,挨个给那些妃嫔送去。
      待她回来,吓得失了魂,跪在地上向秦王求饶。
      “婢子再也不敢了!求大王宽恕!婢子也是头一回做,实在是今日夫人不在……大王饶命!”
      连一个小小的宫婢都知道,谁要是帮了司马夫人,大王就会要谁不得好死。
      秦王笑他自己,原来在世人眼中会是这般无情。
      “把药端过来。”
      他一仰头,将那一大碗坐胎药全都喝掉—— 果真很苦。
      司马启伽的心,会比这更苦吧?

      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早晨。
      启伽摸着肚子,感受到里面的小家伙在动。她长舒一口气,却不敢有半分懈怠。
      小瑾说:“夫人,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样子,秦王一定也知道了她肚子里偷偷藏了个孩子。
      “小瑾,我们出去走走吧?”
      秦王上朝前特意嘱咐过,若是夫人醒过来,她要做什么都由她做,不能让她情绪波动过大。

      小瑾搀着她到了庭中,却被她赶出宫去。
      她站在庭中的石桌上,要挟她们道:“你们都给我出去。你们照顾过我,我不想为难你们,我现在要是摔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你们大王要留我的性命慢慢折辱,我要是死了,你们可都活不成!”
      小瑾本就是秦王派来监视照顾启伽的,自然要护她周全。她说:“夫人,你别乱来!我们马上出去!”

      秦王下朝赶来,只见得宫门前站着所有伺候启伽的宫人。
      那扇门后面传来阵阵巨响——那是启伽,用木板和长钉,将宫门从里面死死封住。
      小瑾解释:“夫人用自己的性命胁迫我们给她找来榔头和长钉,还让我们全都出来……”
      “滚!”
      那宫门后的声响极大,连赵高都很惊异,一个虚弱的孕妇,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启伽的打算是:现在秦王知道她有孕,保不齐会用什么手段除去她的孩子,让她痛苦,更让司马家绝后。她将自己一个人封锁在宫里,不与外界往来,则可以杜绝外来人等对她腹中胎儿的伤害。
      契守殿里有些余粮,省着点儿吃,能撑到孩子出世;秦王把宫墙砌得很高,宫门也很结实,不管他们硬闯还是翻墙而入,她都能为自己争取一点转圜的时间。
      当然她只是赌一把,若秦王非得要她孩子的命,她也只能带着这个苦命的孩儿去找她的家人。

      秦王踯躅在宫门外,进退两难。
      若是拆门而入,以司马启伽的性子,一定会走极端,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一尸两命。
      若是任由她把自己锁在里面,也不敢保证她会乖乖待着,说不定又会用尽各种方法寻死。而且太医说过,她需要好生滋补调养,她一个人在里面,谁去照顾她?

      赵高看秦王为难,出了个主意。
      “大王何不找来姣姣姑娘?司马夫人看重她夫妻二人,一定会听他们的劝!”
      结果姣姣和左芦根本不予理会。
      左芦对秦王派过去的人一脸漠然地讽刺:“怎么?又想拿我们的命去要挟我们主子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顾惜这条贱命! 我们不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姣姣应和:“对,悉听尊便!”
      那些人灰溜溜地回去向秦王复命,他没有震怒,是他自己做了太多混账事。
      他更不会去残害左芦和姣姣,那样一定会让启伽不安。
      现在没有人可以帮他,原来权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秦王在契守殿外站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好像能体会到一点点当时启伽跪在璨姬寝殿外的失望和无助。甚至她比他痛苦数十倍!

      天黑以后,她睡醒,一脸懵然。
      秦王就坐在她床边,用一种复杂的神情凝视着她。许是为了翻墙方便些,他着一身玄色骑服,却不再是她从前最爱的政哥哥。
      她吓得魂飞魄散,脸“唰”一下泛出苍白。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
      这个动作令秦王哭笑不得。她果真以为,他会残害自己的骨肉。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看来她也是有心要生下这个孩子的。
      秦王说:“就你这点警戒心,还敢跟寡人置气呢?”
      他翻墙进来,坐在这里看了她大半个时辰,她睡得极沉,还在梦中拿手背擦拭过自己嘴角的口水,全然不觉自己身边有个大活人。
      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安全感,也会成为一种习惯吗?即使他做了那么多恶事,有他在的地方,还是能让人安然入睡。
      秦王想也好了,只要启伽语气稍稍能软一点点,他就立马跟她道歉,从此以后拿命疼她,比以前更疼她。
      但启伽没有给秦王道歉的机会。
      她满怀敌意:“所以你要干什么?要我跪到璨姬满意为止,还是要我再给她们煎几百碗坐胎药?我还有一条腿是好的,还有两只手,你要哪个?”
      秦王恁住,不知怎么接她的话。
      最后,还是她先开口。
      “嬴政,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你,可是恨来恨去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孩子是无辜的,不是么?”
      “你恨寡人,为何还要留下这个孩子?”
      启伽没有作答,轻轻皱起眉头,拿手抚摸肚子,应是在安抚里面那个不安分的小东西。
      这一幕令秦王感到无比温暖,他咽了口口水,身子微微往前倾。他问:“它在踢你吗?”
      “不是,它平时很乖。嬴政,它以后不会给你添麻烦,你饶了它,好不好?”
      这种毫无锋芒的哀求比恶语相向更能刺痛人心。
      秦王问她:“你就这样想我?”
      启伽又马上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想你。你能不能放过这个孩子?”
      胎儿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兴奋不已,又连踹了启伽好几下。
      秦王看到她频频皱眉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比你早一点。”
      “你真是糊涂!这么大的事,你自己竟察觉不到吗?你既已知晓,为何不告诉我?”
      “为何要告诉你?”启伽笑笑,“嬴政,我只想把它平安生下来……”
      “这也是我的孩子!”
      他自然不会对自己的骨肉痛下杀手!可昨天才发生了扶苏的事,再往前又有簌簌的惨死,他说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有他自己能信吧!
      他打她的那一巴掌,那印记还深深刻在她脸上,除了面颊上有四根青紫的指印,嘴角上也有一块不小的淤青。

      秦王抬起手,想触摸她的伤痕,但她本能地闪躲开,身体还抖动了一下。
      那印记不仅刻在脸上,更刻进了心里。
      他缩回手来,无处安放。此刻的他瑟瑟缩缩,真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你好生养胎。不许封锁宫门。我……寡 人改天来看你。”
      他似乎是允许她留下这个孩子了。

      启伽挪动身子,要下床去,秦王怕她磕着,还扶了一把。
      结果她下床后,双膝跪地,向他行了一个最恭敬的跪拜大礼。
      秦王愕然,半天不知该怎么做。
      “嗯。好。寡人收到你的谢意了,你可以起来了。”
      她捂着膝盖,又艰难地爬起来。
      秦王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契守殿,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比这月色还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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