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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秦王曾许诺启伽,要带她出宫玩去,然这一年到头只顾着忙碌,直至开春了他也没来得及兑现承诺。
      赵高今日运气也不好,在秦王自责之时扰了他清净。
      “大王,先王的颜美人寻到了,您看如何处置的好?”
      “颜美人?”
      赵高又费了好大力气同秦王解释清楚这颜美人是何许人:她是异人回秦国后纳的妃子,很是受宠。然她既非后宫正主,膝下亦无子嗣,国君薨逝之后,按律是应当生殉的。她也不知找了什么人帮忙,先王下葬那日竟在半道上逃走,昨日给宫里的老嬷嬷寻到,事关王室体面,不得不向秦王请示。
      秦王烦躁,训斥赵高:“既是父王的事,又关系后宫,交由太后处置便是。国事尚且沉闷繁杂,这等琐事也须寡人亲自处理吗?”
      “诺。”赵高挨了说,立马退下。

      思绪突然被打乱,秦王一时难以再次进入状态。赵高的话像魔咒一般萦绕着他,直至入夜之后,四下安静许多,他才又重新开始绘制未完成的军事舆图。
      不久,秦王将笔丢到一旁,传唤赵高进来问话。
      “今日你说的那颜美人,后来如何了”
      赵高说:“回大王,颜美人早年恃宠而骄,常不把太后与其他妃嫔放在眼里。此次她又犯了重罪,太后已将她……处以极刑。奴才方才着人给她收了尸,听说她是先被割去耳朵和鼻子,再给活活打死的!”
      太后定是恨毒了颜氏,才下此狠手。秦王说:“太后解气就好,随她吧!”
      他心里想到了另一个人。
      “赵高。没有后位和子嗣的妃嫔,当真非要殉葬不可么?”

      秦王长启伽九岁,若不出意外,自然是要走到她前头去的。今日听了那颜美人的遭遇,他整个下午都在忧心此事。
      他又问:“若只有后位,却没有子嗣,将长子过继给王后做嫡长子,国主百年之后,她仍是一国太后,如此该不会有这些不好的遭遇吧?”
      赵高道:“理应如此。却也不尽然。民间百姓总说‘谁生的孩子心疼谁’,想来是很有道理的。若国主殡天,新君继位后自然是更愿意拥护自己的生母做太后。反正老国主已走,举国上下全是新君一人说了算,先王后若是被传出殉情随了老国主去,臣民也是信服的。到那时享太后尊荣的自然还是新君的生母。”

      赵高说得很有道理。秦王闻之不禁胆寒,纵然他给了启伽王后之位,可待他一撒手,谁也保不住他的儿子费尽心思要害她,再尽举国之力尊养自己的生母。
      秦王一直不希望心爱之人陪同自己长眠地下。他以为喜欢一人,即是不忍她死去,哪怕最终阴阳相隔,也要她安然存活于人世。

      赵高说:“大王正值壮年,何故为此事烦忧!”
      秦王却总想早早地替启伽打点好一切。

      当夜秦王又单独召见了医馆最德高望重的凌太医。凌太医直言不讳:“恕老臣无能,只能力保司马夫人身体康健,子嗣一事上……实是回天乏术。”
      秦王脸色比夜色更沉,他挥手示意,凌太医方才离去。

      契守殿花又开满了。
      姣姣她们来了之后,宫里热闹非凡,簌簌也习得更没规矩,宫人婢子跟着不识礼数的主子,渐渐习得懒散松懈。
      然秦王喜爱来这里,很远,便可听得契守殿上方皆是欢声笑语。
      他在宫门外,远远地见启伽在笑。
      秦王像是对着赵高,又像是自言自语:“寡人就喜欢看她笑。”

      启伽见他立在门外,奔走过来邀他进去:“嬴政,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啊?我新教了簌簌一套剑法,你快去看看她练得好不好!”
      “好。”
      秦王随她进了宫门,唯有与她作伴,能够忘却心中烦忧。

      秦王最喜欢从身后抱着她。
      启伽抱怨说:“嬴政,这扇窗不够大。现在到了春天,景色正好,可我总觉得自己活在框里。”
      “我也觉得有些小,明日便让人扩一扩。可是你得答应我,起风时一定记得关上。”
      “好。”
      启伽笑得极甜美,可是嬴政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笑颜。
      “你最近还是很忙么?”她想起秦王忙碌了近半年,不知他能不能吃得消。
      秦王说:“嗯。启伽,很快我就要一统天下,这数百年的战乱,也可以彻底停息。”

      司马尚曾说过,秦王政有虎狼之心,绝不会安心居于秦国一方天底下。那时启伽仰慕嬴政,只对司马尚说:“那不是挺好么?政哥哥一统天下,七国就再不会因为国土兼并连年征战了!不打仗,不用服兵役,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真好!”
      在大是大非之事上,她倒是比更多男儿看得长远。
      可是她也明白,这个过程太过残忍,亦有太多杀戮,不知她的父兄是否能得幸免,亦不知秦王杀戮太重,是否会不得善终。
      秦王知晓她的心思,许诺道:“纵使大秦的铁骑踏平赵国的疆土,我也绝不会伤你亲人分毫。”
      “嬴政,战场上的死伤总是难免,但是你不要伤及那些无辜的百姓。”
      “好。”
      秦王肯承诺至此,也是难得。
      她不是心怀天下的圣母,只愿能守护她至亲之人便已足够。
      ……

      元益宫内枯木逢春,长定已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漫漫长夜。
      栗衫怕她冷,总是提醒她加衣。
      “大王今日来后宫了是吗?他又去了契守殿,是不是?”
      栗衫不愿回答,长定却早就知道。
      四年以来头一次,她说:“我想回家。”

      启伽吵着闹着要回家的时候,长定只觉得她任性胡闹。日子越久,她越觉孤独,时至今日,原以为早就习以为常的孤单,仿佛一只强有力魔爪,硬生生将她拉扯进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一直以为只要还在他身边,只要还能对他好,总有一天,秦王心上的坚冰会慢慢融化。
      可她知道自己错了,一塌糊涂。司马启伽才是唯一能温暖嬴政的太阳。
      李长定,什么也不是。
      在秦王政看来,就连做司马启伽的替身她都不配。

      渐渐地,启伽也不来元益宫了。过去她常来看望长定,抱怨秦宫里烦闷,又或者告诉长定她发现了什么稀奇事。现在她不敢来,她知道长定对秦王的情。宫里人尽皆知秦王独宠司马氏,她害怕再见到长定,就成了炫耀。
      送给长定的那些东西,也都不敢拿秦王赏赐的。她要么跟着杜若学做一些糕点,要么亲手采些滋补的草药。

      长定说:“她做的糕点难吃,采的草药也都是没有分毫作用的。我恨不起她来,她样样为着我想,处处怕我难过,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自己可怜。”
      栗衫说:“哪里就可怜了?我初次见你,还以为你是神女儿,那是我就想,这个小姑娘哪能这样好看?你看,还是和当初一样美。只是秦王不懂珍惜罢了!”
      可是李长定穷尽此生,求的也只是秦王政的一个珍惜。

      后花园的春景美不胜收。
      各宫的人相聚于此,一时间热闹非凡。
      扶苏已经两岁多了,不仅会说话走路,还识得几个字。
      启伽说:“真是厉害,我到现在都认不完秦文!”
      姣姣说:“那是你懒,从来不肯认真学。”

      秦王站在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问宫婢:“司马夫人很喜欢小公子吗?”
      宫婢答:“那是自然。小公子也喜欢司马夫人,这宫里除了羋良人,小公子就跟司马夫人最亲近!”
      “是么?”

      扶苏跑得累了,随意坐在地上歇息。 启伽怕弄脏了他的衣裳,便要伸手去抱他。 可小扶苏望着启伽笑笑,软糯糯的说:“要母亲抱!”
      杜若抱起孩子,笑容比这三月里的春花更明媚娇艳。
      秦王微带笑意的脸即渐阴沉,他呢喃细语,重复着方才宫婢对他说的那句话——“除了羋良人”。
      ……

      也是同房过后启伽才知道,原来秦王很会梳头。只要他留宿于此,都会给启伽梳头,并且力度刚好,不会弄疼她,还能梳得她头皮很舒服。
      “今日我去过后花园,你们正在玩闹,怕你们见了我不痛快,只好远远看了会儿。”
      启伽笑说:“你也看到了?扶苏可真是聪明,他还知道你们名字里那个字念‘嬴’呢! 不似我,老是学不会。”
      “启伽,你若是喜欢,我便将扶苏送给你,让他做你的孩子。”
      启伽只当秦王在说笑:“嬴政你说什么呢!扶苏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岂能由你这样送来送去?再说,扶苏有他自己的母亲,你把他送给我,杜若怎么办?”
      以示认真,秦王停下动作,将梳子放在妆台上,神情极严肃:“我是认真的。”
      启伽拿小拳头捶了他一下:“我也是认真的!你最近就是太累,总想些不靠谱的东西。早些休息吧!我让思婆婆她们给你换洗。”
      可秦王的眼里闪过的寒光,是启伽不能察觉到的。
      赵高说得没错,谁的孩子心疼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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