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空》樛木柏舟

10、第十章

　　“你们在找出去的路？”男子斜靠在棺木上，看着他们。
　　江竹喧明白他想说什么，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你想跟我们做交易？”
　　“不错，挺机灵的。”
　　“为什么？”
　　“因为本王对你很感兴趣。”
　　“是对我刚才的话感兴趣了吧。”江竹喧十分不给面子，“岚杉，别理他，接着开棺。”
　　“是，江哥。”
　　另一边，薛秋暝正站在一面石壁前静静思索。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做成的？这些元素都解析不出来啊？”他烦躁地看着手中的探测数据，眼底有着一片火海。
　　“……”他气闷地删除了那一串乱码，“只要能解决这面墙，就能抵达核心墓室啊啊啊啊！”他十分暴躁地蹂躏着自己那一头蓬乱的微卷短发。
　　陆羽优哉游哉地靠在一边：“急不得急不得，年轻人，太过暴躁可是会脱发的哦。”
　　薛秋暝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根据古籍记载渊朝的祭祀方式和一些礼乐方面的资料，结合一些风水知识和地理知识，他们面前的这面墙，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连接着核心墓室的通道。
　　“他们不可能把通道封死了，一定有机关。”薛秋暝不信邪。
　　陆羽耸耸肩，拍了拍身后光溜溜的石壁，“你看，这些墙壁，像是有机关的样子吗？连一条缝都没有！”
　　“一条缝都没有？就算是天然岩石，也一定会有岩缝，怎么可能一条缝都没有……”薛秋暝左手轻抚石壁，“我知道了。”
　　陆羽：“嗯？”
　　“告诉你啊？”薛秋暝眉眼弯弯，笑得不怀好意，活脱脱一条小狐狸。
　　陆羽也笑道：“不必了，你一开口准没好话，我不爱听，也不想听。都这么久了，江少为何还没下来？若是他出了什么事……”
　　“我就要你一起死。”薛秋暝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乱说话是要遭报应的。”
　　陆羽眨巴眨巴眼：“我遭我的报应，关你什么事？”
　　薛秋暝道：“小爷我就是你的报应！”
　　“啧啧啧，真护短，你跟江少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护短？不不不，”薛秋暝撇嘴，看了他一眼，“你瞎么，我跟他那么明显的塑料同盟关系还看不出来？我这么说只不过是——”
　　“单纯地看你不顺眼。”
　　陆羽：“……”
　　“不过也是，我的情报自然只能分享给盟友，你给我一边呆着去。”薛秋暝嘟囔着，拿出卫星通讯器，拨给江竹喧：“喂，江同学？”
　　电话那头：“嘶……啊……轻点……”
　　薛秋暝脸色巨变，整个人瞬间石化。
　　江竹喧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有新发现？”
　　薛秋暝表情僵硬，语调微妙道：“你那边什么情况？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啧啧啧……要是不方便的话我现在就挂了……”
　　“慢着，”江竹喧眉头微蹙，瞥了一眼在地上嗷嗷乱叫的渊朝王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怎么会误会呢？我还不了解你啊……”
　　“你？了解我？”江竹喧冷嗤，“你不也差不多，还有心思满嘴跑火车。我发现了渊朝的实验体‘不死鸟’。”
　　薛秋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你说什么？‘不死鸟’？”
　　“你知道？”
　　“你怎么还活着？”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知道的一点都不多啊哈哈哈……”薛秋暝十分敷衍道，“不死鸟不是一个什么传说嘛……百度百科，你值得拥有……”
　　“编，你接着编。”江竹喧冷声道，“你知道‘不死鸟’最好，我也不追究你是怎么知道的了。”
　　薛秋暝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很快就到。防着点陆羽。”
　　“……嗯。”
　　岚杉满头黑线地看着那王爷：“你不是不死之身吗，怎么放个血都叫得这么惨烈？”
　　男人翻了个白眼：“有本事别用我的血！”
　　“被子弹打穿都一声不吭，你是故意的吧？”
　　男人咧嘴一笑：“你在给你娘子通讯？”
　　“跟我娘子？你脑洞倒是挺大的。”江竹喧淡淡道，“要不是还要用你开机关，我现在就把你的脑浆打出来。”
　　“啧啧啧，你那语气，虽然我才认识你不到一个时辰，但是你语气那微妙的变化我还是体会的出来的。这么缓和，不是你娘子，会是你的谁？”
　　江竹喧咬肌鼓了鼓：“你会对敌人有好的语气？还有，我什么时候语气缓和了？他不是我娘子，他是男的。”
　　“男的有什么。”王爷双手一摊，“男的就不能在一起了？在我渊王朝，只要是有缘，就可终成眷属。感情这种事情，有缘那就顺水推舟，水到渠成。”
　　“你很懂嘛。”江竹喧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唔，既然现在都已经是合作关系了，那么本王就告诉你吧。”男人非常欠扁地笑了笑，“本王名唤顾寒笙。”
　　“顾寒笙是吧，”江竹喧阴沉着一张脸，把指关节按得咯吱咯吱响，“明年的今天我会发发慈悲去你坟上上香的！”
　　岚杉不忍再看，别过脸去。
　　“我靠，本王是让着你的……别打脸别打脸……”
　　江竹喧也清楚，顾寒笙的确让着他了。以顾寒笙的实力，手撕他都绰绰有余。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他也不想深究了，先揍了再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顾寒笙休眠了几千年，虽是实验体，但毕竟也是人，颗粒未进，刚刚在棺材里跟他搏斗就已经耗完了全部的体力，此刻哪有力气在反抗，只能嘴上叫嚣。
　　“呼……”他长舒一口气，“爽。”
　　顾寒笙脸上的伤很快就愈合了：“明知道我是不死之身，你这样有意思么？”
　　江竹喧很认真地回答道：“有。”
　　顾寒笙：“……”
　　岚杉把顾寒笙的血放入不死鸟鸟喙之中，那浮雕从中间裂出一道缝隙，缓缓地往两边退去，露出一架样式复古的升降机。
　　“请吧。”江竹喧面无表情地把顾寒笙踢了进去。
　　顾寒笙恨得牙痒痒，忽然心生一计。唇角弯出了一个非常恶劣的弧度。
　　“叮咚。”
　　升降机到达地底。
　　薛秋暝闻声抬头。
　　只见面前完整的石壁忽然缺了一块，露出一台复古的升降机。
　　“果然是……”他还未被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的喜悦所包围之时，眼前的一幕彻底让他震惊。
　　江竹喧刚打算走出升降机，顾寒笙便从后面一把搂住他的腰低头咬上了他带伤的肩膀！
　　非常暧昧的一幕，然而薛秋暝却顾不了多想，一把冲上去把人抢了回来，拧着眉头仔细地翻看着江竹喧肩膀上的伤口，松了一口气，“好在只是一小块……要是伤到动脉就不是好玩的了。”
　　顾寒笙无趣地想，想看这小子出糗的计划泡汤了。唉。事不如人愿啊……
　　他的瞳孔忽然一缩。
　　“是你？！你没死？”
　　薛秋暝抬头，目光冰冷：“你谁啊你，滚出来。”
　　“你……不记得我了？”顾寒笙诧异地指着自己。
　　江竹喧也看着他。
　　“认错人了吧？”薛秋暝烦躁地蹙了蹙眉，“江竹喧，过来帮我拆东西。”
　　顾寒笙目光一凛，双瞳变得血红，抱住薛秋暝把他压在墙上，一把解开他的衣服。
　　陆羽：“咳咳。”
　　江竹喧和岚杉：“……”
　　顾寒笙大惊失色：“你不是他？！”
　　地下阴冷的风迅速带走薛秋暝身上的热量，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顾寒笙本就没什么力气，薛秋暝轻而易举地挣脱开他的禁锢。
　　江竹喧蹙了蹙眉，脑内闪过先前看到的一幅壁画，更加肯定，薛秋暝，甚至是薛家，一定跟渊朝有关。
　　他改变主意了，他要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对不起，想起了故人，一时失态。”顾寒笙有些失魂落魄，“……那人有着和你一样的脸，当初为了救我们，开了踏空门。”
　　踏空门三字一出，瞬间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
　　“‘我们’？”江竹喧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你的意思是说，实验体不止一个？”
　　岚杉压低声音问：“江哥，你怎么这么肯定他是实验体啊？”
　　江竹喧低声道：“这么特殊的体质绝不可能是天生形成的，渊朝人再怎么样也是人，要是真能诞生这种特殊体质，那么墓室就不会存在了。那就只能说明，渊朝曾做过一些改造实验。”
　　“你口中的实验体，是药人傀儡的意思么？”
　　“差不多吧。”
　　“那么，的确是的。”顾寒笙幽幽地叹了口气，明显不想再提。
　　江竹喧看向薛秋暝。
　　薛秋暝清楚，这次他必须交代些什么，要不然，陆羽和江竹喧，都不会放过他。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不死鸟’？”
　　薛秋暝深吸一口气，“‘不死鸟’是我家一本古籍上记载的，那是我三叔下墓带回来的。没有人知道那古籍隶属于什么朝代，那古籍就被扔在角落里不了了之……然后被我捡到了……”
　　“既然你们家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朝代的东西，那你又是怎么破译的那些文字？”江竹喧冷冷地打断他。
　　“我哥是考古学与文字学兼修，根据文字的演变过程以他的能力自然能捣鼓出那些字的意思。”薛秋暝据理力争。
　　“……行。”江竹喧“啧”了声，勉强认同了他这个理由。
　　“既然这样，那么关于渊朝，我和我哥也是知道点什么的，这也并不奇怪吧。”
　　“那好，‘不死鸟’究竟是什么？”
　　薛秋暝看了一眼顾寒笙，转向江竹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顾寒笙神色灰暗，倚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尔反尔非君子也。说好的不追究我呢？”薛秋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连底牌都不给我留？”
　　“呵呵。”江竹喧垂下眸子，“你若不给出解释，我觉得我才是被蒙蔽的这一方。”
　　“……”薛秋暝无言。
　　“那么可以说了吧。”江竹喧用余光瞥了一眼顾寒笙。
　　薛秋暝道：“‘不死鸟’是渊朝的一项改造实验，据当时记载，成功存活下来的，只有顾寒笙一个人。而且改造人‘嗜血，好人肉’，且‘可释放剧毒’，一般攻击普通人，直接咬断喉管和颈动脉……”
　　“顾寒笙……吃过人”
　　“或许吧。”薛秋暝说，“但那仅限于在实验室中……”
　　“简直丧心病狂。”
　　“制造最强兵人嘛。自然是不择手段了。”薛秋暝揉了揉眉心，“可别告诉我你不明白。”
　　江竹喧双唇紧抿，“……”
　　薛秋暝昏昏沉沉，整个人忽然软了下去。
　　江竹喧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薛秋暝眉头微蹙，一把推开他，走了两步，又倒在墙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你头晕？”江竹喧迅速根据他的症状做出判断，“你……低血糖？”
　　薛秋暝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难受到说不出话。
　　“我说了，我没事……什么低血糖，扯淡。”
　　“……这样的逞强究竟是为了什么？”江竹喧“啧”了声，极度不爽地把他背了起来，“你刚刚说拆东西，拆什么东西？”
　　薛秋暝十分虚弱：“……模拟生成器……”
　　“什么东西？”
　　“有点类似于瞬时3D打印的感觉……配合着一种瞬间粉碎物体的激光仪使用……”他含糊不清地喃喃道。
　　“……薛秋暝？”
　　江竹喧微微侧过脸去，薛秋暝整个脑袋已经搭在他肩膀上，眉头紧蹙着，双唇倔强地抿紧，显得有些单薄无力。
　　“是……那个升降机……前面那扇门的机关……两侧的石壁……一定藏着这样的机器……”
　　“模拟生成特殊材质的岩壁使之与周围岩壁无缝对接，然后……升降机到达的时候，激光粉碎器瞬间将其击为齑粉，破开一扇门……”
　　“竟有这种操作，真是不可思议。”江竹喧眯了眯眼，转头看向岚杉，“准备好炮弹，把墙壁破开，到升降机里面把岩壁里的机器拆出来。”
　　岚杉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架缩小版的高能粒子炮把山壁轰出一个洞，他迅速地钻入洞中，果然在断面发现了一排机器，正亮着莹绿色的光芒。不出意料，这些机器应该是正常运转状态。
　　模拟器冷却时间只有三十秒。岚杉当机立断，先阻止部分模拟器正常运转，对着两边的模拟器各开了三枪，这几台模拟器应当是串联在一块，破坏了其中几个，剩下的也停止运转了。岚杉喜出望外，立即动手把那剩下几台模拟器拆了下来。
　　结果却发现，模拟器后面连接着几根又粗又长的电线。
　　“会通向哪呢？”岚杉举着那几根电线仔细地看了看，回头询问性地看了看江竹喧。
　　“自然是核心墓室。核心的计算机自然会安放在他们自认为最安全最难以侵犯的地方了。”陆羽微微颔首，“只要能连接上核心计算机，估计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我来。”江竹喧把薛秋暝放好，起身摸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唉，小朋友，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就别瞎掺和了吧。”陆羽笑意盈盈。
　　“小朋友？陆老板，您这过河拆桥的本事还真是……”江竹喧眼底怒意跃然。
　　“毕竟如果你先，我可不能保证我得到的资料是否被改动过了，你说，是吧。”陆羽那双茶色眼瞳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这……简单……”薛秋暝费劲地支起身子，怎么说江竹喧也是他的盟友，那份资料必须是他们两个人共享的，保障江竹喧的利益就是保障他的利益，“你可以隔空投送监控系统，监控他的一举一动。如何？”
　　“……”陆羽想了想，看了看薛秋暝又看了看江竹喧，思索了一番，才道，“那就这样吧。”
　　于是一群人开始忙碌起来。
　　岚杉负责把电线末端更换为合适的插头；江竹喧将电线接入电脑，迅速读取数据；陆羽则在江竹喧的电脑中植入了监控系统；薛秋暝则负责技术指导和监视陆羽；顾寒笙负责……袖手旁观。
　　对于计算机鬼才江竹喧来说，即使是上古的加密系统也照样难不住他。他很快获取了整座古墓的核心资料，并把古墓的机关系统给破坏掉了，所有的机关都失去了控制，变成了摆设。他拷贝了一份资料给陆羽，文件一发送成功，薛秋暝立刻击溃了陆羽的监视系统，并帮江竹喧检查了一遍电脑，才把自己的系统撤出来。
　　自然而然，公主墓室的入口从水中显现出来。
　　岚杉诧异地看着缓缓下降的水位和随后露出的石门：“所以墓室并不在岩壁后面？”
　　陆羽：“……”
　　薛秋暝：“……”
　　万万没想到。
　　陆羽表情有些僵硬地移开目光，试图岔开话题，却迎上薛秋暝幽幽的视线：“好啊，陆老板。你成功地误导了我。”
　　“我误导你什么了？你不是自己自说自话推理得很开心嘛，我忍心打断你么？”
　　“……”薛秋暝脸色难看至极。
　　毕竟按照他本人的推理，核心墓室也应该在石壁之后才对。
　　一般而言，看似绝路却为生路。
　　但他万万没想到，公主墓室的入口竟如此不按套路来。
　　居然在生门的路上挖了个坑。
　　“这是暗渠啊。人工湖蓄水。”岚杉看了一眼这个“水下工程”，“倒也不奇怪，很多古墓都是这样设计的。但是用流动的水掩盖住这个入口就是真的厉害了。本来水流就很急，人跳下去，估计就直接被冲出墓外了吧。”
　　“有些资料，不是很全面，我们还是要去……实地勘察一下。”薛秋暝晃了晃脑袋，站了起来。
　　顾寒笙看着于心不忍，即使知道薛秋暝并不是他要找的人，但他还是因为这张脸起了恻隐之心，伸手扶了一把。
　　薛秋暝条件反射地甩开，过了几秒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啊……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不习惯跟别人有肢体接触而已……”
　　顾寒笙盯着自己被甩开的手：“……”
　　“那么，就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