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镸镸

3、是他的就是他的

　　坐电梯的时候楚仕一直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从小唐天语就这样，每当楚仕给了他选项，他就不会去考虑选项的合理性，下意识做出选择。本来还担心这招不管用，没想到他一如既往的傻，呃不是，可爱，是可爱。
　　既然唐天语还是这么好忽悠，那可方便很多事了。楚仕暗搓搓地想。
　　回到出版社，楚仕开始重新核对合同。这种事情，楚仕本来是想着让唐天语自己去看的，不曾想这人看都不看直接签约——这签的可不是作品约，是作者约，相当于卖身契了。虽然唐天语本人一点都不在意，但作为他多年的好友，楚仕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为他把把关的。
　　这一核对，就发现了问题。

　　“叩叩叩”主编办公室。
　　“进来。”
　　“主编，我这边一个签约作者的合同有点问题。”楚仕拿着合同，对合同内容极度不解，眉头紧皱。
　　“什么，说。”主编是个戴着眼镜的地中海男人，叫林标日。他听到了楚仕的话，却没有从电脑前抬起头。楚仕看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压下心里的不爽，把合同调转，递了过去，文件夹封面和木桌面摩擦发出了与它在楚仕的塑料桌上不一样的响声。
　　看到几乎是递到面前的合同书，主编不悦地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放到了用红笔标注过的纸张上。
　　“唐天语和我们签约两年了，书的反响也都不错，为什么他的稿费安排还是和新作者一样？”
　　“唐天语？”林标日镜片后的眼睛转动，“应该是忘了吧，我们一个小出版社，哪有这么多精力去更新这种个人合同。”
　　林标日把合同“哗哗“翻到最后，见唐天语已经签了名：“怎么？他签完之后才发现有问题？”
　　“不是，是他签完之后我审核发现的问题。”
　　闻言，林标日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新来的编辑怎么这么多事，他重新把视线放回电脑上：“我们社好像没要求编辑核对合同吧？既然他都签了，你就别多此一举了。”
　　楚仕一时间说不出话，是震惊于他不管不顾的态度，如果这个林标日不是他的上司，他真想开口就骂：“主编，这是我们出版社的失误，我们应该给人家道歉而不是装作不知道吧？”
　　“作者没发现，证明他一点都不在意，你一个编辑，何必多管闲事？”
　　“这是他的正当利益！”
　　“所以呢？我就要为他增添我自己的工作量？”
　　听到这话，楚仕被气笑了，他算是看懂了，对于这位林标日来说，别人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相比，无论它有多大或有多重要都无所谓，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工资，自己的时间，自己的休息，自己的钱。楚仕怀疑，就算唐天语是等着这笔钱去救命，林标日也会无动于衷。
　　然而扪心自问，他楚仕也不是什么圣母，如果这个人不是唐天语，或许他也会选择视而不见——说到底，利益中心默认了这种不平等，不相干的人又怎么有资格置喙？
　　然而，他和唐天语，从来都不是不相干的关系。
　　所以楚仕很愤怒，他把合同收回来，冷冷的瞪着主编：“你懒得纠正，我也管不着，但是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上面的人，你说上面的人会不会处理？”
　　林标日听着这事要被自己的上司知道，心里有些慌张。楚仕不知道，这本就是林标日的私心——不是合同有误，是林标日自己更换了合同，偷偷把唐天语那一份工资吃进了肚子。万一真的捅到上面去，上面不管就算了，一旦问起责来，摸出了这个内幕，他自己就是“当之无愧”的全责人。与其到时候卷铺盖走人，还不如现在就把这麻烦事给结束了。
　　可他气不过，这笔收入是他的私房钱来源，一旦没了这笔钱，他就不能肆无忌惮的玩了：“怎么，你和这唐天语有关系？为他这么上心，就不怕把工作也丢了？”
　　这话里赤裸裸的威胁楚仕不是没听明白，只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要是退缩未免被人看不起，更何况他和唐天语确实有关系——而且这关系还真不浅：“不管有没有关系，是他的就是他的，主编，抢别人的东西，始终不太好吧？”
　　林标日知道他是铁了心的揪着这事不放，语气恶劣还威胁他，一点面子都不给，根本没有把他这主编放在眼里，偏偏现在他还不得不顺着这人的意走，真是越想越窝火。没想到啊，居然在这么一个小子手上翻了船，好，惹火了直系上司，看这小子付不付得起代价！
　　林标日暗地里冷笑一声，道：“行，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合同放着，你出去吧。”
　　楚仕不是个傻子，他自然知道这无良上司不会让他好过，而且看他现在如此爽快的样子，怕是已经想好要怎么折腾自己了。不过他楚仕既然干得出这事，就压根没在怕的，何况是为了唐天语，怎么都算值了。

　　现在的楚仕丝毫不惧怕以后的事，他带着胜利的微笑走出办公室，回到自己座位，同事里有个叫齐新坚的，和他关系还不错，看他一脸意气风发，好奇询问原因。
　　楚仕说：“我赢了boss。”
　　齐新坚一脸“exm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还想问却被同事叫走了，再回来时带回一大堆新工作，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楚仕心情很好，看着电脑里的文档觉得特别亲切可爱。你看看这一小条逗号和圆滚滚的句号，还有处处体现着严谨的用词，多么让人开心呐！
　　五点，楚仕关上电脑，把桌上文件一堆拿个笔压住，拿起椅背外套，在其他人惊愕的注视下，背挺得直直的离开了。办公室众人听着电梯的提示音“叮咚”一声，才反应过来看表，显示时间17：00：54。
　　坐在隔壁的齐新坚眼里满是不解：这家伙今天心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不是昨天还在说根本不想上班吗？难道是他突然找到了女朋友？？

　　Color酒吧。
　　Color是楚仕和大学同学白均言、蓝柯合资开的酒吧，酒吧不请员工，大小事都是白均言和蓝柯在操办，楚仕只参与分红，大部分时候是以客人的名义出现在酒吧里的。
　　今天楚仕穿着一身几乎和这昏暗背景融为一体的黑色，拇指和食指捻住酒杯杯沿，余光在周围不断游动着，寻找着合适的人。面前的好友见他今晚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做了什么好事。
　　蓝柯拉拉白均言的袖子，偷偷摸摸讲小话：“你看楚仕，今晚气场全开啊，你说他今晚可以钓到个怎么样的？”
　　白均言点头没说话，蓝柯习以为常，自问自答道：“我感觉不好说，我到现在没搞清楚他口味，不管是大胸还是苗条，清纯还是妖媚，他哪个没试过？根本就没有偏好……”
　　“你们两个干嘛呢！”讲小话的学生被班主任楚仕发现了。
　　“没，我说你今晚心情很好啊？”蓝柯对楚仕笑得很具暗示意味，示意他赶紧把他干的好事说来听听。
　　楚仕十分无所谓地把来龙去脉统统讲了一遍，了了不无得意的说：“你们是不知道，那死胖子最后的眼神，估计恨死我了。”
　　白均言擦着杯子，弯起了嘴唇，蓝柯在一旁夸张的大笑了两分钟。他们早就料到楚仕这人去出版社上班肯定得搞出些什么，倒是没想到这才上班几天，就把老板给得罪了。
　　“哎哟我的楚少爷啊，您这才第几天上班啊？怎么就把老板给得罪了？您这以后职场生活啊，不好说喽！”蓝柯说着担心的话语，戏谑的笑容却是没个正经。
　　楚仕笑着摇头：“我管他呢，什么垃圾都？”
　　“均言，”蓝柯用手背打了打白均言的肩膀，“你说神奇不神奇，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大学出了名的冰碴子这么上心去帮别人？就算他有这个正义感，他也懒得去折腾啊是不是？”
　　“所以说，”白均言接过话头，身体前倾，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楚仕：“这个作者谁啊？不会是你暗恋对象吧？”
　　“哦吼？“蓝柯怪叫一声，眼睛紧紧盯着楚仕。
　　白均言看着蓝柯不知是紧张还是感兴趣的模样，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他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蓝柯顾着八卦楚仕，楚仕顾着回忆过去，一下子都没注意到白均言的沉默。
　　楚仕想了想小时候和唐天语的种种事情，搭上现在这个关系，情况让人有点糟心，不过好歹现在他们不是什么联系都没有的陌生人了，未来，还是光明的。
　　楚仕笑着摇摇头，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蓝柯无趣的躺回去，转头又去找白均言：“你看楚仕这人，都不和我们说以前的事……”
　　楚仕听他这没完没了的，嫌弃的撇了他一眼，起身走向了那位全场关注点最高的女人，酒吧里其他男人看到他起身了，纷纷放弃了勾搭那位美女的想法。
　　蓝柯：“以前也是，现在还这样……”
　　白均言还试着安慰他：“他以前的事，也没什么非要告诉我们的。”
　　蓝柯一脸委屈：“太伤心了，对我们都不坦诚相待……”
　　白均言：“……”叹了口气，他也起身离开了。
　　蓝柯：“？？？我做错了什么？？？”

　　吧台，楚仕。
　　“美女，一个人？”楚仕走向那位大眼睛不停对他放电的美女的时候，把衬衫的纽扣又松了一颗，显得愈加性感与狂野。
　　那美女低下头笑了，像是不好意思，身体却朝楚仕靠去：“深夜的酒吧，我在等人呢。”
　　“哦？等谁？我是不是坏了你的约会？”
　　“帅哥，别开玩笑了，我在等谁你还不知道吗？”美女朝楚仕的耳朵里吹了口气，女人的香水味钻进了楚仕的鼻子里。
　　楚仕了然一笑，看来这美女真的看上了自己啊，要不然也不会拒绝这么多人，等了他一个晚上。他正准备揽过她的香肩，走向楼上，手机却再次响起。
　　楚仕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他做了个手势，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果然又是那个号码——小衣那边的。
　　“楚仕，小衣进手术室了。”
　　楚仕有些愣住了，他没想到小衣这么快就到了要进手术室的地步。
　　“不是还有几年吗？”
　　“不知道，她上次发烧之后，情况就一直不太好，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昏迷了，你能来就来看看吧。”
　　楚仕捏捏眉心，看是肯定要看的，小衣的存在，对他而言有点特殊。他只好转身向那位美女道歉，在对方生气的目光中离开。

　　二楼，白均言。
　　“均言，”蓝柯亦步亦趋的跟着白均言的步伐上了二楼。
　　“均言，”可是无论他怎么叫白均言，白均言始终不理他。
　　“诶哟均言啊！”他没搞懂自己到底是哪得罪白均言了，为什么白均言一直无视他？
　　“好了均哥！”连他叫白均言哥了他还是没转过头。
　　“均哥！”他拉住白均言，停住他的步子，一声均哥叫的无比大声。
　　白均言终于停步，转头看他，面无表情。
　　“你为什么生我气？”蓝柯眼里满是不解。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好吧我有。”
　　“你有……啊？你真的生气了？”
　　“对。”
　　“为什么啊？我哪里说错了做错了？”
　　“你自己想。”
　　“我……我想不到啊？”
　　“你自己想。”
　　“我……”蓝柯盯着白均言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想笑，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哈哈哈哈哈哈白均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好像那种和男朋友闹别扭的小女人啊哈哈哈哈哈。”
　　白均言还是面无表情盯着他。
　　蓝柯尬笑了一会，还是尴尬的停了下来，白均言重新迈开步子，语气却稍稍和缓了：“你别来烦我，我想静一静，酒吧还缺人，你先下去吧。”
　　“不是你也先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啊！”
　　“……“白均言选择不说话。
　　“均哥！“蓝柯又开始叫了。
　　“因为我喜欢你，我看到你在意楚仕我很不爽我吃醋，你满意了？”白均言终于背对着蓝柯停下，轻声说道。他的背影看起来孤独又可怜。
　　“……！！！真的假的白均言！”蓝柯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白均言转头对他灿烂一笑：“当然是假的。”转身进了房间。
　　蓝柯愣在了原地，他听见白均言锁上了门，“咔哒”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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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楚仕：我要是不喜欢你我才懒得折腾呢！
唐天语：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