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之喜》宛小丘

2、合同签了，才能放她走。

　　出租车司机平视前方道路，透过车内反光镜瞥了眼后座的姑娘。她单手支着下颚，半边身体靠着车门，双眸欣赏车外风景。
　　“姑娘，去哪里？”出租车司机看着她脸色憔悴，沉默寡言，闷闷不乐。大概猜到一二，便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失个恋就死要活的，其实算不得什么。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日子还不得一样过，大不了从头再来，姑娘我说的对吧。”
　　温凉收回目光，点开微信查找公司地址，“师傅，麻烦您帮我送到这个地方”，她把手机递给出租车司机，接着说：“您说的对，不过您别误会，我还没男朋友。”
　　出租车司机把手机还给她，有些尴尬，这算他为数不多的判断失误。
　　“像我们这些人啊，天天在路上跑没个人说话，才想找个话题和客人聊几句，姑娘别见怪哈。”
　　温凉接过手机，“不会，很理解。师傅您尽量快点，我有点赶时间。”她继续望着窗外，翻了翻和闺蜜的聊天记录，又刷了刷朋友圈内众多的促销广告。
　　看了会觉得有些无聊，又返回聊天界面。她进入公司技术研发部门时便把工作微信通知群置顶，群里面除了她通知工作内容，还有部门小组负责人汇报相关工作进度。
　　温雅在群里的头衔是纳克信息集团技术研发部温经理。她分别艾特部门内五名小组负责人，“今天提前一小时下班，部门聚餐”，打了一行字，又被她删除，觉得这样写不太好。
　　“近日加班辛苦，今晚提前一小时下班，部门聚餐，犒劳各位，组长通知到位。”
　　按了下发送键，觉得这样可以让工作伙伴更容易接受，能给他们带来一个愉快、轻松的夜晚。
　　“收到。”
　　“温姐，怎么突然富裕了？”
　　“吃你的吧，废话真多，小心温姐下次开会批你……”
　　“额……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工作。”
　　温凉右手拿着手机，左手在缓慢打字，脸上捎带微笑，再次输入消息“马上到公司，各位继续工作。”
　　她把手机息屏，装进口袋，拿出公文包中两份文件，车在的路灯不是很明亮，文件上的字看上去模糊不清。
　　“要开灯吗？能看清楚点。这年头，热爱工作的姑娘不多。”
　　“不用，师傅。”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纳克信息科技集团楼下，大楼灯火通明。前方广场四周有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中央有喷泉，地面安有霓虹灯，穿过广场便是繁华的商业街。
　　她没有把两份文件装进公文包，而是贴着公文包，掏出钱包。问了声：“师傅，多少钱？”
　　“80元。”
　　“给您，不用找了，算是今晚您陪我聊天解闷的工资。”她从钱包拿出百元大钞递给出租车师傅，顺手带上车门。
　　“姑娘，你真幽默。不过啊，我们公司有规定，不能收取额外费用。生活都不容易，别和钱作对嘛”出租车师傅找了她二十元。
　　温凉进入大楼内部，公司前台礼貌性问候。她走向一楼电梯口，从口袋中拿出身份识别卡进入电梯，按下了13层。在电梯里面，她稍微整理着装，尽量让自己变得和颜悦色、平易近人。
　　“你们好。”温凉没有先去找公司董事长，而是先进入技术研发部看望一起工作的伙伴。
　　“温姐好。”
　　“经理好。”
　　“等我交代好工作，我们就下班。”
　　她用右手指了指楼下，示意自己要去见董事长了。这次，他没有进入电梯，而是走楼梯来到大楼最高层14层。
　　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董事长座椅上，胡子邋遢，穿着灰色长袖打着领带。
　　“咚咚咚～”温凉站在门口，富有节奏的敲门。
　　“进来。”男人声音还算洪亮。
　　温凉打开门，进入董事长办公室。办公桌上有盆兰花，后面还有书架。男人没有抬头看是谁进来，依旧拿着笔签署文件。
　　“合同签了，您过目。”她站在办公桌前，把手里的其中一份文件平放在董事长办公桌上。这时男人才抬头，招呼温凉坐下。
　　“签了？”男人有些惊讶，虽然她的工作能力出众众所周知，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和对方把合同签了。男人拿起摆放在办公桌上的合同，翻了翻，果真已经和对方签署。
　　“还有这个，临走之前您答应过我，只要合同一签，就同意我离职。”温凉把辞职书递给董事长，便从椅子上站起来。
　　男人拿无心看温凉的辞职报告，没有签署的意思，一双沧桑的眼睛紧盯着温凉。温凉也没有回避，与之直视。
　　些许过后，男人低下头，翻开辞职报告，“真的想好了？一旦离开，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算付之东流了。温经理，你要是觉得年薪少，我可以和董事会在商议商议。”
　　男人尽量挽留温凉能留下来，毕竟精英人才对帮助公司长远发展只有利处。至于集团现在给她的年薪，还是两年前的标准。不过她从来也没有提给年薪的事，董事会也就没有太在意。
　　虽然温凉在辞职报告中说是因为个人原因，无法全身心投入工作。这种常见的辞职理由，并不能让他完全信服。
　　“谢谢公司这些年来对我的提拔和您对我的照顾。”
　　纳克董事长也不在坚持，对于一个下定决心要离开的人。如果过分强求，说不定会有不愉快的结局。
　　辞职报告上写着“同意离职。”
　　不过根据集团奖罚规定，只要部门经理签约千万以上的合同，该部门全体成员将获得百分之十的奖金，部门经理获得该份百分之十奖金的二分之一。
　　“这次，他们的功劳最大，我的五十万奖金分三十万出来留给他们。今晚技术研发部门的聚餐我可以……？”
　　“辞职报告明天才生效，现在你还是他们的温经理。至于奖金是以你个人的名义还是集团的名义？”纳克董事长站起身来，走到窗台边上，望着大上海的夜景。
　　“还是集团的名义吧，那我先走了，您忙。”
　　温凉回到技术研发部门，看到他们都已经整理完毕，等待聚餐时刻的到来。她心中想过，来到集纳克信息团三年多，除了过年过节的时候带他们出去聚餐或者游玩，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在为生活工作。
　　“走吧。”温凉面带微笑向他们招手，示意现在可以放弃工作阵地，投身于娱乐生活。
　　他们穿过广场，来到商业街，进入西卡餐厅。在回来的路上就定好了包间，服务员领着他们进入一处宽敞能看到马路人来人往的房间。
　　“这是菜单，您过目。”她也被别人称做‘您’，不过心中很舒服。
　　她把菜单递给其他人，让他们决定吃什么，“随便点，别客气。”
　　香味扑鼻的菜肴堆满圆桌，众人当真不客气，一边吃着，一边说着话，互相调侃，互相吹捧。
　　温凉对他们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许抽烟，酒可以少喝，但绝对不能影响明天上班。
　　众人难得放松自在，抛开工作烦恼。餐桌上的菜肴逐渐进入每个人的腹中。
　　“温姐，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想起来破费请我们吃饭？”小刘疑问。
　　小刘去年结婚，温凉随了一个大红包。在工作中也尽心尽职，今年部门正好有组长辞职，她便推荐小刘担任小组组长。一方面小刘确实够优秀，能担当重任，另一方面，几个月后小刘就身为人父，生活压力会很大。虽然从组员到组长只能加千块工资，但对于普通家庭，说不定是一个月的生活费用。
　　“一个好消息。”
　　“温姐，怎么你也会学卖关子了，快说，快说……”等人眼中充满希望。
　　“合同……签了。”对着她的工作伙伴说出来，脸上有些激动。“因此，董事长根据奖励规定，你们每个人，是每个人十万块奖金，和下个月工资一起发。”
　　“真的假的？每个人十万块？”
　　“真的，千真万确。”她跟着他们高兴，随他们怎么去乐，只要不把餐厅的屋盖掀了就行。
　　“孩子几年的奶粉钱就这么有了？”
　　“我车子首付够了？”
　　“我妈妈治病的钱有了……”一名刚大学毕业的女生呜咽，“谢谢你，温姐。”
　　“不用谢我，都是大家的功劳。”温凉不会安慰人，对于女生流泪，更是不知所措。
　　“温姐，既然有好消息，肯定也有坏消息不是。”
　　众人停止手上东西，齐刷刷注视温凉。
　　“不是加班就行。”
　　“别裁人就好。”
　　“难不成假期没有了？”
　　“好了，都别瞎猜了。也没打算瞒着你们。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离职了，从明天起就不在是你们的经理了。”
　　“温经理，怎么回事？是董事长……不可能啊，这么大的合同都搞定了，没有理由啊这是。”
　　温凉端起玻璃杯，把杯子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也要为自己活一次，还要为做过的事负责，我呢，这次离开，算是给自己从前的生活找个结果，没什么，又不是见不了，等我忙完会回来的。”
　　她借着一杯酒，才让自己有胆子说出来。“我就像站在十字路口，你们从四方向我走来，总不能一辈子停留吧。好了，大家都开心点，想想明天的美好，我们要不惧未来，对不对！”
　　酒散宴罢，温凉一个人坐在包间里面，眼睛有些湿润。拿出纸巾擦了擦，走到前台结账。
　　“一共三千五百九十二块，这是您的卡，请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