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子爵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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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丝摘掉围裙随仆人来到餐厅，几样甜品都有被品尝过的痕迹，家宴似乎已经进行到尾声。她低着头，向餐桌前的主人和客人弯身行礼。
在来的时候负责引路的仆人已经叮嘱了她主人和客人的座次。苔丝看着桌前的华服男女，心里暗想，即便没有人告诉，她也不难辨别出几位主客的身份。
安妮·威尔森的栗色头发想必是遗传自她的父亲，那位坐在首座的身量笔直的中年男人，他有着日耳曼人典型的直面线条，眉骨修长平展，即便青春不再，眉间眼角的皱纹却只是给他增加了如橡树一般挺拔白兰地一般醇郁的气质。而与他相对而坐的坎贝尔男爵的五官，可就没那么让人赏心悦目了。他长得非常“英国”，肥圆的脸将分布稀疏的五官陷得更深，因为室内温暖如春，他早早脱掉了外套，一顿饱餐之后，马甲将凸出的肚子勒得滚圆，而他灯下闪闪发亮的头顶更向苔丝证明，原来英国的水质在一百多年前也是那么无可救药。
阿弥陀佛，菲奥娜·坎贝尔小姐真的应该庆幸，她在外貌上完全肖似自己的母亲。
威尔森子爵夫人和她的姐姐在五官上确实有相似之处，都有细细的眉毛和翡翠色的眼睛，但子爵夫人的脸型偏心形，这一点被她的女儿安妮很好地遗传下来，而坎贝尔男爵夫人的脸庞更纤瘦窄长，眼睛的形状也更尖细，看起来更富侵略性。
坎贝尔男爵夫人的话打断了苔丝不动声色的观察。“我得说，理查德，不过半年没有到访，你家宴上甜点的水平进步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好嘛，爱德华，理查德，这对父子的名字确实都非常old money。苔丝想到教授曾经向他们解释过的英文名的典故和习俗，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扯了扯嘴角。正如教授所言的，倘若翻一翻欧洲贵族们的家谱，不难发现他们和祖先们共享的名字不外乎那几个，英国王子们钟爱查理、亚瑟、理查德、威廉、乔治、爱德华，公主们不是伊丽莎白就是安妮或者玛丽。
至于姓氏，则更是一个判别贵族或平民身份的试金石。贵族们的姓氏更为拗口，或者说更为文雅，而从最常见的英语姓氏Smith其本意是铁匠就不难看出，他们的姓氏含义更为赤裸直白。
或许有人会反驳，斯宾塞家族作为英国老牌贵族，名字也不拗口啊。这就对了，因为据传斯宾塞家族的祖上原本就是靠“买官”获得的贵族爵位，在19世纪前贵族们的甄别标准更严苛的时候，斯宾塞家族的名声可好不到哪去。别的不说，历史上第一位从美国嫁入英伦的“美元新娘”詹妮·杰罗姆正是进入了斯宾塞家族，嫁给了第七代马尔博罗公爵的三儿子。她的婆婆正是那天举办舞会的马尔博罗公爵夫人。
像很多美元新娘因金钱而缔结的婚姻一样，詹妮·杰罗姆和丈夫伦道夫的感情并不甜蜜，但詹妮是幸运的，不仅丈夫早死，还拥有一个很孝顺的儿子。
顺便一提，她的儿子全名叫温斯顿·伦纳德·斯宾塞·丘吉尔（他的太太爷爷在姓氏斯宾塞后面加了个丘吉尔）。那个雅尔塔三巨头之一。
难怪德伯一家要从英格兰北部大老远搬到苏塞克斯，鸠占鹊巢将姓氏从鄙气的stoke（英格兰北部方言为“呆汉、傻瓜”的意思）改换成体面文气的德伯威尔。苔丝又想到了那天舞会上大出风头的迈克·沃克（Michael Walker），相比之下，这位美国先生无论是姓氏还是教名，都昭示着祖上赤裸裸的草根身份。
“听安妮说你是苏塞克斯的乡下姑娘？”坎贝尔男爵夫人挑了挑眉毛，“我倒是没想到，一个乡下姑娘也能有这么好的手艺。”
该怎么回这个从头到脚都写着我很刻薄很不好惹的贵族夫人？苔丝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她脑子里一时涌现的只有陪母上大人看过的烂俗古装剧台词。“娘娘过誉了，奴婢愧不敢当。”“主子若喜欢，奴婢以后常做便是。”
啊呸呸呸，什么主子奴婢的。虽然情势所迫不得不低头伺候人，她骨子里可还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热爱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拥护社会主义价值观的21世纪少女赵敏！
好在圆头圆脑圆肚皮的坎贝尔男爵笑呵呵地替她解了围。“理查德，你可得务必帮我这个人情。我和伊丽莎白过两天要举办一场舞会，正缺一个甜点师呢。我倒是想从德·包尔夫人的甜品店预定，可他们的订单已经接到明年了。”
威尔森子爵还没回应，倒是安妮·威尔森先开了口。“恐怕叔叔（这里母语依旧是中文的赵敏·苔丝自动把uncle翻译成了姨夫）您是问错人了，她是哥哥为我雇佣来照顾我的贴身女仆，如果要调动她，哥哥的话才算数。”
“安妮，你真是迫不及待要发表你的看法呢。（赵敏·苔丝继续英翻中，大人说话小孩不准插嘴！）”这位大姨妈对安妮的态度与她的女儿如出一辙。
安妮并没有再说什么，只顾自地用一只银勺子拨弄着玻璃杯里的奶冻布丁，这番无声的抗议让餐桌上的氛围陷入冷清的尴尬，最后还是凯瑟琳·威尔森夫人主动向她的妹妹和妹婿示好，表示苔丝能帮上男爵府上的忙是她的荣幸，当然，她也值得原本应该付给德·包尔夫人的那份酬劳。
全程围观的苔丝并没有说什么，神仙打架现在还没有她这个小女仆能插嘴的份。况且威尔森子爵夫人这一点做得倒不坏，向她承诺了一笔可观的加班费用。
在离开之前，苔丝打量了一眼正在和客人交谈的凯瑟琳·威尔森。这位已至中年的贵族夫人看起来依旧美丽动人，鸡心领口露出雪白的肌肤，衬得她颈下的红宝石极亮极明。一个当初名动社交场的贵族少女，竟肯做一位半大孩子的后母，伊芙的母亲已经在子爵府里工作了二三十年，据伊芙所言，子爵可是婚后不过半年，就领来了五岁的爱德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孩子不仅继承了自己祖父，老威尔森子爵的名字，还在几年之后被冠上了威尔森的姓氏。
理查德·威尔森，苔丝想到了方才见到的子爵的相貌，好吧，或许凯瑟琳夫人内心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子爵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