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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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然在三个月前接到了父亲的死讯。
对方是自杀的。这个酗酒成性的男人在醉酒后误入了污染区，被发现时神智已经被重度侵蚀。他在特护医院里躺了两个月，也没能恢复正常的精神状态，最后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宣鸣谦趁护工出门倒垃圾时，从十三楼一跃而下。
消息从伯爵的封地B6行星一路传到了首都星。莱那急匆匆地赶到时，宣然正在吃早饭，挑剔地把蛋糕里的巧克力装饰全挑了出来。
莱那气喘吁吁地开口：“哥，那个，有件事……”
“我已经知道了。”宣然打断他。
莱那愣了一下。因为眼前的向导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悲伤，就好像过世的人不是他的生身父亲，而是某位阿猫阿狗。又也许路边的小猫冻死了，宣然都不会表现得这么无波无澜。
他忽然想起，在自己应聘对方助理之前，曾在星网上刷了很多有关这位新任白塔发言人的帖子。
圣所第一名毕业、入读名校、老师是目前的联邦第一向导伯明……除开这些溢美之词，其中有一条帖子，格外地吸引他的目光。
帖子主题是：【为什么宣然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啊？】
【哥哥？原来我们然然还有哥哥吗？来人上图！让我康康是不是大美人！】
【重点难道不该是同父异母吗？他父亲是贵族哨兵吧，等级应该也不低，难道没有自己的专属向导吗？】
【难不成是出轨？】
“出轨”这个词语，放在人类的历史中，早已屡见不鲜。
但放到哨兵向导的关系当中，实属罕见。
毕竟哨兵与向导之间的“结合”具有唯一性，一旦完成，便如同给彼此的灵魂打上烙印，身心都仅能为对方所吸引。
【有专属向导还出轨别人？怎么做到的这是？基因突变吗？】
【听说他哥哥的妈妈还是个非觉醒者。】
【我是宣然哥哥在赫默市圣所的同班同学。其实宣然他妈妈才是那个后来者……据说是他父亲爱上一个普通人，后来又被强制匹配了一个向导。宣然小的时候，家里一直对他不太好，他哥哥在学校里都不许他叫自己哥哥。】
【……我去，突然心疼，这又不是他的错】
【好心疼然然啊，然然要是能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TvT】
【王储殿下请上大号说话】
莱那看着眼前安静进餐的向导。担任白塔发言人的这两年多时间以来，光是宣然的个人账号在社交平台的关注都已突破了一千万。从未有过那一任的发言人在民众当中能有如此之高的关注度：亲和温柔，与人为善，化美丽与强大于一身，让人为之着迷。
但此刻，突然之间，一个念头击中了莱那：会不会是……会不会是他……
“莱那？”宣然已经放下了刀叉，他不解地看着对方，“你在发什么呆呢。”
莱那骤然回神：“噢，噢噢！”
“别噢了。你的饭要凉了。”
莱那抓起自己的餐具，在宣然对面坐下。他内心突然愧疚起来：我怎么能那样恶意地去揣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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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然有猜过他的哥哥其实还没离开白塔大楼，但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找上门来。
他回到了自己办公的楼层，走进楼道尽头的公用卫生间。
温热的水流冲洗掉了干涸在手背上的血迹。洗手的时间太长，以至于镜面上起了一层朦胧的雾。
宣然垂着头，凝视着平直的水柱。
“这里貌似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他开口道，“有话就说，没话说就出去。”
镜面倒映出了他身后影绰的人形。
半晌，那人说：“你杀了爸爸。”
宣瑾将声音压得很低，以至于听不出情绪，但尾音仍旧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今天打扮得格外用心，像是要去出席什么活动，穿着一身纯白的西装，手中拿着礼帽，胸口别着一个象征贵族身份的紫色鸢尾花胸针。
乍一看，他的下半张脸和宣然有几分相似。但再向上，移到双眼，就格外地不像了。
宣瑾的眼瞳呈现出一种半黑半蓝的色彩，黑色应当是遗传自他的非觉醒者母亲。一般来说，这种颜色只会出现在低等级的哨兵向导身上。
宣然听了，不置可否。他终于将手从感应龙头下拿开了：“证据呢？”
“你！”
“宣瑾，事发时从头到尾，我都没离开过首都星。反倒是你——你才是这件事中的最大受益者吧？他可是在遗嘱里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了。”
宣瑾面上一阵扭曲：“你怀疑我？”
“宣然，我可没你的本事，没你能装能演，把整个首都星上的人都骗得团团转！”
“你看看你自己。良苦用心这么多年，就为了把我和爸爸踩在脚下，真是为难你了。你多好看、多聪明啊，全世界的人生来都该围着你转。出生在这个家庭，辱没了你宣然的宏图大志。我这样天生残疾，有精神力缺陷的哥哥，就是你宣然的人生污点。对吧？”
“你从圣所第一名毕业，不满意；当上首席的学生，不满意；嫁给殿下做储妃，你还是不满意。还是要处处针对我！处处为难我！就因为我是你哥哥？就因为爸爸喜欢我，不喜欢你——这难道是我的错吗？你难道从头到尾，都觉得自己完全无辜吗？”
“到了今天，爸爸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啊？！”
说到最后，宣瑾像是已经全然崩溃，语调中带着哽咽。
宣然转过身来，打量着这个比自己矮小半个头、同父异母的哥哥。
半晌，他不慌不忙地笑了笑：“演讲不错。彩排了多久？”
宣瑾一口气几乎没能接上来。
他回想起这短短的几个月来，自己所遭遇到的一切：先是疼爱自己的父亲突然去世，紧接着是父亲生前向地方政府行贿一事曝光，资金、不动产全部被查封，不仅遗嘱中留给他的财产他一分都拿不到，就连一个能住的地方，他都找不到了。
想去找家族中其他人求救，却被长老们从庄园里赶了出来。
一边是风头正盛、即将成为储妃的弟弟；一边是空有名头，精神力被评定为最低等D级的哥哥。
长老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摊垃圾。
宣瑾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神情轻蔑的青年。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白塔发言人，平易亲和，心慈手软。
但宣瑾知道，只有剥下那张伪善的皮囊，才能看见那些深藏骨血的野心和不择手段的漠然。
深吸一口气，宣瑾闭了闭眼，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我从来都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你等着看吧，宣然。你会有报应的。”
宣瑾离开时太过气愤，以至于走出了门口，都没看见站在转角处的男人。
待到他“哒哒哒”下楼的脚步声远去以后，宣然才堪堪抬眼：“听别人的墙角好玩吗？”
“我刚才把屏蔽器调到百分百了，”来人举起双手以示无辜，“一个字都没听到。我保证。”
陈君策从转角处绕了出来。短短几小时，他不知道在哪又换了身衣服，穿回了他平时里那身深黑色的哨兵塔制服，佩戴上了象征少将的十字肩章和象征首席的太阳胸针。
一看到他，宣然就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他刚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有什么东西从拐角处一闪而过。
一只灰白色的漂亮雪豹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毫无矜持地直扑到宣然面前，绕前绕后地用身体蹭他的腿，一张口就是撒娇求摸：“喵。”
宣然：“…………”
其实可能也不是所有精神体都随主人的。
忍了又忍，他退后一步：“陈少将，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在公共场合随便把精神体放出来？”
雪豹身形一下僵住，明显是被这退后的动作伤到了。
精神体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大多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陈君策适时地道：“陈雪宝，出去。”
雪宝“嘤嘤”着从宣然脚边走开了，很自觉地走到了公共卫生间外。
陈君策又说：“你能不能安静点？”
雪宝立刻不嘤了。
世界终于清净。陈君策舒心地转过头来，却发现宣然已经擦干净手，打算从卫生间里离开了。
“你等一下，”他立刻说，“我有事找你帮忙。”
宣然不太想和他扯上关系：“我们貌似没有工作事务上的交叉吧。”
“曹程，那个狂化的哨兵，陷入‘深度迷失’了。”陈君策伸手拦他，但很礼貌地没碰到他的身体，手臂停在他腰前很近的位置，“你不想亲自去看看他为什么要突然刺杀你吗？”
“我没兴趣。”
“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个纹身。”陈君策像没听见，自顾自地继续道，“在后背上，一个黑色的鬼面——是‘涅槃’的标志。”
宣然终于转头：“你说他是‘涅槃’的人？”
涅槃，渗透在联邦内部各个星群的反向导组织，内部宗旨几乎与邪/教无异，认为所有向导天生就该臣服在哨兵脚下，而不是由他们来操控哨兵的精神状态。
其创始人，正是那位混迹在第三星群、臭名昭著的大海盗，据说是一位从联邦中叛逃的高等级哨兵——“鬼修罗”。
陈君策和这位打过不少交道，自然清楚此人的邪恶程度。但宣然一时间没能理解：“曹程三个月前刚从前线退役，他在你们队伍里服役，负责清除的不是异种，而正好是海盗吧？”
“是啊。所以他突然加入自己敌人的组织，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宣然抿了抿唇，没说话。
“亲卫队里的向导刚才试了个遍，没一个人能成功进入他的精神海，连他的记忆都看不了，更不要说把他的意识从‘迷失之地’带回来了。”陈君策的目光落在宣然身上，“但换成是你的话，应该能做到——帮个忙呗，看在我刚才还救了你的份上。”
宣然安静了一会。
“我今天很累了。”最后他说，罕见的没有在话语里夹枪带棒，“你找我老师吧。他办公室在对面走廊。”
说完，他绕开陈君策阻拦的那只手，从旁边挤了出去。
陈君策略带诧异看了他一眼，眼尖地瞥到了他手背上两道蛇牙的齿痕。
“你再等下。”
他从后面伸出手，塞了个东西到宣然怀里。
“别感染了。”陈君策随口嘱咐了一句，招呼趴在墙沿无聊到啃尾巴的大雪豹，“走了雪宝。”
直到走回办公室，宣然才摊开自己的掌心。
莱那已经带芙妮处理好了伤口，这会也回办公室来接他。见状，他凑上来看：“这是什么啊哥……医疗贴？这谁给你的，上面怎么还是小黄鸭啊，好幼稚。”
宣然说“你帮我找个新的”，把连莱那都评价为幼稚的小黄鸭医疗贴随手丢进了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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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时刻提防自身安危的政要不同，宣然独自居住在市中心的一套高级公寓里。这里的安保虽然不错，但算不上最佳。而他的邻居都是脚不沾地的大忙人，平日里几乎见不着影。
当然，选择这里的最重要的原因是，这套公寓位于他工作的白塔大楼和王室居住的卡蒂斯庄园的连线中心处，方便他在二者之间来往。
莱那把他送回了公寓，又替他去收今天的快递。
“呃，哥，你有个星际快件。”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一个薄薄的包裹，“寄件人叫‘秦始皇’……这是谁啊？”
宣然原本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闻言，忽地一愣。
他心中隐隐泛起了某种预感。
“哦，以前在圣所时的朋友寄的，里面不是危险品。”很快，宣然神色又恢复如常，他随口扯了个谎，以免对方当场拆开包裹检查，“今天辛苦你了，早点休息吧。”
莱那一听，马上把快件放下了：“不辛苦不辛苦。那我也先回家了，走了啊哥！”
“嗯，拜拜。”
莱那离开之后，宣然从沙发上起身，先是反锁了房门，然后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快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拆开快递，里面是一个信封，和一个小盒子。
宣然先打开了小盒子。他一眼就认出了躺在里面的东西是什么：芯片。
准确地说，是一枚记忆芯片。
这种芯片仅供向导使用，原理类似于向导进入哨兵或者普通人的精神世界，窥看他们的记忆。随着这些年来法律的健全，这种行为逐渐被隐私保护法禁止，只能偶尔应用于审讯这类极端场景。
像记忆芯片这类物品，更是十足的违禁品。
谁会突然给他寄一个记忆芯片？是那个连续给他发了两个月的通讯、说话颠三倒四的“秦始皇”吗？
思绪纷乱，宣然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个信封。
拆开信封，信件掉落出来。
这封信被用打印的方式写在一张贺卡上，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内容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如果你看完这段记忆，发现里面的故事，在未来真的发生了，请你一定一定要相信它是真的，好吗？求求你。】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希望。】
工整的打印体没能透露出寄件者任何的信息和情绪。
宣然翻了翻快递单，再次确认收件人是自己。
沉默片刻，他将芯片取出，插入了自己的终端。
同频的精神网发散出来，将他笼罩在其中。
整洁温馨的房间景象慢慢消失，黑暗如潮水般涌上。
伸手不见五指当中，有人声在耳边响起：“……种脑残小说，都是谁在看啊？看简介都快吐了，不就是插足别人感情吗，还‘真爱要冲破一切来相守’，还……有三万多人追更？！你们吃点好的吧！不是这书里到底写什么了啊这么多人看？”
宣然眉心微蹙。
说话的人，应当是这份记忆的主人。
随着时间流逝，视野渐渐清晰起来。四周的景象映入眼帘，这里同样是一个男性的独居卧室，而记忆的主人正躺在床上，手中摆弄着一个长方形的发光屏幕，看起来很像是几千年前人类使用的终端。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紧接着，愣了一愣。
【宣然死了？你告诉我说宣然死了？】
【作者你死了】
【……这死法真的给我逗笑了，‘嫉妒王储和哥哥之间的感情，对哥哥痛下杀手被反杀’……作者你要不看看自己在写什么。他要真这么无脑还能当上发言人吗，别太荒谬了……】
【别说了，后期然人设都崩成答辩了啊啊啊啊啊，描写的像个怨妇一样】
【老师这种活动以后我们家然然就不参加了。孩子回来一直不说话，一看原来是死了】
【这书评论区里怎么这么多反派粉啊？虽然我也挺喜欢弟弟人设的，但主角难道不是哥哥吗？在这里ky什么啊。你们是抖m吗，还看到100多章】
【我就看我就看，我不仅要看我还要拉郎！气死爱写出轨攻小三受的作者嘻嘻嘻。对了在这里宣传一下我们策然[超话链接]欢迎大家来建设～】
——在屏幕的正中央，密密麻麻的评论文字中，宣然看见了无数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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