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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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那最后在电梯口追上了宣然。
宣然正合着眼等电梯。莱那注意到他眉心轻微地拧着，罕见地流露出些许疲惫神情。
作为对方的助理，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对方的行程：一大早起来就因为新预算案和几个财政大臣扯皮，扯到中午为了看策划发来的婚礼方案只简单喝了两瓶营养液，然后再陪敦斯坦三世下午茶，刚才下楼解决了一场骚乱，还险些被人刺杀。
莱那脱口而出：“……对不起。”
宣然睁开了眼，看过来：“怎么了？”
“我……”莱那讪讪地抓着自己胳膊，“我应聘你助理的时候，条例里有说我得保护你……”
宣然很无奈：“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话是安慰人的话，但莱那感觉自己读懂了对方的表情：你能把自己保护好就不错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两人走进电梯。莱那问：“哥你到几楼？”
“十四。”宣然说。
“呃……”莱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时间。
这会已经是4点13分了，距离原本定好的例行疏导时间过去了快一刻钟。
一些关于迟到的回忆浮现上来，莱那突然打了个哆嗦，按下了十四楼的按键。
进了电梯，宣然又把眼睛闭上了。
莱那感觉他今天真的很累。想了想，他试探性地开口：“哥？”
“干什么。”
“话说，如果你和殿下正式结婚，是不是就要从白塔离职了？”
“储妃”这个身份极度接近王室权力的核心。拥有这个身份的人再待在议院这个极度需要代表民意的地方，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
宣然忽然间沉默了。
莱那本意是想着一旦不用在议院任职，对方的生活想必会轻松许多。可他察言观色，立刻决定更换话题：“咳咳刚才那个哨兵，他怎么突然就狂化了？我感觉，在我们准备离开之前，他的状态明明还很正常，至少能和我们正常交流。”
“你没感觉错。”宣然这次回答了他，“刚才的几秒钟以内，他的异化值从55％左右快速上升到了90％以上，不太正常。”
“啊？！”莱那大惊失色，“这也太快了吧？我以前在重度污染区都没见过这种情况！”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电梯却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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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白塔大楼的十四楼只有一间办公室里的灯亮着。门外的走廊大概已经被打扫过了，但还残留着一些瓷器碎裂后留下的粉末。两个神情肃穆的卫兵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口。
见到两人，其中一名卫兵开口道：“殿下在等您。”
莱那突然间变得噤若寒蝉。
宣然“嗯”了一声，走到办公室门口，其中一名卫兵伸手替他推开了门。
他刚迈开脚步，打算朝里走，余光中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他脚边炸开。
好在宣然早有预感，进门前先停顿了一步。
他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命犯被人砸东西，子弹花瓶通通往他身上招呼。
这间临时办公室里没有窗户，所有光源全部仰赖头顶的一盏刺目的白灯。布莱特·尤因坐在办公桌后的座位上。灯光的照射下，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苍白到近乎透明，一头白发披散下来，好似落了满身的雪。
而在那张仿佛精雕细琢过的脸上，眉毛与眼睫同样是飞雪般的白，而眼睫下的双眼则透着淡淡的粉色，像一对镶嵌在雪地中的宝石。
——王储患有白化症，在首都星上并不是什么秘密，据说其病因是在出生后不久遭受污染而导致的基因突变。
除了他以外，办公室里还站着一个穿白色制服的年轻女人。
她低着头，左手紧紧攥着右手手臂，鲜红的血迹正从她指缝中不断地渗出，又滴落到地上，已经积了不大不小的一滩。
宣然皱了皱眉。他记得这个助理是上个星期刚招来的，而她的前几任全都没能干满一个月。
他绕开地上的瓷器碎片，走到女人面前：“芙妮？”
助理芙妮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她眼眶通红，嘴唇颤抖，像是在极力忍着没哭出声来。
“你先出去吧。”宣然低声道，又转头叫了一声，“莱那！”
莱那战战兢兢、贴着墙根进来了。
“你带她去处理下伤口。”宣然抓着芙妮的肩膀，在办公桌后的人发作前把她推了出去。
莱那巴不得立刻从这间办公室里滚蛋，比了个口型：哥！你真是我亲哥！
他脚底抹油，领着抽噎出声的芙妮出门，一转眼就溜得没影了。
门在宣然身前合拢。
封闭的空间里，气氛一时间跌落至了冰点。
身为高等级的向导，除了少数精神力极强、且善于隐藏自身的人以外，宣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感知到所有人的情绪。
他还未转身，就已感到有人从后面接近了他。
颈上蓦地一疼——来人扼住了他的脖子，抓着他调转到自己面对面的方向，又用力将他按在门板上。
顶着一张冰雪似的脸，布莱特说话的口吻却像是被毒液淬过：“你为什么不接我的通讯？”
不等宣然答复，他已经一把抓过宣然戴着终端的手，三两下解锁，不出所料地在屏蔽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布莱特嗤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宣然神色如常。他稍稍偏了偏头：“我刚才和陛下在一起。”
“是啊，毕竟他那么喜欢你，你攀上他这根高枝，就觉得不再需要我了。”那双浅粉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手上的力道愈发加重，“可是宣然，你忘了，你和他的关系，建立在你和我的关系之上。你先是我的未婚向导，才是他欣赏的后辈。”
“你以为那些内阁大臣为什么对你那么尊敬？你以为你和你老师推行的法案为什么通过得那么顺利？凭你，还是凭你那个只剩了名头的伯爵父亲？啊，对了，忘了告诉你，刚才有人把你父亲的遗嘱送到了我这里——他一分钱、一块地都没给你留，就连那个只剩了名头的爵位，都不是你的。”
“你可真废物啊。”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被他扼住了要害的向导，轻声道，“一个没有哨兵的向导，什么都做不了。没有我，你谁也不是。”
宣然目光落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又落在他不住起伏的胸口上，没说话。
但布莱特这场怒火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又盯着宣然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松了手。
他转身，打算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宣然在他身后伸出了手，精神触丝顺着指尖攀附过去——
一道白影如闪电般从布莱特肩上蹿了出来，直直扑向宣然的手！
不等宣然反应，一阵刺痛袭来，他的手背上已经浮现出了两个清晰的牙印。
鲜血从伤口中渗出。宣然抬眼，看向那条袭击了他的白化眼镜王蛇——布莱特·尤因的精神体。
它巨大的身体此刻正盘踞在布莱特肩上，扁着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吐着蛇信。
都说精神体随主人，宣然觉得挺有道理。他见过的其他眼镜王蛇精神体性格都很温顺稳重，唯独眼前的这条和它的主人一样，是个十足的神经病。
他没去理会手上的伤口，心平气和地询问对方：“你今天到底在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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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然很了解自己这位未婚夫的为人。和所有过分强大的哨兵一样，他常年遭受敏锐五感的折磨，有人用正常的音量对他说话，他都会感到疼痛难忍，继而大发雷霆。和对方订婚之后，宣然每周都会在他身上花去很多时间，陪伴他、安抚他，让他不要时时刻刻都受到情绪的影响。
这世上并没有平白免费的午餐。布莱特说话难听，但却也不无道理——敦斯坦三世那么喜欢他，也和他能周旋于王室和民众之间，维持王室对外的美好形象有关。
完成一次对非高级哨兵的浅层疏导，宣然只需要两秒钟不到。但要完成一次对S级哨兵的深层次疏导，他得花一个小时以上。
布莱特说完一通阴毒无比的话，大概是发泄够了，又或者是的确被精神状态折磨得有些受不了，没在宣然面前继续发火，任由那些精神触丝钻入他的思维世界，摒弃过剩的无效信息和乱七八糟的情绪。
待到那些柔软的触丝抽离，他终于不再急促呼吸，转而一言不发地趴在桌上。
宣然感觉自己今天的精力已经到了透支的边缘。他收回手，瞥了眼手背上的伤口，发现上面已经结了一个浅浅的痂。
向导并没有哨兵那样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自然也没有他们极其强大的恢复能力。但好在布莱特的精神体只是干咬了他一口，没有注毒，否则他刚才就得被送去医院抢救了。
他从办公桌前起身，打算就此离开。
却在这时，趴在桌上的布莱特忽然开口了。
“……对不起。”他沉闷地说。
宣然只停顿了一下，没回头，更没问他这句“对不起”是为了什么。
背后又传来“嗤”的一声。
“真好笑。我和你道什么歉呢？”布莱特的声音清晰了起来，他将头从臂弯中抬起，“反正你也从来不听。”
“毕竟从头到尾，你只是利用我对你的喜欢而已。”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和父亲都是这样。你们从没有一个人在乎我。”
“……”宣然感觉自己要被他气笑了。
你？对我的喜欢？
他终于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有人见到此时此刻的布莱特·尤因，一定会大跌眼镜。毕竟他从未在民众面前展露过他的这一面：情绪低落，神情脆弱，就好像他真的因为宣然迟到了十五分钟、又或者没接他那几个通讯而伤心似的。
但宣然早就对他这些用于挽留的拙劣把戏免疫了。他站在原地，等着对方开口。
“格林告诉我说，父亲他很喜欢陈君策。”布莱特慢慢地说，“原本，按照规定，陈君策这样没有固定伴侣的哨兵根本不能参选首席。”
宣然当然知道。他的老师伯明是白塔议会议长，之前亲自授意让他公开反对陈君策参选，理由是“能力尚佳，但没有固定伴侣，不够稳定”。
格林·尤因是韦伦亲王的孩子，和王储关系不错，同样参加了这次的首席竞选。同有王室背景，他的票数却只有陈君策这个亲王养子的三分之一。
“所以是陛下破格让他当选了。”宣然说。
布莱特讥讽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难免态度尖锐。两个月前，原本就任于皇家海军第三卫的陈君策突然宣布，暂时离开军队，放下和星际海盗的恩恩怨怨，从渺无人烟的边陲星回到车水马龙的首都星。
此举在首都星上掀起一片哗然。上层社会中，有关陈君策的谣言更是甚嚣尘上。
有人说，敦斯坦三世召他回来，是因为担心他功高盖主；也有人说，陛下其实更喜欢自己的这位侄子，有意让他留在首都星，让王储殿下产生危机意识。更有甚者说，陈君策其实是陛下的私生子，他才是整个室女座群星联邦未来的即位者——虽然这二位的长相处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相似度水平。
“所以呢？”宣然问。
“所以你最好离他远点。”
布莱特语气忽地冷了下来。
宣然猜想，大概在他没有接通讯的那段时间里，有人把楼下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他。
他顿时觉得可笑：“你是很想谈我们未来的婚姻关系吗？那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宣然又走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他展开终端光幕，找到莱那先前发送给他的一张图，隐去了发送者的姓名，投至布莱特面前。
照片上是两个相拥的人影。其中一个自然是布莱特本人，另外一个则是一个衣着精美、胸前别着紫色鸢尾花胸针的金发青年。
布莱特看了一会照片：“谁拍的？”
“娱乐小报记者。”
“……”布莱特的目光在金发青年的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忽地笑了笑。
他倒也并未隐瞒：“你哥哥亲自来送你们父亲的遗嘱，过两天就回去了。你现在是在生气吗？”
宣然说：“没有。”
“噢。所以呢？现在你习惯了利用我，又突然发现，我似乎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的确。他的性格比你好很多。比你好交流，比你会哄人，也比你更能讨人喜欢——”他像是在报复宣然无谓的态度，一字一顿道，“但宣然，你放心好了，我会和你结婚的。”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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