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恶人》HB哼哈KM

1、风波

　　正是三月好时节，草长莺飞，春风和熙。

　　石头城，闹市。

　　花车穿巷而过。

　　车中端坐一女子，豆蔻年华，眉眼弯弯，浅浅含笑，抬首凝眸际，魅力独具。透过薄而轻的面纱，轮廊优美，若隐若现。白马神骏，车厢雕花，一路缓缓行进，所过之处，片片花瓣，飘飘洒洒，引发众人围观，一阵阵尖叫，此起彼落。

　　通往翠花楼的路上，落英缤纷，香风飘盈。

　　围观者甚众，将花车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片嘈杂。大家挤作一团，擦肩挤踵，热闹非凡，从街头到巷尾，黑压压的，场面蔚为壮观。

　　“明月，我爱你。”

　　一个年轻书生，兴奋异常，状若疯狂，冲出人群，扑向马车。声音高亢之极，心情迫切，只盼朝思暮想的人儿停留片刻。

　　他这么一呦喝，却是无形中惹恼了一个人。

　　“给我揍他。”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此人身材高挑，相貌俊秀，立在人群里面，鹤立鸡群，怎一个玉树临风了得。只是呵，眉眼乖戾，举止轻浮，一看即知绝非良善之辈，空自辜负一副上好皮相。

　　且细看这位公子装束打扮，非常人可比，金玉环佩，富贵凌人，上下穿戴，一身名贵绸缎，惹眼得很，再加上身边簇拥一大帮恶汉，膀粗腰圆，凶神恶煞，手中操有家伙什，刀棒居多，一股子豪门霸道的纨绔气息，迎面扑将而至，旁人纷纷远避，如遇瘟神。

　　就在这时。

　　公子身后，飞快闪出一少年，十四五岁上下的样子，精神头十足，布衣布鞋，小厮模样，一块红色胎记，遮住右边半张脸，引人注目，丑恶难看。他双手叉腰，嚣张跋扈，冲到前头，捏着公鸭嗓子，尖声叫道：“少爷发话，大家伙儿上，揍丫的。”

　　恶汉们发声喊，一涌而上，拳脚棍棒雨点落下，密得透不过气来，当即将书生打翻。书生双手捂头，面色涨红，又气又急，但一声不吭。未几，倒在了地上。

　　众恶汉停住手脚，让出道来。两只锦靴，缓步而行，稳稳当当，踩落于书生头上。俊俏公子摇晃着头，低声发出感叹，似笑非笑，语气之中，淡淡威胁之意，“明月的名字，是你能当众大喊大叫的么，我莫大少看中的女人，你个穷小子，也想染指，嗬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书生闹个灰头土脸，倒有几分子骨气，强忍浑身疼痛，咬牙切齿，恨意从牙齿缝中透了出来，“莫笑生，休得猖狂，人在做，天在看，你待怎样？”

　　“天？”莫笑生语出轻屑，根本没将书生放在眼里，放肆一笑，道：“在石头城，我就是天。”

　　书生恨恨然，慷慨陈词，“我柳大元虽出身寒门，但有功名在身，早已非同往日，你纨绔子弟尔，不学无术，我何惧之有，今科县试，我高居榜首，城主大人对我大是提携，赞誉有加，现今你纵容恶奴，当街行凶，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提刑问罪之举，当心我写状子，上衙门告你去。”

　　莫笑生表情夸张，“哎呦，我好怕怕，你吓死我了。”

　　他掉转过头，问少年恶仆，“小卓子，这里面有何说道？”

　　少年恶仆嘻嘻一笑，“对薄公堂，讲究人证物证，今日在场之人，谁，都有谁长眼睛看到少爷欺负柳大秀才的，都给站出来。”

　　莫笑生，莫府少爷，打从一生下来起，千万宠爱，集于一身。莫府世代做官，家世显赫，关系盘根错节，上听朝延，下达江湖。美中不足的，到了莫老爷子一辈，人丁凋零，后继无人，莫老爷子求医问药，烧香拜佛，终于求得上天一丝垂怜，老来得子，香火总算断了灭绝之厄，可谓泼天大喜。对麒麟子有求必应，百般满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赐名笑生，寓意笑傲苍生，足见舔犊情深。

　　溺爱多败儿，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从根子上，就长偏了。

　　莫老爷子官运亨通，正值鼎镬之年。拜富贵王城兵马指挥使，统十万禁军，受御上亲命，炙手可热，权炳无双。一个区区城主，难望其项背，遑论一个落魄秀才。这莫府少爷，仗着有权有势，欺良霸善，无恶不作，恶名远扬，众人皆晓。遇上这等事，旁人自然躲避，哪敢糊涂前凑，自找倒霉。触霉头的事让别人去做，与己无关。俗话说的好，个人自扫门前雪，这年头，恶人当道，好人难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管住自家的好，已实属不易，岂会因为一个漠不相干的人，去和门高院深的莫府顶对。对普通老百姓而言，热闹嘛，是用来看的，而不是用来掺和的。

　　在评书戏文里，这种情形下，通常平地一声惊雷，不知从哪里，蹦跶出一位侠客，大义凛然，正气纠纠，亮出一柄利剑，口绽莲花，掷地有声，呔，大胆恶徒，光天化日之下，欺人太甚，吃我一剑，给你个教训。尔后锋刃染血，剑出即归，事毕拂衣而去，影踪杳然。恶人遭到惩戒，公平正理，大快人心，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结果皆大欢喜。

　　然而，戏文终究是戏文，现实终究是现实。没有什么打抱不平者，现场鸦雀无声，放眼望去，四周人群，尽皆一张张麻木面孔，一道道漠然眼神。有一点，放之四海而皆准，猖狂得意的，永远是恶人，老实做人的，永远是被欺凌的对象。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莫笑生游目四顾，放声大笑。

　　笑声得意之极，宛如冬季清晨的薄霜，使远观之人，打个冷颤颤。

　　柳大元情绪激动，厉声斥责，“莫笑生，你好歹读过几年私塾，枉为圣人子弟，如此狂妄无端，也不怕有一天遭到报应，清平世界，公道自在人心。”

　　“公道个屁……”

　　莫笑生大放厥词，嘿嘿狞笑，脚下暗暗发力，把柳大元的头，踩了下去，深陷入泥土之中。柳大元挣了几挣，握紧拳头，面上交织悲愤、羞恼、屈辱之色。

　　众恶汉齐声叫好，气焰炽盛，如火如荼。

　　为众恶之所挑凌，物态人心渐渺茫。漫道恶人沮服善者起，古来蹻跖几人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