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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又见 ...

  •   “啪!”
      案板被重重地拍下,发出震撼的声响。说书先生长舒了口气。
      “就这样,一代名仕含恨而终。”
      座中听众皆是露出哀婉的表情。
      “诶,老头儿,你这结局跟半年前讲的不一样啊。”
      听书席中的十来位听众皆回头,有些震惊地看着坐席最后头侧躺在一张长凳上系了条黑色额带的不和谐发声者。
      “呔,你个臭小子又来砸老夫招牌。”
      舒卷笑着坐起身,拿下嘴中叼着的一根鲜香草,说道,“老头儿,你自个儿讲个故事没个定数,我不过实话实说。怎的就是我砸你招牌?这哪来的理?”
      “小子还不给我闭嘴滚,非得揍你才走。”
      说书老头儿大吼着,抓起案板就扔向舒卷。
      舒卷跳起来就跑,出了门不一会又跑回来,在门口伸着个脑袋,笑着说,“老头儿,有空过来喝酒啊。”
      刚说完,舒卷就听见有人发出轻微的笑声,短暂而缥缈。舒卷简单扫视了一遍席上人,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于是在老头儿抓起茶杯扔他之前飞快地溜了个没影儿。

      离开老头儿的说书茶馆,舒卷一路绕着闲逛回到他自己的小酒馆中。一路走来,他察觉到这街上气氛与往日相比着实有些许不同,可他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此刻恰是正午时分,小酒馆中只有寥廖几位客人。坐在柜台后撑着脑袋发呆的木铃看到他,点了点头,又继续发呆。
      舒卷走过去,趴在柜台上,小声问木铃,“近来城中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有啊。”
      舒卷看着木铃,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木铃也回看,与他对视,那个眼神之平淡,丝毫没有继续的意思。
      舒卷难受地一拍桌,“你倒是说啊。”
      “啊,”木铃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笑着说,“年前老城主不是上呈了辞官函嘛,朝廷批准了,只是一直没合适的人来接管,这事儿就拖着。”
      “哪儿是没合适的人,只是看不起来咱们这个小城。”
      说起这事,舒卷忍不住出言,语气中饱含毫不遮掩的嘲讽。
      “也不是都这样,”木铃瞥了一眼舒卷,继续说,“让人想不到的是,前几日新任城主直接带着任命书上任来了,据说还是个大官。”
      “大官现在也变小了。”舒卷撇了撇嘴。这才开年就被贬官了真是可怜。心中不禁为那位新任城主默哀三秒,“新官上任也不能变化这么快吧。”
      “都说了是大官嘛。咱们这儿距京都本来也不远。来访的士族贵人自然不断,氛围改变也在情理之中。”木铃看向酒馆角落,抬了抬下巴,“喏,那儿就有一位。”
      舒卷顺着木铃的目光看过去,那人在角落里背对着他俩独坐一桌,面向窗外也不知是在看路上人还是路边花。此人着衣不算华贵,但举手投足间优雅气质外露,瞧上一眼便知不是普通人。
      还真是达官显贵啊。
      舒卷勾了勾嘴角,解下额带,翻转到浅灰色的一面重新系上。正准备上前去会会那位“显贵”客官,大步还没迈过一半儿,就被身后的的木铃扯住了额带。
      “你闹腾个什么劲儿,该干嘛干嘛去。”
      声音毫无波澜,眼神也毫无感情,额带毫不放松……
      “啊~”舒卷收住原来跃跃欲试的表情,失望感叹,“小铃真是无情啊。”
      木铃翻了个白眼,手上用力本欲将舒卷扯过来就要暴打一顿。但舒卷轻侧了下头,额带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滑了下来,他也趁机溜开,笑着跑进小酒馆里屋中。
      穿过里屋,屋后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中种着许多植物,鲜花,药草,小树苗,院角落还有一株老樱桃树,伸张着的长长的结实树枝上开满了雪白色的樱桃花,遮住半座酒楼。各种各样的植物分工合作,构成了这个…乱七八糟的院子。
      没错,是乱七八糟,舒卷从来没有想过规划规划这个院子,从山上移回来的植物也是随便找个地儿种。但真的走进这个院子,却让人感到意料之外的舒心。
      而院外,则是这樱路城周边随处可见的景色——樱桃林。初春是一片雪白的景象,春色将逝时便是漫山遍野红彤彤的樱桃。
      此处原仅一个镇大小,三面环山,年轻时候的老城主偶然一次发现此处的樱桃树生长得极好,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将这个镇扩展作一个小城,百姓也依靠樱桃树过上和乐生活。
      樱桃花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花,但漫山开放的景致也是一绝,由此也吸引了一些享受生活的小官小户,这让樱路城小发展了一回,但明眼人都明白这小城恐怕也仅限于此了,不是故意作死的人一般是不会来的。于是就有了派个京都附近的官儿都能拖上几个月的事儿。
      仲春已经过半,山上樱桃花开始凋零。
      今年天气真不错,准能结上一树树的好樱桃。
      舒卷站在老樱树下吹了会儿仍旧有微凉的风,就提着水桶上山去。

      待舒卷提上满满一桶山泉回到院中时,已是临近日入时分。在山上已经能看见城中些许灯火,走进院中更是意外,酒馆隔壁那栋常年无人的小楼竟然也亮了灯。
      听见声响的木铃走到后院,瞄了一眼舒卷身旁的水,不解的问,
      “又要做什么?”
      “繁花盛开之际,自然是与花作乐。”
      “干嘛?”
      木铃冷着脸打断故作深情的舒卷,第无数次怀疑自己当初是脑子出问题才会答应和他到这地儿合办小酒馆。
      “这些日子斗雪红开得正艳,我想尝试酿制斗雪酿。”舒卷收住表情,回答他。
      “你不去易云楼唱戏真是可惜了。”木铃无声地叹了口气,甩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酒馆。
      舒卷笑了笑,没有追上去,提起水走进老樱树下小小的酿酒屋里。
      在酿酒屋中忙腾了一夜,舒卷接近三更天才拖着疲惫的身体饶进酒屋后的房间内,去拉屋内的帘子时,发现隔壁小楼竟然还亮着灯。
      忙了这么久,舒卷连思考[隔壁怎么有点奇怪]的精力都没有了,沾上床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以至于第二天是被一个木铃派来的在酒馆新来做工的小男孩叫醒的。
      舒卷抓了抓被睡乱的头发,看了眼窗,帘子依旧是拉上的,而屋中已经透亮了,大概时辰也不早了。但是……明明已经睡过头了,干嘛还叫醒自己!
      看着小心翼翼站在床边上表情复杂的小男孩,舒卷忍了好久才憋住他那暴躁的起床气。
      毕竟这小孩刚来,不知道这一茬儿,这不能怪他。
      舒卷一面安慰自己一面飞快地穿好衣服马不停蹄的上柜台找木铃安放他的起床气。
      可木铃竟然不在柜台后坐镇酒馆。舒卷十分气愤地拉住替木铃掌店的刘小二的衣领,咬着牙问,“木铃呢?”
      刘小二战战兢兢地指了指舒卷身后,他身后也应时地响起一声轻咳,这声儿一听就是木铃的。
      放开刘小二,舒卷转身正想痛斥木铃,却在瞬间愣住了。
      距他不远的小酒桌边,一位身着素衣白衫的俊美男子坐在木铃一旁对着舒卷笑,眉眼都笑弯了,正如此时的和煦春风。舒卷这点起床气都被化作了春日里的一滩水。
      笑得真好看啊。比这樱路城满山的春樱还温柔啊。
      诶?等等,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啊!对了,是当朝赫赫有名的苏大将军啊。
      这一身白素衣的苏将军也可以这么温柔啊。果然是人靠衣装,改日自己也要换一身白衣。
      诶?不对,他……在笑什么?笑这么久,难不成自己脸上有什么?
      苏余闲的笑容“长久不衰”,让舒卷十分不适起来。他摸了摸脸,低头看,什么也没有啊。愣神中一缕丝发后知后觉的从额上滑下来。
      看到这缕丝发并意识到自己压根儿没梳洗·此刻正顶着一头乱发·还不知是什么鬼样子的舒卷瞬间石化。
      难怪苏余闲身旁的木铃是一脸幸灾乐祸地笑着。
      “好……”看舒卷很久都没再动,苏余闲准备开口打招呼。
      “不好。”
      舒卷立刻打断苏余闲,怼住苏余闲的话头。又意识到这实在不是待客之道,于是扯出个笑脸。
      “苏大将军真是早啊。在下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我请将军喝酒啊,木铃你好好陪陪苏将军。”
      一通说完,也不等酒桌上的人做出反应,舒卷就溜了,影儿都见不着一个。
      “他是不是不愿意看见我。”苏余闲看着舒卷逃跑的方向,皱着眉问。
      一旁的木铃先是一愣,随后解释,“他…应该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丢人而已。”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溜回酒馆里屋后舒卷简单地梳洗了头发就开始了他躲在门后的偷听。木铃和苏余闲不知道在讲什么,说几句就要笑上一笑,而门后的舒卷偏偏听不见对话,只能听到笑声。他深刻地怀疑酒桌上的俩是故意吊着他的胃口的。
      即使偷听听不到半个字,舒卷还是很认真的扒在门框上,这偷听之仔细,连木铃起身了他都没反应过来。
      一眨眼,木铃已快走到舒卷跟前。舒卷赶忙转身就要跑,却被木铃的长手臂抓住。
      “这就是你说的要事?”木铃一脸玩味地笑。
      “……”
      舒卷没有回头看他,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不去跟他聊几句?”木铃问。
      “…不了,寒暄这种东西没必要。”
      “我知道。你不想问问京都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
      “不,”舒卷回答得一如既往地决绝,“京都离这里不远,想知道消息干嘛找他。”
      木铃张了张嘴,没有接话。
      舒卷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开了。
      穿过里屋的时候方才叫自己起床的小男孩正端坐在餐桌上埋着头啃手上的煮熟的土豆,啃了几口,又夹了块前两日他泡坏了的泡菜放到嘴里,看着怪可怜的。
      “小孩儿,你怎么吃这个泡菜?”
      小男孩惊慌地抬起头看他,连忙放下碗筷,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以为这是…是您不要的。对…对不起,我…”
      “诶诶诶,行了,你吃吧。”舒卷皱着眉对小男孩摆了摆手。
      正要走出门,舒卷又倒退两步,看着小男孩。
      “小孩儿,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小男孩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就,你吃的是早点还是午膳?”舒卷指了指他的手。
      小男孩一阵窘迫,小声地回答,“午午…午饭。”
      “……”
      这么说,现在怎么也到日中时刻了,果然不早了。方才真是疯了要加那么一句“早啊”,真是丢脸也丢全套了。
      舒卷一面走,一面做着深刻地忏悔。
      不过舒卷突然想到,这么些天来樱路城的人都是来拜访新城主的,这苏余闲肯定也是,过两日他走了,大家就是各走各的路。什么丢不丢脸,洋不洋相,都是一概不记得的了。
      照此一想,舒卷的心情又明亮了起来。
      只是让舒卷烦闷的是,接下来的几日里,苏余闲每天都来酒馆坐一坐,然后带走一壶樱桃酒。
      “每天都喝酒,不怕损身吗?”这日苏余闲又来到酒馆,此刻正侧头欣赏着窗外飘零的樱桃花。舒卷扒在门框上支出个头去看,小声嘀咕着。
      “你还真是管的宽啊。”木铃端着盘下酒肉干站在舒卷身后笑他。
      “……我只是实话实说。小酌怡情,大酌伤身。”舒卷一副正色,“不过他这名字还真没取错,余闲余闲,还真是闲啊这一天天的。”
      “他再闲还能有你闲吗?”木铃还是笑,“前几日你都避着他,今日也如此?”
      “……”
      “怎么说以前也是个朋友,这么不给面儿啊。”
      “也就是同席吃饭两次,见面五次。说是朋友,也不见得有什么交情。”舒卷拧着眉头。
      “记这么清楚啊,”木铃依然笑,舒卷一听,翻了个白眼。
      “这么说还真没什么交情,你既然不愿意,还是我去接待吧。好歹是个将军,没人接待怎么可以,你说是吧?”
      木铃得意的笑着,就要走出去。舒卷赶忙拉住他。
      “诶,得了得了,还是我去吧。怎么说我才是酒馆正主,不能失了礼。”舒卷将木铃拉回来,又说,“前两日忘了说,从今日开始,店里人的午膳都由你来安排,大家一起吃,吃好点儿。”
      “哦?这是怎么了?”木铃眯着眼看他。
      “管那么多,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照做就是了。”舒卷不耐烦地瞪住木铃,拿走了木铃手里的肉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今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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