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风声鹤唳江湖事(五) ...
-
“阿寻,你可算是来了。再晚些都要错过清清的加冠礼了!”妇人拉着柳续飞的手,忙不迭的往屋里去。她年约四十上下,观之可亲,与花赢色极具夫妻之象。柳续飞每每前来,心内都不由要再叹一回:这般模样的两个人,是怎地生出了花淡白那样风流的人物。可是对着天王老子发誓,花淡白绝对是亲生的无疑,只能说,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哪能呢!清清冠礼这样的大事,我可不能错过。再说,师傅还让我给他带了贺礼呢!我等着明日再与他,现在您知道了可得帮我保密呀,这是惊喜!”要论这溜须拍马,柳续飞第二,绝对没人敢抢第一。他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永远有猜不透的想法,他总也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
“我悄悄告诉你,清清要娶媳妇儿啦!”花夫人与有荣焉的模样成功让柳续飞瞠目结舌。
“今年?我怎没听说?”
“他害羞呢!年前就说好了,清清冠礼过后,月照花亦也长成,正好做聘礼。不出意外的话,年底咱们家就有喜事儿啦!”柳续飞在心里正琢磨着等会儿该怎么闹闹花淡白时,花夫人又说到“阿寻,你比清清还长上几月,可有心仪的姑娘?你师父肯定不上心,你说与我,我派人去打听打听?”柳续飞惊觉这个话题已经绕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心中叫苦不迭。花夫人自儿子订了娃娃亲后,深深觉得自己作为娘亲没有亲自挑选媳妇这件事情算得上是人生一大憾事,此后便盯上了他,势必要将这人生遗憾填补上才算甘休。
“伯母,您不知道我多讨人喜欢!姑娘们都围着我转呢,我这不是挑花眼了吗!得再看看,一定娶回来一个模样好,性子好,武功好的!”
“那娶之前得告诉我,我给你筹划筹划?”
“那必须的。除了您,我师傅都别想插手!”柳续飞一席话逗得花夫人哈哈大笑,顿觉人生圆满了。
一进门的花淡白问过安后,看着挤眉弄眼的柳续飞,知晓他必定知道了那事,强装着淡定坐了下来。只是同手同脚的模样连花母看了也隐隐发笑。她与柳续飞对视一眼,抬起茶挡住不停上扬的嘴角,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八卦一些。
“清清,明日加冠礼后,你便可以娶亲了。”说完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故作老成的儿子,接着道“后日月照花开,你便与阿寻连夜前去流风谷,亲自下聘。”
“是。”花淡白尽力忽视其他两人炙热的视线,四平八稳地答应着,手中的翟羽扇不自觉地又开始摇起来。
“别摇啦,别摇啦!你说说你这么大了,谁不知道你一紧张就晃你那破扇子!不过,我看你还不如开屏算啦!”柳续飞说完,花淡白手中羽扇一挥,数不清的冰刺直直地飞过来,将柳续飞追着满屋乱窜,还不忘喊到“你恼羞成怒啦?别别别,快停手,清清,淡白,花贤弟……花淡白,我错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伯母,他要打死我啦!”看够了戏的花夫人终于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让笑僵的脸放松后,才开始摆出长辈的架子。
“好啦好啦!都快成亲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母亲!”
“哎呀呀,娘知道!可阿寻不是认错了吗?别闹了,出去玩吧!”意识到自己仿佛又说错了什么,忙描补到“去准备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错漏的,明日你的加冠礼,可不能出了乱子。”
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门,看着躲在花母身后做鬼脸的柳续飞,花淡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只有你来,清清才看着活泛些。”花夫人话锋一转,刚刚的温柔嬉笑都敛了起来,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哀怨之气。
“伯母,月照花,非送去不可吗?”
“流风谷指定的聘礼。还能怎么办,我与你伯父都决定搏一搏。说不定……”
“一定可以的!他们敢开这个口,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您不必过于忧心。”柳续飞就地坐在花夫人座前,靠在她膝上,犹豫许久,将眼睛一闭说到“我来之前去了流风谷,打探了十数日,探听到他们家年前确实在风梁采到了药,只是不知是不是那血蜻蜓。”
“血蜻蜓世间难遇,比月照花还稀罕些!我只盼他们是真有,这样的话,便是云岭之外的势力,给了他们也无妨。”
柳续飞猛地坐直身子,直愣愣地看着花夫人,最后恨声道“他们欺人太甚!”
花夫人摸了摸眼前炸毛的少年,突然笑道“你啊!”随即看着门外的雪雕,似自言自语地说到“我们等不得了!”一句话成功地让柳续飞安静下来,哑着声音问:“那亲事……?”
“会好的。他们俩都不知道内情。我只愿他们能携手到老,夫妻恩爱。”
“一定会的。”柳续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倘若他们家……骗了我们……”
花夫人摇摇头,失笑到“你真以为花家避世不出就真的天真无邪了?这样的大事,自是确认无误才敢定下的。”良久,她又开口“若我花家真的被蒙骗,阿寻,清清就只能靠你了。”花夫人坐在那里,忽地满身疲惫,她静在光影里的身子仿若一尊雕塑,神情悲悯。
“伯母,我知晓了。”柳续飞郑重其事地跪下来,“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沉声到“定不负所托。但是,阿寻一人之力尚且单薄,还望伯父伯母保重。”说完起身出去,吊儿郎当的少年此刻竟与先前千差万别。
屋里沉默许久,连呼吸声也越来越轻。
花赢色从屏风后出来,福气的脸上满是怅惘。
“到底是对不住他。”那声音低得仿佛从未有过,在这清雅冷寂的屋子里似雪花坠落,顷刻就融化消弭,连水渍都不曾留下。
“他们都是好孩子。”
花夫人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站在庭前望着这茫茫的大雪,慢慢往前走。慌得后面刚拿伞出来的丫鬟急急追上去。
花赢色坐在那里,端起残茶,良久,却不见了人影。仿若他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