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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守 ...

  •   厉声大喝,舌灿春雷,声未歇,人已至,手起刀落,将个还未反应过来的宋将劈于马下。勒马,游目四顾,年轻的那颜高声的喝:“还有没有!!”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还有没有…………

      声音一圈圈的荡开去,所到之处,无人赶应。

      宋军阵中,有人悄悄地张弓搭箭,那颜眼疾,也是张弓搭箭,狼牙箭将宋人之箭当中破开,去势不衰洞穿那偷袭宋兵咽喉后还飞了丈余。带着血丝的箭直直地扎进土地里,箭尾不住地战,颤得人打从心底里凉起来。

      “还有谁?!!”那颜打着马一阵风掠过,俯身拾起狼牙箭,反手扔到箭壶里。列队宋人虽多,却是没有一个动作。

      咸淳三年(1267年)九月,忽必烈攻打襄阳。襄樊保卫战开始。

      这是襄阳城下的一个片断。宋人败,蒙古胜……

      “他是怯薛军那颜,蒙古贵族,哲别的徒弟,擅弓马,拙谋略。是员捍将。”赵岚立在城楼,看着城下的蒙古兵。
      “好对付。”她身边的宋将紧握佩剑。
      “麻烦的是刘整,这人对咱们知根知底,又颇有眼光,只怕咱们的破绽真教他瞧出来。”赵岚叹了口气,继续道“他正在来襄阳的路上。”
      “你怕么?”宋将大笑。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赵岚失笑。
      “不怕就好办。”宋将一揖,“那就请历经战乱的老祖宗告诉小辈咱们襄阳还能撑多久吧。”
      “…………”赵岚一指格开襄阳与樊城的汉水,说,“能撑到这汉水上再无舟船援助襄阳为止。”
      宋将露齿一笑:“这么说在下还有几年好活的。”
      “你若战死我必亲来度你魂魄。”赵岚别过头。“这是作为泰山府青衣使的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在下必力战至死。”宋将向赵岚跪将下去。“唐门子弟唐子冀愿过继常山赵家,望长辈成全。”
      “唐门男丁泰半战死,赵家尚有赵径残存,你这又是何必??”赵岚斜斜移开半步,不去受他这一拜。
      “唐门家训,但凡必死战必报赵家名。”唐子冀转身都是一拜。“鞑子气焰太盛,需得有人让他知道我大宋卧虎藏龙。”
      “盘蛇七探枪法早已传你,你用便是。”赵岚还是闪开。
      “赵冀谢长辈成全。”唐子翼双膝落地,重重磕下。“家中弟妹一切拜托。”
      赵岚长叹一声:“你去罢,我便在这里瞧着。我等着……”

      等着?等什么?等他胜还是等他亡?生于黄巾时,长在常山下,一生无名却在眼瞧着自己所爱的所亲的所恨的统统一股脑儿化作历史的尘烟了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个异类,本该寻处幽静地静静地修炼飞升成仙走上大多数妖怪的老路,可偏就离不开这万丈红尘,细细地想过,原来自己打从骨子里就是个人,当上泰山府青衣使,也是因为这是仙界里最贴近人类的职务。千多年了,绕是她记忆过人也是记不住究竟送走了多少亲人,毁了自己一身傲人的武功,也是为了能够真正地融入人类,以人类的身份生活着……
      “冀儿……是个好名字……”她嘴边挂着笑。“可别给咱们常山赵家丢脸啊。”

      “还有谁?!!”城下的那颜还在耀武扬威。
      “我!”宋军分开,一骑飞驰阵前。“常山赵冀。”
      赵冀??宋军中泛起一阵惊讶,唐将军何时更名换姓了?主将眼一扫,那鼓噪便低下去,好吧!赵冀就赵冀,能站出来便可以。
      “常山??”那颜笑了,“听闻常山赵家的盘蛇枪法甚是厉害,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赵冀也在笑“在下定会教你失望。”

      放了缰绳,右手执枪,左手望前一引,赵冀道:“请。”
      那颜将个弯刀转得飞快,一手拉缰缓缓地绕着赵冀兜圈子。“你的枪不错。”他突然说。
      “祖上所传。”
      “早该换了。”
      “族中家规,作生死拼必用此枪。”
      “为什么?”
      “说来话长,等打完了,在下再慢慢的讲与你听。”赵冀拇指轻轻抚过枪身,那里刻着枪的名字。“枪名云殇,请你务必记住。”
      “殇?为什么这个名字?”
      “用过此枪的族人没有一个活过了三十岁。”赵冀嘴角上翘。“在下赵冀赵子翼,也请你记住这个名字”
      “赵冀…………,我叫伊勒德(意思是战刀),将要杀死你的人。”那颜手一旋,稳稳地握住战刀,指向赵冀。

      常山枪法到底是什么样的?习枪的个个都习过赵家的枪法,可个个都学得不一样,人说是杨家枪快高家枪稳呼家枪沉,张家枪猛马家枪重姜家枪狠(罗家的枪法传自姜家,因此在下将罗家枪和姜家枪作一种枪法处理),唯有那赵家的枪法最是诡异,它好学却难学成,它招式简单却变化百出,它进可攻退可守,即便是深陷重围,只要一息尚存就有机会逃出生天,天下间唯有两人习成此枪法,其中一个便是创此枪招的常山赵云,另一个是在大宋边关一闪而过的流星快到连名字都没有能够留下。

      伊勒德纵马绕着赵冀转,找寻着进攻的时机。赵冀却闭了眼,全身放松。
      不动……如山……
      伊德勒绷紧了身形,好对手,真正的好对手。
      象极了三天前被自己格杀的斑斓猛虎,擅长伏击,一击制敌。
      好对手,难得的好对手,可惜……是敌非友,两个人里只能活一个。

      弯刀轻轻的划破空气,向着赵冀颈脖处推去。伊德勒没有催马,一下子杀死敌人就太不好玩了,不是么??
      赵冀不躲不闪,随手一枪,直取伊德勒胸膛。两败俱伤的打法。
      伊德勒吓一跳,纵马躲过,张口就骂:“你他妈的不想活了?”
      “我即上阵便没有想过活着回去。”这是赵冀的回答。
      “疯子!”伊德勒狠狠地啐了一口。
      “你说得没错,我早就疯了。”赵冀微笑。轻轻挥枪。是啊,直面横扫天下无敌手的蒙古大军,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银枪抖开来,万树梨花刹那间开了,一朵梨花一个枪头,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常山枪法!!!
      “探雪,想不到现在还能见着探雪。”襄阳城楼,青衣的女子扶着箭垛叹。
      伊德勒挥刀,一连串铮铮之声,花落了,无痕。
      “什么招式?”他抹了把汗,问。
      “盘蛇七探,探雪。”赵冀收枪,答。

      千多年前,盘蛇谷中,赵云观盘蛇觅食而创盘蛇七探枪法,唯在长坂坡中用过一次,自此天下闻名。
      百余年前,不知名将领以此枪招战于天门阵,盘蛇枪法昙花一现。
      今朝,盘蛇再现……

      收枪,勒马,赵冀整个人又静下来。
      静若处子……
      要命的静……
      伊德勒挥刀再攻,得到的还是决杀的枪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伊德勒想骂,骂不出,想打,不敢打。
      这个赵冀是疯的,招招致命枪枪决杀,他妈的,他是不是算准了自己玩不起才这般作为??
      烦躁,索性把单条力求公平的原则远远抛开,兜马跑到远处,再纵马冲锋,取穿甲箭张硬弓冲那赵冀便射。当年,随大汗西征时,不知有多少猛士死在他穿甲箭下。你,就是最新的一个。伊德勒恨恨地想。

      二百步,最佳射程。伊德勒得意地眯起眼睛松了弓弦。箭似流星……
      驻马,等着对手的倒地身亡,这是哲别弟子才有的自信。

      依旧是闭目,依旧是右手执枪,只是头偏了偏侧了侧,左手挥了挥扬了扬。
      箭呼啸而至,然后又呼啸着倒飞了回去。伊德勒大惊之下镫里藏身,飞起一脚踢在箭尾,将箭踢得倒向地里飞去,直至末羽。

      “你他妈什么人!”伊德勒大吼。
      “在下赵冀,常山赵家人。”右手执枪左手挽缰,赵冀淡淡地答。
      “靠!”伊德勒发狠似的把弯刀抛在地上,反手操起狼牙棒,挥舞着纵马再上。现在老子不吃亏了。他吼。
      赵冀不躲不避,依旧是决杀一枪,同归于尽的一枪。
      他妈的,老子就不信你不怕死。伊德勒也发了狠,迎着枪尖冲过去。
      南人柔弱,老子就不相信你不怕死。
      南人怕死,老子就不信你不会躲。
      南人无能,老子就不信你能……

      胸口刺痛,枪尖穿过皮甲刺进皮肉里,停在心尖前。
      手上一滞,狼牙棒插着赵冀的头颅砸进他左肩,血肉飞溅。
      怎么??南人的血也是热的??
      惊诧于溅在脸上的血迹,伊德勒头一次看清了南人的相貌:中庸的轮廓,平和的五官,眉不够粗不够扬,鼻不够挺不够悬,唯有一双眸子,亮得象天上的星星,沉的象草原上的湖泊。唇动了,他在说话,说什么??
      啊,是了,他在说“留你条命。”
      留命?为什么??生死的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什么要留手??
      提了还往下淌血的狼牙棒,伊德勒愣在战场上,还在想:为什么要留手??

      南人们回了城,关了门,上了城楼,高挂着宋字大旗。宋?只怕是送罢??
      “儿郎们,上!!”弯刀指向城楼,很快就可以攻下来了,攻下来之后怎么处置那个南人呢??杀了他吗??不!他武功那么好,枪招那么厉害,还是劝说他归降罢,南人不是都爱财么??伊德勒想。

      这一攻便攻了整整六年。
      当蒙古人终于用血和肉填满通往襄阳内城的时候,伊德勒冲在过去。
      那个南人还活着吧??他应该还活着吧??他还欠我一个回答,不能便宜了他!!!

      襄阳内城,一个人站在门口,左手剑,右手枪,脚下踩着敌人的尸身身后飘扬着大宋的旗帜,抢先攻进来人远远地围着他,偶尔踏前几步又很快跳回来。“他死了还是活着??”有人低声地问。
      伊德勒站得远远的射了一箭,那人不躲不闪任由箭穿透自己的胸膛。
      “死的。”伊德勒放下弓,“你们几个留下来打扫战场,其他人跟我冲!!”

      巷战开始了……
      不久后,襄阳守将吕文焕投降,襄阳保卫战结束。

      保卫襄阳的人们……
      援助襄阳的人们……
      在城里生活着的人们……
      在大战中降生的孩子们……
      朱笔挨个的勾过去,判官长叹口气“若非吾身处要位不得擅离,必……”

      襄阳陷落后,元军长驱而下直取江南,然,路途不顺,战事不顺,江湖人、百姓、正规军,个个都是横在路上的阻碍。即使是攻克了临安,即使是把他们都赶到了大海的边上,他们还在抗争还在守着那面写着宋的红色的旗帜!!

      终于,到了崖山……
      二十三天后,陆秀夫背负幼帝投海,后宫及群臣亦殉国,海面为浮尸所塞。

      朱笔又一次划过那些曾经鲜活的名字,判官不忍看,偷着眼去看那度魂归来的人,她轻提引魂灯的那只手没有一丝颤抖,青色的衣服笔直地垂下来,掩过低垂的眼帘。
      大音稀声,大象无形………不知为何判官突然想起这么一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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