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疑在线》folloerr

12、于莲

　　虽然整个故事都是以第三人称视角展开的，但宁晟和索克斯都已经猜测到了那个劳德神父的真实身份，不出意外就是一定是眼前的中年男人了。

　　他不在继续讲述那些关于过往的事情，只是一脸颓然的又坐回了椅上，就好像断了线的木偶，不在动弹。

　　他的那一番失态举动并不像造假，若真的只是演技，那就连宁晟都得称得上他一声影帝。索克斯的脸上也早已没有了最开始的鄙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微纠结又略带同情的怪异表情，或许他只是看起来态度恶劣，实则外冷内热呢。

　　等到中年男人完全冷静下来收拾好自己的神情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昏暗了下来。

　　中年男人的讲述的确很引人入胜，但这并不是他们还滞留于此的理由，无论怎么说，劳德神父现在都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与虎谋皮的事情就算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宁晟也是不敢做的，就在宁晟打算跟神父告别离开教堂时，男人开口挽留了他。

　　“正如你们所想的那样，我就是故事里的劳德神父，我们的小镇其实并没有旅店，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在这里留宿一夜。”

　　“即便我已经不是人了，但好歹我还是一个神父，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对神的子民下手的地步，在我漫长的岁月中我都是用禽类的血液来解决餐饮的。当然你们也可以自己选择是否离开，但我要提醒你们，外面会比教堂里更危险，面对一个血族总要比一群血族好。”

　　这样说完，中年男子便微微点头，像是打过招呼一般径直走入了教堂的内室，随后又端出了两份简朴的圣餐。

　　“我猜你们还没有用过晚餐，虽然这些食物并不是十分丰盛，我也不能再次食用它们了，但用来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无论你们是否要留下来，都吃点东西在走吧，就当成我的待客礼好了。”

　　看着餐盘里干硬的黑面包和清得可以见底的油茶，宁晟犹豫了，的确正如男人所说用过晚餐在离开也的确不迟，即便圣餐十分朴素，但好歹也是他的一份心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右眼总有些跳得厉害，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宁晟扭头朝索克斯看了一眼，对方环着胸微皱着眉头却什么都没有说，或许他也在犹豫吧，犹豫着该不该答应男人的邀请。

　　神父打扮的中年男子倒是也不着急，将圣餐端到他们面前便往回走去了，像是连他们是否留宿此处都不会多言一般，一切自便。

　　当然，最后的他们还是留了下来。虽然对于过于简陋的食物索克斯表露出了相当不屑的态度，一边咀嚼着一边又在说那这面包干硬的就好比门口那一地的石头，但还是一点不剩的吃了个干净。

　　宁晟看得好笑，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在一旁解决掉了这简陋的一餐。

　　用过晚餐后，宁晟很快感到了困倦，而一旁的克劳德也很快依靠着他坐到了教堂的椅子上，他不停的打着哈气，眼皮就像难舍难分的情人，不停的闭合又睁开，纤长的眼睫就好似小扇子一样不停的煽动着，视乎再不出半刻钟的时间，他就会就此陷入梦乡。

　　这不对劲。

　　意识到这一点的宁晟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头，试图以最直观的痛觉似自己不至于就这样昏睡过去，而一直靠着他肩膀的克劳德也很快随着意识的混沌摔到地面上，自顾不暇的宁晟无法腾出空挡让他从梦中清醒过来，最后也只得死掐着自己的手臂，让自己能清醒得更久一些。

　　他们的确因为伙食的外表过于朴素而大意了，就在宁晟再支撑不了多久时，那个神父扮相的中年男人从内屋走了出来，这次他的手上还多出几支注射器。

　　宁晟强撑着眼皮，咬牙切齿的瞪了来人一眼，最终也只是勉强的挤出了骗子两字，便在看不清事物了。模糊间就听那男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吸食人血这一点我的确没有对你们说谎，那个故事也的确是我前半段人生的经历，只是我向你们隐瞒了一件事情。”

　　“在劳德神父化身为吸血鬼后的年月里，他曾寻访过许多相当有名气的黑巫师，其中一个黑巫师告诉了他一个作为禁术存在的黑魔法，这个魔法需要足够的新鲜人类血液才能施展，它能使化为飞灰的人类复活，吸血鬼也同样可以。”

　　“而准备好一切材料的我现在只缺少人类的血液了，我将在今年的月圆之夜复活他，哪怕代价是以我本身的……”

　　“……放心，你们不会有事的，这点失血量对你们两人而言根本不致命，为了让你们不妨碍到我的计划，我也只能先让你们再多睡一会了。”

　　“那份药量，估计也只能支撑到月圆之夜的结束吧。”

　　除此之外在听不清其他了，或许他还说了很多又或许什么都没说，伴随着不知因何而起的嗡鸣，宁晟陷入了暗无天日的沉睡。

　　好在那个药剂视乎并不如男人所叙述的那般靠谱，他们的运气也没有糟糕到真要以昏睡的形式来度过今年的月圆之夜。

　　等到宁晟再度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他们仍旧身处于那间老旧的教堂之中，歪倒在椅凳上的索克斯也在宁晟站起身来打量四周时清醒了过来，他揉着因为睡姿糟糕而变得杂乱的银发，视乎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般望向了宁晟。

　　宁晟也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解释这件事情，最终忽略了昏迷时听到的话语，直接简约的做了给总结：“我们被那个神父迷晕了，他要了我们一点血。”

　　“……用针管抽的。”想了想宁晟又补上了一句，还没能索克斯从恍惚中回过神开始发火，宁晟又打断了他的话。

　　“没时间争论了，现在已经是月圆之夜了。”

　　索克斯看起来也被堵得够呛，盯着宁晟看了半天最后也只得扭头切了一声便就此作罢。看出了少年的不甘，宁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拉起了对方的手径直朝教堂外走去。

　　今天的夜晚并不同于以往，教堂外的街道上零零散散的站了不少人，视乎都在为列车的降落而做着准备，那些人无不锦衣华服非富即贵，看起来的确如索克斯所言：想要来场跨界旅游的傻帽还是挺多的。

　　克劳德掐着手指视乎默顾了一下时间，随后将被宁晟牵着的手改为了回握的姿势，望望宁晟又不自然的偏开头，视乎有什么话想说一样。

　　注意到这点的宁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偏了偏头示意对方如果不说的话自己也不会明白。

　　“今、不，昨天。是我太粗心大意了，连将你完好无缺的送回去都没能做到……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会更加注意的。”像自我挣扎了挺久，少年目光躲闪着说出了这句话，虽然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视乎都有些别扭，但的确足够真诚了。

　　“你不必自责的，我也有过失之处，没有警惕外人递过来的食物，学不会拒绝别人，说什么还就相信了什么……真要说起来，我们也能算是‘共犯’了。”列数完自己罪行的宁晟晃了晃他们交握着的手，朝人展开了一个笑容。

　　开始还以为少年会说出些什么呢，听完话语的瞬间宁晟简直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了。这个名叫索克斯的男孩的确有些直白得可爱，虽然总是直来直往的，但偶尔也会很认真的做事情，或许放到现实世界中会是女生们很喜欢的类型吧。

　　看到宁晟表情的索克斯非但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把脑袋扭到了另一边，宁晟看不到他的表情却看见他的耳根突然的红了。

　　就在两人奇怪的小互动中，他们身上突然投下了一片阴影。宁晟抬头像夜空望去，便看见了那副大概会使他此生难忘的景象。

　　没有影视作品叙述中的血月，但那轮金黄的满月就好似被放大了几倍似的，被明晃晃的挂在了天边。墨蓝色的夜空上，一辆银灰色的列车正延着无形的轨道至天际而来，车厢内视乎亮着灯，整整齐齐的拜访着一排又一排木制的长椅。

　　要让宁晟去形容这一场景，大概他只能干巴巴的说出壮观啊、震撼人心一类的词语，但置身此地的他的确是被眼前的场面给震撼到了，以至于身旁的索克斯叫了他足足六声才完全回过神来。

　　“走啦，这辆列车发车很快的，大概只等三分钟。”牵着宁晟手的索克斯松开了手，按着人肩膀便往那刚刚降落的列车退去。虽然人的确很多，但大概是身为贵族的矜持使他们没有做出什么插队又或者拥挤别人的举动。

　　虽然这一切都诡异的顺利过头了，但宁晟的确就要达成原本设定好的通关条件了。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改变，也没有因他的插足而因此印刻下什么痕迹。

　　从始至终宁晟就好像一个听书人，只因自身的想法而前往了遥远的地界，只为了听取当地那些千奇百怪的事件，最后就连市井处新添的八卦都没有落下。只可惜听完的都听完了，他却始终矗立于局外人角度，没带起半点风浪。

　　恍惚间，宁晟已经被索克斯推到了列车的门口，犹豫半天他却始终没能迈出上车的那一步。就在这离别之际，宁晟没能想到别的，却是突然记起了那个受伤的血猎，虽然已经被对方亲口拒绝过了，但宁晟果然还是将他纳入了朋友范围。

　　也不知道现在的他怎么样了，在他离开后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很快便在宁晟脑内一掠而过，就听那身后的索克斯已率先开始道别发言了。

　　“有空要回来看我啊，虽然你走了大概也不算间坏事。最起码于莲先生也可以安心的去见血族亲王了。”

　　“……他说的赴约，是要去见亲王？”

　　“赴约？他是这样告诉你的？如果不是你被盯上了，于莲先生也不会赶在今年的月圆之夜就对亲王动手啊。明明亲王的能力都还没能完全摸透，这个时候就去……太冒险了，明明按原计划还要在筹备一段时间的。”

　　“你……你刚才说什么？”

　　“嗯？于莲先生……喂！你要去哪里？列车马上就要开了，你不回家了吗？你这小子别没事找事的去给于莲先生添乱啊！”

　　当听到于莲要去刺杀亲王时，宁晟就已经站不住脚了。那个不把自己当做朋友，跟自己撇清关系的人居然要为了他去挑战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无论那个血猎的能力有多强，宁晟都没觉得他能够凭借肉身去战胜一个几乎不死的怪物。

　　所以不等索克斯再将原话重复一遍，宁晟便迈开步子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去了。一边跑他边在一边思考着能如何前往他们“赴约”的地点。

　　是的，他其实根本没有去冒这个险的必要，大概只是基于那可笑的、类似雏鸟情节一样的东西，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行动了，在还没来的及询问地点，还为来得及筹备武器的时候，宁晟便已这么没头没脑的冲了出去。

　　并不是因为那个人很特殊，只是因为他在宁晟最艰难的时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毫无防备的在宁晟心底占据了一席之地。

　　拯救倒是也谈不上，他只是给予了宁晟物质精神上的扶持，形容起来就好比溺水之人抓住的救命稻草，一种因感激而变相产生的、深刻的依赖感。

　　宁晟是迷路的人，他就是那指明道路的标杆，宁晟是木篮中的蛇，而他则是吹奏竖笛引动他的舞蛇人。

　　宁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复杂的感情，但他知道，他或许只是不希望让那个初次接纳他、将房子交付于他，在雨夜被浸透的男人就那样死去。

　　哪怕这只是一个游戏，哪怕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此时此刻他也想将那场预计降临惨剧的发生。

　　但是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快动起你的脑子宁晟，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

　　宁晟动用起他所有的脑力，只为在里面寻求出一个几率甚小的结果。也就在宁晟匆匆跑过一家钟表店时，他突然停住了步伐，不为其他，单单只因为那看起来古朴而简约的小店之内正格格不入的摆放着一台发着蓝光的电脑。

　　而此时此刻的宁晟，也在看见那台电脑的瞬间想起了那串来自于开发商的作弊码。

　　The fog will eventually disappear.
　　迷雾终将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