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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圣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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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白日里高举着各种各样的农具和武器,更有甚者还敲打起了金属制品,试图给劳德神父造成一些实质性的威胁。受到胁迫的劳德也陷入了纠结之中,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他已经不觉得卡修是这几场按键的凶手了。
虽然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去证明他的清白,但是就卡修给他的印象而言绝非是那种无法控制自身行为的狂徒,反之他的自控能力很强,任何事情都是点到为止,若非如此早在前几次的献血劳德可能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但是很致命的一点,他并没有卡修的不在场证据,所以面对住民的强烈态度时,他除了妥协之外别无选择。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因为卡修而放弃这份神父的工作,也不能为了一异族去遗弃神明的信徒。
所以他拿着自己的剑去找了卡修,俊美的青年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呼唤而感到意外,也没有因为他手中的利器而感到惶恐,反而像往常一样平淡的和他搭着话:“你也觉得,我是凶手对吗?”
“……”
“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回答我劳德。”
“……对不起,你的出现实在太可疑了,我实在想不到该用怎样合理的借口去解释这件事情,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劳拉拽紧了他封存许久的圣剑,低垂着头用尽了全力不去看卡修的那张脸,他不知道卡修会有怎样的想法,也不知道他在面对这样的局势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将怎样解决这件事情。
但他就是隐隐觉得卡修有能力为这场闹剧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无论是以怎样的形式,毕竟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卡修在血族里的身份应该也不会简单。
但卡修却意外的没说什么,也没有做出任何叫劳德感到意外的举动,只是在听了他的话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人类还真是意外的很有手段嘛。一面逃避着自己的过失,一面编造着虚假的事实,不光如此还要对旁人煽风点火,让那群愚民不加思考便像傀儡一样随着他的心意行事吗?”
“行——民意最大,个人能力总是薄弱的,我投降。”
他弯了弯腰将视线与劳德持平,握住了那把横在他们之间的圣剑,赤色的血液从他掌中溢出,缓缓顺着剑身流向了劳德紧握着剑柄的手。
那暗红色分明是冰凉的,却在那一刻给劳德带来了一种快灼烧起来的错觉。他鼓起勇气重新抬起了头,只见昔日与他相处的吸血鬼卡修正勾唇轻笑着,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一般,他做投降状举起了另一只完好的手。
“这么想想既然我是罪人,那么挽留住罪人的你自然也就是共犯了,对吧?如果还想继续当你的好好神父,想要洗脱那莫须有的罪名,最好方法就不用我说了吧?”
“不是要杀了我吗?来吧,拿稳你的剑砍向我这个罪人吧,可要瞄准了哦?别再心慈手软了,圣骑士长。”
对,卡修他其实并没有说错什么,这些东西劳德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了。
身为圣骑士,他必须贯穿正义,他必须爱戴平民,他必须帮助弱小,他必须对抗罪恶,即便他已经退伍了,即便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圣骑士了,但是他的准则并不允许他一两次额外的犯规。他所承诺过的话,面对神明发过的誓言,他必须如约遵守。
所以他必须将他处死,不光是为了洗清罪名,更是为了庇护民众。但他还在犹豫,还在彷徨,即便清楚着必要做的事,之后要承担一切的责任,但还是……
王国第一圣骑士的剑抖了。
在那件事之前的之前,有着这样一则传说,据说人王的国度里有一位相当英勇的圣骑士。
他从未在对手面前示弱过,他对待对手时拥有持有着绝对的尊敬,他的每一剑每一式都必然是锋芒毕露、无可挑剔的。是个即便需要处死的敌人,也会将对方的子孙安全护全送归他国的烂好人。
但他同样也是一个缺乏情感,不通人情的人。
在他圣骑士生涯的最后一战中,他失手败北了。但他的对手并没有选择杀死他,反而是斥责了他毫无人性的思维。
那个老首领告诉圣骑士,人不能抱着仇恨和听从命令而活,那不是人类,而是纯粹的帝国傀儡,圣骑士这一职业并不适合他,他该趁着年轻多去其他地方走走,去了解所谓的人情冷暖。
退伍后的圣骑士选择了离开王国首都,搬去了离王国最偏远的、一个刚刚建成的小镇子上。
这里的景色不是最美的,但却是最能使人安心舒坦的,这里的住民不是最好的,但全满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向往,他们用最为纯粹的热情迎接了圣骑士这个不知名的异乡人,并用最纯粹的情感去感化了他。
从那之后,王国第一圣骑士的称呼就慢慢从大众口里淡去了,取而代之的,那个小镇上多了一位年轻的神父。
“要死的是我吧,你哭个什么劲?”
当劳德的旧刃刺穿了卡修的胸膛时,卡修笑了起来。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了本就艳红的地毯上,晕染出了一块类似水渍的深红,卡修的笑并不是同往常那样或调侃或讽刺的笑,这个笑容显得格外的释然,以至于就连看着那笑容的劳德都没能看透他想于此表诉出的感情。
他握着圣剑的把柄,死死盯着那对暮紫的眼眸,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卡修作假的痕迹,但是没有,等他再想看清楚什么的时候,那里面已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一定有什么东西出了偏差吧?
劳德开始抑制不住的落着泪,说实在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此刻他的泪腺会突然崩塌,就连那湿润大滴大滴滚落的理由,他也毫无头绪。最后他只是仍有自己本能的浅喘着,像是在垂死挣扎般爬起又摔落,越想要从哪里抽身就越是陷入得更深,好像四肢百骸都已经完全使不上力了。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情,奇妙到能在潜移默化将他整个人吞噬掉的感情,不能被读透也不能被诠释的,大概就是那些诗人常说的悲伤。
他瞪大了双眼微微的发着颤,直到卡修抬起无力的手来将他的泪痕,从眼脸到下巴上缓缓抹净。
“跟你生活在一起实在是太无聊了,但愿我们下辈子。”
“再也不见吧。”
感情是种劣质的毒品,一旦沾染就难以脱离,它会在潜移默化中将人的身心腐蚀掉,一经停止便会引起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劳德就已经习惯了吸血鬼卡修的存在,他懒散闲适的动作,他充斥调侃的话语,一言一行都烙印在了他的生活里,所以当他反应过来想要抓住时,当卡修在他指尖一点点消融慢慢化为散沙时,他才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中年男人说到这里时突然顿了顿,像是卡壳又像是陷入了思绪般久久不能回神,宁晟身旁的索克斯视乎也听入了迷,消去了一些最初的敌意,拉着宁晟在后排坐了下来。
“然后呢?”
不知道是谁问的话,声音在教堂内悠悠回响,中年男人缓了缓神,重新打起精神来继续了他的讲述。
“后来啊,那个小镇就太平起来了。”
“但卡修的死亡其实并不是整个故事真正的结尾,距离那件事过去有段时间之后,恐怖事件也随之消失了,人们开始慢慢从那场的灾难中抽身而出,平复下情绪来,重新步入正规。
正当劳德神父以为这件事可以就这么一笔揭过时,一个与他们初遇时同样的黄昏下,劳德又一次在那片墓地上看见了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他站在夕阳的背光面,那余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似梦似幻朦胧得叫劳德无法辨别出真假,乍眼间就好像卡修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样。
直到那个青年缓步走进,劳德才看清了他的模样,那个青年并不是卡修,而是那时常在教堂中与卡修攀谈的少年卡尔。
不同于往日的朴素,他今天装着得相当华丽,边缘堆砌着繁复花纹的笔挺正装包裹着他的身躯,更显出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正如他第一次见到卡修时对方的那身穿衣风格,如同刚从哪个上古壁画中走出的宫廷贵族一样,叫旁人惊艳。
他在劳德神父面前站定,有些狐疑对方的无措表情,却并未将其道破,反而彬彬有礼的说明了来意。
“你们小镇上那个失控的血族杀人狂已经在前段时间被我们血族执行部的成员逮捕了,十分抱歉给你们带来了不必要的惶恐,由我代表向你们承诺,今后绝不会再有此类事件发生。”
“此外——一直呆在你身边的卡修,我的兄长,同时也是我族的下一任亲王的确也打扰你许久了,这次来到你们镇也是为了制约囚犯而来,算是历练也算是考验,如果他有给你带来了不便,我先待他向你道歉了。”
“因为他至今未尝于我取得联系,所以我想来这里询问一下他的行踪,如果可以,麻烦你叫他回去一趟,就说族内有要事相商,辛苦了。”
卡尔的话像一颗威力巨大的暗雷,在他还来不及招架的时刻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引爆了。劳德神父张了张嘴,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汇集在喉头,使他吐不出半个字眼,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概说什么也都晚了。
卡修的确不是凶手,反而是抑制行凶的执行员,而他已经违背了他曾发下的誓言,滥杀无辜了。
“他已经……死了。”劳德有气无力的说着。
“什么?”
“我说……卡修他已经死了,被我杀的。”
中年男人又停下了他的讲述,他站起身回过头来,任由那张淌落着泪痕的脸出现在了宁晟他们的面前,他像是再也一直不住自己的悲伤,痛苦捂住了脸,慢慢屈膝在那红色的地毯上跪了下来。
宁晟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就连身旁一开始面露嘲讽的索克斯都闭上了嘴巴。
“再后来啊,在小镇大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城郊那座小镇又出现吸血鬼了,他已经不在是人类了,却依旧遵循着人类的作息生活着。每当月圆之夜,他就会在教堂的墓地里徘徊,试图再次看见那个有着紫色眼眸的青年。”
中年男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教堂内响起,两位听众也都没有表示出任何对于他语气上的不满。
“暴怒之下的卡尔给予了那个神父无尽的生命,同样却又夺取了他永保青春的能力,他仍会变老,但他永远都不会死,他要他在永生的折磨中反省自己的过错。”
“后来的劳德神父在他漫长的岁月中调查到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卡修其实没有必要来到小镇上逮捕那个犯人,也没必要答应他的请求,身为贵族的他本来就有血奴可以供应三餐。”
“第二件则是劳德发现,在他小时候的日记本里,其实记录着他救过的一只吸血蝙蝠的事情,稚嫩的文字中详细的点明了那只蝙蝠的眼睛是紫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