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识度韶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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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相识（良玉）
我第一次注意到锦儿，是因为一墙之隔传来的欢声笑语。
嫡母在父亲死后将我赶到府邸中最偏远的院子居住，下人也越发轻慢于我。
父亲一生性格软弱，他只有过两次抗争，一是纳我母亲为妾，二是在病逝之前将他收集的书送给了我。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小时候，看着母亲在寒冬腊月里还要跪在正院里请安，他无力的叹息，让我对他提不起半点温情。
他总说我是最守礼的孩子，幼弟在他怀里撒娇时，我只能规矩的坐着，而嫡母就在帘外站着，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脸慈爱。
那一天他把我叫到床前，声音嘶哑地对我说：“良玉，你的出路只有科举。”说完，他咳得撕心裂肺，我在他的床下跪了几个时辰，最后用手覆上了那双凝视着我的眼睛。
亲人一个个相继离去，我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用诗书困住心房，直到旁边那座大宅里的热闹喧嚣将我惊醒。
那是一个粉缎子的风筝，制作拙略，难怪会掉下来。
我找来一架梯子，趴在墙头将风筝丢下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园子，规制不高，但处处透着精致。听说新搬来的是长安里最大的布商何家，家财巨富，背后站着宁国公。
我原本是准备扔下风筝就走的，但一个穿的相当贵气的女孩叫住我。
她仰头看我，笑出两个酒窝，碧绿的眼睛像盛了盈盈的水。她问：“你是张府的哪位郎君啊？”
这就是何家家主唯一的女儿，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坊间风传的混血胡女。
我不由多打量她两眼，她因为那双特征鲜明的眼睛受到唐人的轻视，我却觉得那是真的好看。
那抹绿让我想到春风拂过的新芽，充满灵气与生机。
也许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我点了点头，不太熟练地笑了：“我叫张贤，字良玉，在家中排行第二。”
二、韶华
“爹，我要在这里挖一个小湖，建上流水亭。等天气热了，我就可以在这里乘凉。”何锦拉了拉父亲的袖子，眨着眼睛央求他。
何大山哪里抵得住宝贝女儿的话，他只是扫了一眼院子里的花草山石，便毫不犹豫地拍着胸脯保证：“乖囡啊，爹半个月就搞定。一个小湖算啥，下次我把杭州西子湖买下来送你！”
似是有人笑出声了，何大山回头扫视一眼下人，眯着的眼睛里精光闪亮。管家干咳一声，挥手让那些忍笑的下人都退得远远的。
何家偌大的家业都由何大山管着，没一会便有人请他商议事情。等园子里的人都散了，何锦便走到院墙边上，随手捡了一块石子丢过去。
那边传来一些动静，没一会便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扶着梯子上来。
他生的俊俏，很是讨人喜欢。
他道：“你爹很疼你。”
何锦得意道：“那是自然！”见他不接话，想到方才的笑声，她不由低头盯着鞋面上的合浦珠，“你别笑他，他平日里不说大话的，只是想哄我开心。”
“我知道，何家主宠女儿是全长安都知道的事情，”张贤笑了笑，每个父亲都想在儿女面前表现得无所不能，只有他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面上的怅然变成了一抹郝色，道：“阿锦，能借我些钱吗？我练字的纸和砚都需要买新的。十天后，不，七天就能够还你。”
“张夫人又为难你了吧，真是……”何锦扫过他那半旧的衣裳，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她摸了摸荷包，里面只有一小把银豆子。
“我知道这个在外面不好花出去，但也只有这些了。喏，你跟我的关系还客气什么？想什么时候还都行！”何锦踮脚把荷包抛上去，迎着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下意识移了移目光。
“对了，我东西送你！”她摘下压着裙角的玉佩，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也递了上前，却越发不敢看张贤的脸。
美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系玉的绳结都带着磨损的痕迹，显然是时常拿在手中把玩的心爱之物。
张贤犹豫一下，将它放到怀中，问道：“阿锦，你知不知道有的东西是不可以随便给别人的？”
何锦跺了跺脚，不知是羞还是气，红着脸反问他：“那你知不知道有的东西是不可以随便收下的？”
下次见面时，张贤送过来的除了钱袋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木头娃娃。他一边把娃娃放在何锦的手心，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其实我本来打算刻一个大的，但那块木料在我一遍遍的修改中越来越小，最后就成这样了。”
“很可爱啊。”何锦捧着它，细细的看了好久。
娃娃刻的是她仰着头两手叉腰的傲娇模样，虽然不精致，但可以看出确实是用了不少心思。
她抬手把娃娃放进袖袋，笑道：“小倒是有小的好处，可以随身带着。嗯，良玉，前两年宁国公府中有一个文书辞了差事，他与我爹关系不错，一直住在我家中。那位先生姓顾，曾中过二甲进士，为人和善。我爹请他教我识字，也许……良玉，你和我去见他，说不定就不用为没有师长教导而发愁了。”
张贤心里有些发堵，他自幼处境艰难，养成了一切都靠自己的性子，自尊心很强。收了何锦的玉，他便要还礼，木头娃娃不值什么，却是他真正用了心的礼物。
刻刀将手划出伤口，他依旧每天抄书赚钱，握笔的手指疼了几天。因为说了七天还就是七天还，不能交付抄好的书得到报酬，他那些月钱哪里够还上欠何锦的银子？
因为在乎，才不想失信，才会力求平等。长安巨富的掌上明珠，和他一个落没的官家庶子，委实不相配。
见他垂眸不语，何锦咬着嘴唇不知该怎么办，红了一圈的眼睛里是快要漫出来的水光。
她的声音软软的，又有几分可怜：“良玉，我已经求了顾先生了，答应他不管你去不去都不再逃课。若你不去了，那我……那我……”
话尚未完，身边便传来“咚”的一声。
张贤从地上站起来，一边移着发麻的脚，一边应道：“阿锦，我去便是了。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半晌，他又道：“阿锦，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相识度韶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