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没说的故事》武思辰

2、第 2 章

　　徒述覃的心里从来都憋着一股戾气。

　　儿时年幼的时候，他是很嫉妒能被父皇亲自教养的太子的。

　　那时候，他的母亲，出身国公府的康妃跟他说：“若是没有太子，你才是那个最被圣人看重的儿子。你会是长子，会是储君，将来会是皇帝。只要没有太子！”

　　徒述覃并不傻。相反，他很聪明。

　　加上后来他三岁被大宫女开蒙，背诵三百千，就更觉得不对了——君臣纲常，名分已定，母妃怎么能心怀怨怼呢？

　　甚至他觉得自己年幼时候的嫉妒也是错的，也是不对的。太子是储君，自然跟自己身份有别。自己怎么能因为渴求父皇的喜爱就心生嫉妒呢？

　　可后来他长大了，认识的人更多了，他的心却没有一开始的安分了。他真的很嫉妒太子。

　　他嫉妒太子可以得到父皇的关注，得到幼弟的亲近。甚至是同窗——那些宗室子弟、重臣后代，对自己和太子也是两个样子。

　　他一开始还能继续用纲常礼仪劝说自己，可总也不甘心。

　　又有母妃的话历历在耳，他的心思便乱了。

　　于是在石光珠入学后，他借着年龄更加相近的便利，很快就和石光珠亲近了起来。

　　虽然一开始目的不纯，可彼时还是少年的他，到底还是在这段交往中注入了真心。

　　但随着他年龄渐长，石光珠却逐渐疏远了自己。

　　身为皇子，徒述覃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他没有问石光珠原因，却也逐渐疏远了对方。

　　只是心里的不甘却更多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明白了母妃为什么会希望太子消失——她把太子当成了先皇后的替身，恨屋及乌。又把自己的渴望寄托在身为她儿子的自己身上，希望通过让自己的儿子打败太子这件事，实现她臆想的、对先皇后的胜利。

　　彼时的徒述覃陷入了一个冰冷的漩涡里——他无比深切的意识到，自己的母妃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实现目标的工具。

　　与这件事相比，那些不甘和嫉妒，都变得不痛不痒起来。

　　他好像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仍然像过去一样，每日里学习请安，与过往无异。可另一半却飘在天空中，周身都是阴云，被冰冷粘腻的雾气拖得动弹不得。

　　于是那个小混蛋就在徒述覃的眼中醒目了起来。

　　这小子跟自己的所有兄弟都不一样。过去徒述覃并不在意，只是细一思量，他发现很多事情都因为这小混蛋的举动走向有所变化。

　　他不是不想拉拢这个小子，只是这小子也和其他人一样，都认准太子了。只是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这个小子他对太子的态度，竟然不全是功利心，还有信赖和期许。

　　一个几岁的孩子，对一个十来岁的储君信赖和期许，何其的滑稽可笑！难不成他就认准了太子一定能成为一位明君吗？幼稚！

　　徒述覃几乎是带着看笑话的心，自愿成为了太子的对手。

　　他想着，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磨刀石，可最后到底是石头磨利了刀，还是刀被石头磨没了，可都不好说。

　　只是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料到那个向来行事出人意表的小混蛋竟然直接掀桌子，自己跑去南海，借着平定叛乱的由头，直接玩了个大的，组建了新军。

　　这还怎么弄？太子的位置这回算是无法动摇了。

　　徒述覃气闷了几年，随着自己孩子的出生，这种气闷就消散了。他是识时务的，自然知道大势所趋，不可逆转，也就逐渐放软了态度，不再和太子针锋相对。

　　他对储位虽然没了念想，可心底还是不甘，还有不解。

　　那个小混蛋怎么就认准了太子呢？自己难道就真的那么差吗？哪里就比不上太子了？

　　也是因为这样，在日积月累的积压中，徒述覃落下了忧思之症，时不时的就会脾气暴躁。

　　好在他多数时间都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只是除了那个小混蛋相关的事情。似乎只要挤兑一下这个混账小子，就能让压在心口的抑郁之气消散不少。

　　而且也许是年纪大了，徒述覃早年的自矜被消磨了许多，逐渐懂得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

　　所以他掐着正正好的时机，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的不满，进而让这些人未泯的良心能对自己多些愧疚才好。

　　计划很成功。

　　当他坐着三十几丈高的海船，领着十五艘海船的舰队前往那小混蛋口中美洲之时，心里很是得意。

　　而当徒述覃真正踏上那片土地，并且花费了几年时间建设并初步丈量了这片土地之后，心里的不甘顿时就消弭了大半。

　　他想，也许在这里，他可以实现自己那些抱负，来给那个瞎了心的小混蛋看看，自己比太子不差，也是能当一个好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