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看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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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国际城的高速路段，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后的事故现场，火势基本被控制住，救援人员正全力地抢救伤员。据悉，受困人员是我市某知名女企业家，事故原因还待进一步调查。"女记者示意摄像机小哥给后边的现场来个镜头。
消防人员们提着电锯把车门给割开，小心谨慎地把里面的人给挪出来，车子里的人昏迷不醒，消防员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醒醒,醒醒。一定要撑住啊，你的家人还在等着你呢。"
无论消防员如何拍打，林菲柔都毫无反应，她已经失去了意识，消防员一刻也不敢耽搁，小心谨慎地挪动车里的伤员，半小时后总算把人从车里救了出来，医护人员赶紧把她抬上担架，林菲柔满脸都是血，血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了。他们给她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将人抬上救护车后，火速赶往市医院。
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是李斯乐，警察在林菲柔的通讯录里的近期联系人里找到了他，事发前，手机里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李斯乐的，警察们果断先打给了他。
市区人民医院里，一个年轻的男子在走廊处狂奔，他的衣服领口微微敞开，领带也没系，许是来的太着急，头发还是凌乱着的，神色慌张地站在手术室前。手术室外还站着一位护士和两个警察，他缓了一口气，视线扫过手术室，眼睛不停盯着他们三。其中一个警察注意到他的到来，询问道，"你好，请问是林菲柔的家属吗？"
李斯乐毫不犹豫，"是。"家属...他怕是配不上家属这个名号，但在他的心里，一直是把林菲柔当成家人来看待，从她救助自己家庭的那一天起，她不仅是恩人，也算是自己的家人了，至少他心底是认可了她作为家人的。
小护士拿着一张单子递给李斯乐，"李先生，麻烦你在这里签个字。现在我们的主治医生正在里边对患者进行抢救。"
李斯乐怔愣地看着手术单，手微微颤抖地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自己一向写字工整，签名孔武有力，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般失态。半响，才出声问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护士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忍地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伤者送来的时候情况确实不太好。”
情况不太好...李斯乐脸色变了变，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空了灵魂，虚脱一样。他坐在长椅上，手不停地渗出冷汗，只能交握着，忧心不已。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像是度过了半个世纪。他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最后不仅冷静不下来，反而还越焦躁。他拿出手机，打开了那条事故新闻，可看了两秒他就看不下去了，越看心越慌，整个心悬空着，没有半分踏实。长那么大自己从没怕过什么，哪怕是家人遭遇不幸，他也没畏惧过任何。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了害怕这种感受，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了。
李斯乐抬眸望着"手术中"这三个字眼，内心既矛盾又复杂，但忧心始终占据着主导。里面躺着的是与自己毫无血缘的人，唯一把他们俩联系在一起的只有缘分。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没有这缘分的支撑，他走不到今天，更别说站在那人身旁。
他是无神论者，但在忧患前，人总是选择去相信那样的存在。此刻他希望真的有神能听见他的祈祷，去帮帮里面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手术室外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摘掉口罩从里面走出来。李斯乐脑神经反应敏感，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医生，医生朝着他走了过来。他立刻站了起来，血液一瞬间涌上了脑袋让他有些眩晕，身形不稳，医生扶了他一把，他借助对方的力站稳，心不住狂跳着，紧张地盯着医生，既期待听到结果，又不希望听到。面前的医生就像是一个生死判决者，他的话仿佛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李斯乐以前从没觉得医生是个多么让人心惊胆战的角色，现在他真不那么觉得了。
医生接过旁边护士的手术单，在主刀医师那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后，开口道，"林菲柔的家属。"
李斯乐点点头，"我是。"
"患者目前状况不太好，能处理的伤口我们已经处理了，车子的撞击猛烈了些，身体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断了三根肋骨，有一根差些刺进了肺，身上也有两处骨折，受车身挤压，腿部也受了伤，命好歹保住了。但...她的眼睛，受烟熏太久，毒气已经侵入视网膜，她的视网膜严重受损，说得不好听一点，已经基本看不见了。我建议术后进行保守治疗，但最好的办法还是换视网膜。"医生把真实情况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李斯乐。
"那就换视网膜。"李斯乐心脏狂跳，差些喘不上气，他直视着医生，手紧握着。
"我院的器官捐赠者很少，要找到合适的视网膜无异于大海捞针，在你们前面还有很多患者等着视网膜，不过也不要灰心，我们会尽力去寻找。"医生顿了顿，继续说，"患者情况不大好，术后还要转入ICU观察两天，她的眼睛我可以先配药给她敷的，进行术后视力恢复的治疗，能恢复的一切办法我都会去为患者尝试。"
"药物有用么？"李斯乐神色凝重。
"对她的视力恢复还是有点辅助作用的，但也不能全靠药物恢复，视网膜还是得换。"医生说话的间隙，李斯乐身后走来了一群人，医生视线越过李斯乐望向他们，来人有老有少，无疑是家属。
林老爷子被妻子搀扶着，拄着拐杖往前走，他身后是温冉和杨闵，还有林秀丽。李斯乐回头看见了他们，出声道，"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瞥了他一眼，不同于他的紧张，只简单地问一句，"菲柔她怎么样了？"
李斯乐把基本情况都同他们说了一遍，林老爷子点点头，他的妻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击住了，捂着脸不住哭泣。温冉倒是没哭，但神色也好不到哪去，杨闵既心疼好友的遭遇，又对林家的境遇束手无策。林菲柔哪怕再穷途末路，也没有向自己求助过，她想不明白，原本以为多年的好友，自己对她是了解的，此刻她却看不懂林菲柔了。
"事故原因检查出来了吗？是..自杀么？"林老爷子眼里没了光，自从林菲柔出事后，他眼中的天之骄子彻底陨落了。他这几天也是想明白了，只求林菲柔能够健康平安地度过一生，哪怕一事无成也好，可现在老天怕是不让他如愿了。
"是酒驾，但不排除有自杀倾向。"自杀这个词用在林菲柔身上是不适合的，且不说毫无不相干，起码格格不入。李斯乐怎么也不会相信她会去寻死。
"怎么可能，我的女儿不可能自杀。"老太太在一旁不可置信道。
"李律师，谢谢你了。麻烦你把小冉和我妻子先送回家好么？"林老爷子拍了拍妻子颤抖的肩膀，试图安慰她。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陪大姨。"温冉差点哭出来，自己珍重的家人出了这样的事，她回家哪还待的住。
"听话！回家去！"林老爷子摆出了威严。
"冉冉，我们先回去吧，等林大姨好点了我们再来看她，现在等下去，也不知她何时醒。等她醒了，外公自然会通知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来。"杨闵哄着小女孩道。
温冉虽说想留下来，但她明白现在的情况不是她想留下就能留下的，只能点点头答应离开。
"林老爷子，我跟温冉打车回去就好，就不麻烦李律师送了。"杨闵说着牵起温冉的手往医院外走去。
"大姨她会好起来吗？"温冉牵了牵杨闵的袖子问道。
"会好起来的。"杨闵眼神里的坚定总是让人轻易相信她的话，可其实杨闵自己也不确定林菲柔能不能痊愈，她不愿去看，也不愿去听，仿佛手术室里的人不是林菲柔。人在坏消息面前总是刻意去逃避，杨闵也不例外。她希望林菲柔一切都好，哪怕那是个未知数。
可面前的小女孩不一样，林菲柔是她的亲人，杨闵也不是故意去隐瞒，毕竟她自己也不清楚林菲柔伤势的大致情况，她只能适当说些安慰话，这些话安慰不了自己，但安慰面前的小女孩还是可以的。杨闵回头望了望那手术室，有那么一瞬间，她在质疑这个画面的真实性，她真想这只是一个梦，但是医院的嘈杂声，家属的撕心裂肺，病人的痛苦呻吟，一切又是那么地真实。
手术室外，林家人一片沉寂，李斯乐则完全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让人不知其所想。林老爷子拄着拐杖，眼神哀怨，又透着些许绝望，不时望向手术室。手术室的灯不知何时停了，两个护士推着一个满脸包扎着绷带的人出来，主治医师紧跟其后。李斯乐走上前，几乎要窒息地望向林菲柔，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仿佛走了好久。林菲柔脸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露出的些许皮肤也有淤青和擦伤。李斯乐心咯噔一下跌落冰湖，眼神紧紧跟着林菲柔，直到两个护士推着她离开。林老也好不到哪去，一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头一次慌得六神无主，差点拄不稳拐杖。主治医师还没发话，这俩人就已经守不住阵地了。
“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林老语气沉重，疲倦而慌乱的眼神直盯着面前的主治大夫。
医生摘下口罩，望了一眼刚被护士推出去的林菲柔，不紧不慢地说：“大致情况刚才也与你们说过了，眼睛受了伤，蛮严重的，要想短时间内恢复视力是很难的，如果依靠康复和药物治疗的话，我们也不能保证何时能恢复视力，最好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换视网膜。病人现在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生命体征还是比较弱，要转入ICU观察几天，之后再接受住院治疗。”
林老松了口气，自家女儿命大，能保住这条命，就够了。至于眼睛的事，只要有命在，就总由办法的。
“谢谢医生。”林老紧紧握住医生的手不放，眼角的皱纹好似一夜增多了些。
李斯乐跟医生道了谢就没再停留，紧跟上了前边儿的护士，并目送护士一路推着林菲柔进了重型监护室。他放缓脚步，轻吸了一口气，看着护士拨弄繁杂的仪器，还不停地往林菲柔身上插着管子。李斯乐不愿再看下去，看着林菲柔在里面遭罪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小柔这次多谢你了，李律师。”林老从身后走来，布满皱纹的双手紧紧握着拐杖，眼神诚挚地看向李斯乐，眼神中多了一丝对眼前人的尊重与认可。
“您不用这么客气，和您对我们一家的恩惠相比，这些不算什么。”李斯乐轻轻摇摇头。
林老爷子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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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乐刚踏出医院大门，眼前一辆黑色的大G吸引了他的视线，车上下来了三两人。待他看清为首的人，原本就沉郁的表情又染上了几分不喜的神色。来者明显也看见了他，戏谑地看着他，嘴角若有若无地勾着，“李律师，你好啊。”陈杰煜礼貌地对他笑。
陈杰煜的笑在他人眼里看似是天真无邪的，但在李斯乐的眼里这份天真里透露着无尽的危险。“陈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李斯乐的语气不算友好，甚至带着一丝防备。
陈杰煜无奈摊了摊手，“自然是来看姐姐。”
林菲柔跟他无亲无故，他会有那么好心特地来探望?李斯乐低头沉思。
“那李律师在此处又是为何?”陈杰煜笑着反问。
李斯乐抬头望了他一眼，脸沉了沉“办公事。”
“那就不打扰您了。”陈杰煜说完带着身后二三人走入了医院。李斯乐站在原地未动，他能感受到背后陈杰煜挑衅的眼神，这让他心里十分不痛快。
“大哥，那律师看着不善，咱要不要找人查查他的底子。”底下的人提醒着陈杰煜。
陈杰煜挑了挑眼，皮笑肉不笑，“不用，一个不知道哪个山旮旯里来的毛头小子罢了，不会掀起什么风浪。”说话间，他的眼神一直挂在监护室里的林菲柔身上。事实上，林菲柔跟他关系不深不浅，就算她出了这种事，他也不用特地来探望，奈何林菲柔那晚出事，他负有一定责任。况且，林菲柔和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利益，他可不想看着对方就这样一直睡着，这样对他终究弊大于利。
“咱们要上去跟林老爷子打个招呼吗?”，陈杰煜顺着手下人指的方向看过去，昔日在商场上一手遮天的巨头此刻不过是一位落魄的老者罢了。他摇摇头，“走吧。”自己不过来看一眼林菲柔，他人如何就与自己无关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看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