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玉面猫

13、心上花开的声音

　　回到家吃完晚饭，叶朝然洗完澡就窝进了被子里，举着手机在被窝里看《魔女宅急便》。

　　吉卜力工作室出品的所有动画电影里，她最喜欢的，其实是《侧耳倾听》。

　　宫崎骏编剧，导演是近藤喜文。

　　“我有种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你了。有时候，又一直急着想要看到你，今天看到你，又觉得心里酸酸的。”

　　“我想早一点见到你，心里不断叫着你的名字，阿雯出来，结果我没想到，居然真的见到你了！”

　　“我早就想，要这样载着你......翻山越岭。”

　　少年少女细腻又可爱的初恋故事，满足了她在青涩的情感萌发期对甜蜜的所有预期。

　　电影看到一半，江心逸发来了微信，说下礼拜四S大有社团汇演的晚会，她报名了唱歌节目，问叶朝然有没有空过去捧场。

　　下周四正好是梁璐的生日，虽然她和梁璐并没有约好要不要庆祝，以往梁璐生日也从来没和室友一起过过，都是和张睿扬一起过的。但今年情况特殊了起来，梁璐刚刚失恋，叶朝然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空出那一天的时间，推掉了江心逸的邀约。

　　周一上午的课结束了之后，叶朝然乘地铁从大学城来了她市区的爷爷奶奶家。

　　租了她奶奶家房子的租客，昨天打电话给她爸爸，表示小花园的铁门坏了，需要房东找人修理。

　　叶朝然奶奶家的房子，在原本的法租界，是一条很小的弄堂，只有七八幢房子，都是不高的白色洋房。旧社会时，是富商的独栋别墅，新中国成立后被改建成了居民楼，分给了军人、教授之类的公职人员。

　　其实她奶奶家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房屋面积挺小的，但是因为在一楼，就分到了一个原本别墅自带的小花园。

　　工作日她的父母都要上班，所以就由她来了。

　　叶朝然的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之后，房子一直就空着。她爸爸舍不得，一直不肯考虑出售或是出租，这么多年过去了之后，最近才终于决定了，肯把房子租出去。

　　关于租客，她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是一位单亲妈妈，带着读高中的女儿。

　　领着维修师傅到了门口，开门的刹那，叶朝然被这位租客的美貌惊艳到了。

　　她把本想叫出口的“阿姨”两个字咽了回去。

　　对方看起来太年轻了，气质优雅，超凡脱俗的样子。

　　她愣了几秒，才蹦出了一句“您好”。

　　“仙女姐姐”温柔地笑，“进来吧。”

　　师傅修的时候，叶朝然站在旁边看着。“仙女姐姐”拿了两杯水和一小碟糖果蜜饯放在了花园新搭的小桌子上，还亲切地问她要不要去秋千吊椅那坐会儿。

　　如沐春风，说的大概就是这样。

　　叶朝然终于在现实里对这四个字有了深刻的体会。

　　隔开两幢楼距离的单元楼前，赵怿晞从外公家的楼里走了出来，准备去跟小姨道个别，他准备回学校了。

　　他的外婆最近身体不好，所以这一阵子总是隔三差五地就会赶来外公家。

　　离小姨家花园还剩不到五十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背影让他觉得诧异。

　　叶朝然？

　　如果是她的话，她怎么会在这？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自家小姨的声音传了过来。

　　“晞晞，你要走啦？”

　　叶朝然抬头，看见“仙女姐姐”走出了屋子，朝她站的方向走了过来，对着她身后的方向在说话。

　　她好奇地转过头看了一眼。

　　笑意抢先了惊讶，她还没来得及吃惊，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晞晞？？？赵怿晞？

　　赵怿晞瞬时红了脸，低头握拳轻咳了一声，不自然地逃避掉了叶朝然的目光。

　　叶朝然的笑意更盛了。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赵怿晞害羞。

　　还真是难得啊。

　　看出了他俩是认识的，“仙女姐姐”在修理结束完之后，请叶朝然进屋里坐了一会儿，赵怿晞也在。

　　聊着一会儿，叶朝然终于理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怿晞的小姨在离婚之后，搬回了娘家，但是因为女儿比较叛逆，不喜欢和老人住在一起，就又搬了出来，正巧同一条弄堂里，叶朝然的奶奶家在出租，于是就租到了这里。

　　叶朝然在心底默默地偷笑着。

　　她的心再一次无可抑制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告别了“仙女姐姐”，叶朝然和赵怿晞顺路结伴，准备一起回大学城。弄堂外，沿路两侧高峻挺拔的梧桐，在天空的位置枝节交错，编织出一条长长的露天隧道。

　　“好巧啊。”

　　赵怿晞侧首看了一眼身边的叶朝然。

　　梧桐树下，两个人并肩走着。

　　“你是我的高中同学，又是我外公家的邻居，现在还是我小姨的房东。”

　　“确实很巧。”

　　“你今天没课吗？”赵怿晞问。

　　“我是下了课过来的。”

　　“你呢？没课吗？”她搭话。

　　“有啊，翘了。”他把双手揣进外衣的口袋里，语气很轻快。

　　叶朝然不予置评，轻挑了一下眉，用一种“哦~”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赵怿晞乐了起来，“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她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觉得，原来名校的学生们也是会翘课的。”

　　赵怿晞淡淡地笑着，看向前方，“能有什么区别呢。”

　　“跨越百分的美丽，这点区别还是有的。”她轻声回答。

　　对方闻言笑出了声来。

　　“我还记得这个梗。”

　　跨越百年的美丽，是高中语文书里的一篇课文，后来被大家拿出来打趣，成了“跨越百分的美丽”，用来形容学渣和学霸的差距。

　　“你真的挺有趣的。”赵怿晞转过脸来，看着她说。

　　叶朝然没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了疑惑。

　　“淡定中带着幽默，反差萌？”，他回答。

　　叶朝然了然似地点点头，表示肯定。

　　赵怿晞笑容的弧度愈发上扬，温和地看着她。

　　叶朝然的脸微微发烫。

　　赵怿晞不会知道，在他面前，她所有表现出的言语、行为甚至是神情，都是她在心里快速思量，精心设计后的结果，她尽全力地抹去刻意的痕迹，只为向对方呈现出一个风趣得体的自己。

　　如今终于博得了对方的好印象，却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过分疲惫的付出，像是提前消磨了收获时的喜悦。

　　但喜悦还是有的，只是没有那么多罢了。

　　“叮噔”一声，微信消息的提示音，从叶朝然的口袋里传了出来，声音虽然很弱，但赵怿晞还是听到了，他主动停止了讲话，叶朝然会意，知道对方是想给她回复消息的时间。

　　偏偏就今天忘了调静音......

　　叶朝然在心里狠狠地懊悔。

　　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发现是梁璐的消息。

　　“叶子，你周四有空吗，我们晚上出去吃火锅吧！”

　　“好”她尽可能简洁地回复。

　　谁知紧接着又是一条，“你想去共享区还是市区吃呀？”

　　“我们吃凑凑吗！”

　　“还是打边炉？？？”

　　“或者寿喜锅吧，顺便还能吃到生鱼片，你觉得怎么样！”

　　提示音接二连三地想起，叶朝然懊悔得想要原地自焚。

　　余光里，赵怿晞已经有一点超出了和自己并肩的距离，到了她的侧前方，叶朝然抬头望了一眼前方，正好是一个路口，需要等红灯。

　　她一下子放心了不少，至少等红灯的时候还可以重新拉平距离。

　　“我都行，你决定吧！”她快速地打完整句话，点击“发送”，回复了过去，然后立马调下了静音按钮。

　　赵怿晞站到了斑马线前，想起叶朝然一直低着头在回复消息，会不会没注意到有红灯，于是准备转身，向身后的叶朝然提醒一句。

　　把手机塞进外衣兜里，叶朝然刚抬起头，不料前面的人恰好转身，她的鼻子和赵怿晞的胳膊就这么猛地撞到了一起。

　　鼻腔一阵猛烈上涌的酸涩和疼痛。

　　疼得她直接眼眶湿润了起来。

　　“对不起！你还好吗？”赵怿晞脱口而出，神色担忧，伸出手抵在了叶朝然的后背上，怕她因冲击力后撤时摔倒。

　　叶朝然本能地第一时间抬手捂住了鼻子，“没事没事”。

　　她冲他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我冷静一下就行。”

　　赵怿晞神色凝重，愧疚地望着她。

　　下午三点半，路口旁边的小学正是放学的时间点，一时间，路上多了很多大爷大妈牵着自家孩子，向着马路口的方向走来，纷纷对着他们投以注目。

　　叶朝然揉了揉鼻子，想要快一点缓解疼痛，不想让赵怿晞因为自己觉得尴尬，但结果越揉越疼，酸涩感也越来越重。

　　赵怿晞递给了她一张纸巾，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没明白对方给她递纸巾是为了什么。

　　赵怿晞见她一脸懵的样子，以为她还没有从疼痛中缓过劲来。

　　“先闭一下眼”他说。

　　叶朝然恍惚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

　　闭上眼，她感觉到，对方用纸巾在自己睫毛的位置上轻轻地印了印，动作很小心。

　　“好了。”

　　她听见赵怿晞温和的嗓音，睁开了眼。

　　“不好意思”，他再一次道歉，“你好点了吗？”

　　“咳......没事了。”她眨眨眼，想要掩饰慌乱。

　　赵怿晞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叶朝然看向他，眼神怨念，“不会在笑我吧？”

　　对方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喃喃自语，“我是在笑，我好像总是在你面前犯错。”

　　“总是做不好。”

　　一切都恍如梦境一般。

　　突然，赵怿晞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明亮地看着她问，“下周四你有空吗？”

　　“有啊......”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一刻，叶朝然的大脑是停止思考的。

　　“下周四我们学校会有晚会，我会在，你要来看看吗？”

　　“好啊。”她点头。

　　“那就说定了，周四你到了我们学校之后直接联系我就好，我来接你。”

　　叶朝然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身旁路杆上的交通信号灯“滴溜溜”地跳转着，从“禁止”变成了“可通行”，车辆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的吵嚷声消失，行人们纷纷踏上斑马线。

　　一切喧嚣声渐远。

　　只剩下他们还站在原地。

　　叶朝然甚至能听见，自己心上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