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芝盐抹茶

9、第九章

　　靖王太妃不喜欢容华，不是单纯的因为容华生不出孩子，而是她本来就不喜欢容华，容华被傅澈宠着，从来不亲近后院，随时都能让她想起当年宠冠后宫的良妃，而太后也是如此，虽然她们联手斗死了良妃，但先皇对良妃那种十年如一日的独宠还是在她们心里留下了阴影。
　　太后当场给周家小姐和傅澈指了婚，让人去拟懿旨，争取越早把懿旨颁下去越好。
　　老太妃心头一桩事了了，总算是回头想起了一些别的事，“太后娘娘，我听说皇上近来也宠着一个男子？”
　　听到这个太后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喂了毒药也能活着回来，我瞧着他可不是什么寻常男子。”
　　老太妃一听，心惊肉跳，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满娘娘说，阿澈后院那个也是，我喂了他几次毒药，他都休息一段时间又活蹦乱跳的，如今这么瞧着，真是有猫腻了。”
　　太后抬起眼皮往柳苏所在的八角楼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道：“找个高人来瞧瞧吧。”
　　她说的高人，定然是什么除妖的好把式，太后自己不能动手，她一动手寻人，皇帝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靖王虽然为了容华没少跟太妃对着来，但靖王对太妃绝对是孝顺的，而皇帝就不然了，皇帝自来就和太后不和，不像一对母子，倒像是仇人。
　　选秀过去了，接下来没两天太后那边就遣人送来了这次封位的秀女和封号，让皇帝加盖印玺。
　　傅湛看着最上头大喇喇的沐恩侯府六女程氏幼兰的时候，简直是气笑了。
　　他的母后这么多年为程家操的心可是一点都没有变少，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还有所收敛，但凡是程家的女子进宫，至少也等一个美人，慢慢往上提拔，可如今的样子，程幼兰直接给了一个夫人的封号，赫然在众人之首。
　　虽说宫里的齐妃废了，但到底还是占着一个齐妃的名头，没想到程家如今急功近利到这种地步，脸面都不要了。
　　柳苏在一旁读医书，看傅湛脸色难看，凑过去看，就看到那一册封妃的名册，又看到沐恩侯府的字样，瞬间了然，笑道：“太后娘娘多年为沐恩侯府筹谋的心思至今未歇，程茹还是齐妃，就这么巴巴的把程幼兰送进来，姑侄共侍一夫，滑天下之大稽。”
　　看着柳苏嘴角若隐若现的冷笑，傅湛打了一个寒战，连忙把册子收起来，拉着柳苏坐下，“你要是不高兴，让她们出宫就好了。”
　　柳苏缓缓地摇头，“不必。”他知道的，傅湛如今才二十三，往后几十年的帝王生涯，这一批出宫，那下一批呢？总会有绵绵不断的人进来，治标不治本，倒不如干脆不治，往后也不至于落下抱怨。
　　“不过程幼兰这样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沐恩侯府早就天怒人怨，还不想着收敛，也是令人费解。”
　　傅湛嗤笑，“没有什么令人费解的，程氏一族出过两任皇后，一任贵妃，他们的目标啊，就是我这一任的皇后也是出自程家。不过，程氏胃口太大，真不知道如果遂了他们的愿，这天下往后还姓不姓傅。”
　　柳苏闻言也笑了，“你该常常出宫去看看的，程家如今早就不是高祖时的程家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家主程文秀是个草包，与朝中各大世家交恶已久，便是你不出手，再过不久，御史台也要弹劾他们了。”
　　傅湛惊讶地看着柳苏，“你连宫外的事也都能看到。”
　　“不是啊。”柳苏眨眨眼，“是外面飞进来的鸟儿们告诉我的。”说着他手腕一翻，一翻碧绿的丝线就顺着窗户出去了，不一会儿就从窗口飞进来两只麻雀。
　　柳苏掐了一点云片糕揉碎了撒在面前的桌上，小麻雀蹦蹦跳跳地在桌上低头开始吃，柳苏在它们的头顶点了一下，又笑着对傅湛说道：“你可以问他们了。”
　　“……问它们？”傅湛觉得自打和柳苏在一起之后就一直在很玄幻的道路上。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桌上的一只小麻雀就先开口了，它先啾啾啾的叫了两声，然后站在傅湛面前仰着头，硬是把脖子里皱起了一圈毛毛，“拜见皇帝陛下。”
　　受惯了群臣百姓的跪拜，这还是头一次受鸟儿的跪拜，有些新奇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忍俊不禁道：“好了，免礼吧。那你来说说，沐恩侯府究竟是什么情境。”
　　小麻雀跺跺脚，来回踱步，说道：“我听母亲说过，沐恩侯府前些年的确兴盛，不过近几年早就不行了，只不过看着有个空架子罢了，内里早就烂透了，就这几天，沐恩侯府二房里有两兄弟为了一个妓子大打出手，一个还被打断了腿，诸如此类的小事不胜枚举。”
　　傅湛憋着笑，学着柳苏撑着下巴听鸟儿说话，也捻了一点云片糕揉碎撒到桌上，笑道：“看不出来，还是一个有文化的小雀儿。”
　　小麻雀骄傲的仰头，啄一口云片糕，继续踱步，“小事太多，我就不说了，大事也有不少，我听母亲说过当年昌王爷的死和沐恩侯府脱不开关系。还有，阿轩有一天在沐恩侯府的书房外听到塔图姆族人说话。”
　　如果之前的事傅湛可以当笑话听，那后面的事傅湛简直气的恨不得立刻下旨将沐恩侯府满门抄斩！
　　这些混账！
　　昌王是先皇的胞弟，颇受先皇重用，先皇善武，但昌王善文，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将朝堂治理的井井有条。昌王在宫外接触的官员多，自然也知道谁家好，谁家不好，昌王着手办过的世家真的不少，想来是昌王发现了沐恩侯府的哪些苗头，结果就被害死了。
　　另一只小麻雀吃饱了，也踱着步子说道：“不止是沐恩侯府，忠勇侯，户部侍郎这些，个个结党营私，官官相护，鱼肉百姓，都很可恶。”
　　柳苏摸了摸它的头，以示奖励，两只小麻雀吃饱了，扑棱着翅膀从窗户里飞出去了。
　　傅湛却久久不能回神，他以为他的江山海晏河清，固若金汤呢，没想到却是一根被蠹虫啃噬的大树。
　　柳苏安抚的握紧他的手，“这天下无论谁当权，都不会有从上而已的清明，更何况你还年轻，他们欺你年幼，自然会放肆，收拾几个世家他们就安分了，当年昌王和景帝就是这么做的，”
　　“不，不能是只杀鸡儆猴，这一次，得将他们连根拔起。”
　　不过傅湛不想把这件事交给傅澈做，他得自己亲自动手，虽然他和傅澈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却是从小扶持着一起成长起来的兄弟，要比亲兄弟都要亲，他不能让昌王的悲剧重现了。
　　最后傅湛还是在等程幼兰为兰夫人的圣旨上盖了章，太后相当满意，不过第二天，傅湛又下了一道旨，那个顶着齐妃头衔，进宫四年未得圣宠程家大小姐，被封了贵妃，统领六宫。
　　太后得知消息气的直接摔了茶盏，傅湛选秀这么多年，宫里的嫔妃一个妃字就顶到头了，没想到如今却突然封了一个贵妃，还是那个被程家人视为弃子的齐妃，程家想扶持一个新人，没想到皇上把旧人竖了起来，从今而后，程幼兰的日子能好过就有鬼了，更别说什么为程家铺路了。
　　程茹在中秋节前夕迁了宫殿，就在皇后中宫所在的背面南面，几乎是居皇宫中央。
　　众妃子第一天到程茹的云台宫请安的时候，个个都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个个又是害怕的打哆嗦，程茹因未受圣宠而被所有人嘲笑过，不论分位高低，她们都觉得齐妃废了，皇上不理不睬，程家人视为弃子，也就有个齐妃的虚衔，没想到如今齐妃一跃成了贵妃，在这满宫里的女人都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一个贵妃意味着什么，她们都明白。
　　程茹十六岁入宫，至今整整二十岁，她相貌平平，却在一身贵妃华服的加持下耀眼的厉害。
　　众人行了礼，程茹也不为难她们，一一让她们落座，就连最末等妃子，屁股下面的椅子上都铺着垫子，就这一项，嫔妃们对这个新贵妃的好感就上去了，尤其是当年进宫，却不受宠的小嫔妃。
　　程幼兰低垂眼睑，握着丝帕，瞧着没有一点波澜。程茹也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自己这个侄女，她可是比谁都清楚，程家把程幼兰送进宫里来是迟早的事，不过如今看来，程家的境况不太好，否则不会就这么急吼吼的给送进来，一个夫人对旁人来说估计是个好分位，对程幼兰来说，估计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程茹没有摆什么架子的给众人敲警钟，只是随意程式化的说了几句就和几个高位的妃子商量中秋节宫宴的事宜。
　　大概时间过半，门外响起夏槐安唱喝的声音，“皇上驾到！”
　　众人忙慌慌张张的接驾，傅湛带着柳苏走上去坐到最上面，齐妃的宫女很有眼色的给齐妃又搬了一张软椅过来。
　　等众人一抬头，这座位就变了，她们都很惊讶，按说皇帝养着男孩子在宫闱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跟皇帝平起平坐那就有的说了，能跟皇帝平起平坐的，那可不就是皇后了吗？
　　再一看齐妃，稳坐下首，眉眼含笑，明明就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