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尘埃》求何

14、人与云彩

　　夜里，上下两层的书店并没有多少人，多少显得有些空旷寂静，我走过一排排书架，享受着心灵的片刻安宁。何珏在我旁边也不说话，他走走停停，挑挑拣拣地拿起一些书翻阅着。不过一会儿，我便找不见他的踪影。
　　我腿脚有些酸乏，便拿了本书坐在书店的阅览区边看书边等他。看了一会儿书，抬头环视书店，却还是没有发现他的人影。我放下书，站了起来，发消息问他在哪儿，他没回我。
　　我只好在一排排书架间找他，书店有些大，逛了几排书架也没找着他，我刚想要不要自己先走，转身，却发现他在我身后，正一个人静悄悄地在书架间看书。
　　书架之间的宽度只容两人穿过，有些狭窄，他的身影映在我眼帘里，很像天上的云彩。
　　独一无二的云彩。
　　这样的云彩，本该如幻想中的一样洁白无瑕，不染一点尘埃，也不沾染一点灰暗。
　　找着了他，我倒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若我想单独回去，大可以只给他发个消息。刚才那般找他，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幸好他从书中的世界及时回神，瞧见了我，对着我微笑，我缓缓走上前去。
　　“刚翻了几本书，挺有意思。”
　　我说，“我们回去吧。”
　　何珏手里拿了几本书，“好，我们回去。”
　　回去是打的车，他和我坐在后座上，他翻了翻刚买的书，又抬头看向我，似乎心情不错，“以后我们俩开家书店也挺不错的。”
　　“开书店赔钱。”我回他。
　　他倒不知道怎的脸上笑意更甚，“那倒没事。”
　　我心里盘算着自己银行卡里剩下的钱，听到他的话语，只觉得有钱真好。
　　回到学校已经接近十点，走在青广上，看着路上稀稀疏疏来往的人，我才觉得这一天过去了。何珏牵着我衣袖不放手，要我陪他去小吃城吃面，我就陪着他去了。
　　两碗清汤小面端上桌，何珏把筷子和汤匙递给我，我对他说了声谢谢。
　　何珏却随意道，“我们俩之间用不着这个谢字。”
　　我没接话，只一口一口吃着面，觉得最近我和他之间有点过于亲近了。
　　吃完面后，已经十点半，小吃城也是这时候关门，灯一盏盏熄灭，我和何珏出了小吃城，学校里的路灯还亮着，在黑暗中孤独地照亮着这块地方。
　　我往宿舍走去，何珏跟着我，我脚下的影子有两个，一个正和何珏的影子交织着。
　　我不喜这番景象，停住脚步，问何珏，“你不回去吗？”
　　“我陪你走走。”他道。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用，便只道了一声谢。
　　带着寒风的夜里，我戴上衣服后的帽子，静默无言。
　　走到二十舍宿舍围合，宿管阿姨正要锁门，瞧见我便催我进来，我从衣兜里摸出学生卡，正欲刷卡进门，何珏拉住了我衣袖，我转身，他道，“我的围巾，明天记得还我。”
　　我才想起自己脖子上围着的是他围巾，我取下帽子，正欲还他围巾，他却笑了笑，转身走了，身影渐远也渐模糊。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瞧见他离开的背影。
　　低头瞧了瞧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我有些头疼，明天是周日，我如何能将围巾还他，他分明是在给我下套。

　　周日我拿着洗好烘干的围巾去到唐乔的奶茶店中，本想碰碰运气，或许能遇到唐乔，能让他将围巾转交给何珏，却没想到何珏来到了店中。
　　他已经在工作间里忙活，“店里阿姨请了假，唐乔自己来不了，便让我来帮忙。”
　　我将装着围巾的袋子递给他，他没有接，只道，“随便找个地方先放着吧。”
　　他问我，“你要喝什么吗？”
　　我摇头，换好工作装后便与他一起忙活。
　　周末店里的客人本来不会太多，今日大概是何珏在场，来到奶茶店中的学生便一反常态地多了不少，其中大部分都是女生，我和何珏俩人便有些应付不过来。好不容易忙到中午，何珏将休息的牌子挂出，我才松了一口气，找着一个椅子瘫着。
　　何珏跟了过来，放了杯温水在我面前，“润润喉咙。”
　　我对他道了一声谢。
　　“何时谢字能去掉？”他问我。
　　我没回答，拿起水杯喝水。
　　中午倦怠，瞌睡渐渐来临，本不想在何珏面前睡着，却又有些撑不住，渐渐地便趴在了桌上。
　　“许燃。”何珏叫我。
　　我迷糊中应了他一声。
　　“回寝室去睡，这里会不舒服。”他道。
　　我摇头，意识逐渐溃散。
　　“那你要吃点东西吗？”
　　我已经没有力气摇头，所有声音都离我远去。
　　仿佛中，不知哪儿在滴水，有凉意落在了我嘴角，我想睁开眼看看，却只能睡去。
　　醒来时，我躺在店里的软沙发上，身上披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毯子，店内只有我和何珏两人，何珏坐在我旁边，端详着我。
　　我起身，用手撑着头，睡得太久有些难受，“现在几点了，店里怎么没客人？”
　　“下午六点，你睡得沉，我一个人估计也忙不过来，就干脆没开店。”何珏道。
　　也就是这段时间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玻璃窗处已经拉下了帘子，店里这时候也没有开灯，何珏的脸半隐在黑暗里，他的目光只停留在我身上，这样的何珏，我是有些怕的。心里起了点波澜，我找了个借口，“徐然今天回校，我得去接她，晚上估计也没什么人，你过会儿就把店给关了吧。”
　　我站了起来，何珏的目光随之而动，他道，“你记得去吃点东西。”
　　我没点头，换下工作装后，便逃出了店内。
　　我说了谎，徐然八点才会到校，可是那样的何珏，会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和他竟走到了这般田地。

　　夜里八点，我去校门口接徐然，我拿过她的行李，她却一反常态，沉默无言。我瞧得出来，她心情不好。
　　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舍不得陈兄？”
　　她还是摇头，却开了口，“燃烧，我没事，我先自己想想。”
　　她这样说，我也不便再问，就沉默着送她到了宿舍。
　　她很少有事埋在心里而不告诉我。
　　果然没过几天，徐然便约我去外面喝酒。路边摊上一坐，她两瓶啤酒，我四瓶。
　　她酒量浅，我酒量倒挺好。
　　“燃烧，要是你喜欢的人在异地，你时常见不到他，你会怎么办？”她喝下一杯酒后问我。
　　我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才随意道，“不怎么办，顺其自然。”
　　“不会担心？”
　　“担心什么？”我问她。
　　她闷下一口酒，酒味辛辣让她轻吸了一口气，才道，“担心他变心。”
　　她的神色是平常难见的稳重。
　　可我并没有喜欢的人，自然也无法体会这种担忧，想了想，我才道，“我若喜欢他，我便会信他，他若变心就随他变心，变心后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做好我该做的就行了。”
　　她咯咯地笑，“这么洒脱？可见你没喜欢过人。”
　　“我只是觉得想这些太过麻烦了，想之无用，那便不想。”我道。
　　我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别光喝酒，吃几口菜。”
　　她不听我的话，干完一杯酒，才说起自己在南京的事，“我在南京本来挺开心的，有男朋友陪着，还和他一起上课一起逛学校，一起出去吃饭，还逛了南京的许多地方。”
　　“然后呢？”
　　“有个女的，对我的男朋友大献殷勤，他们俩看起来很熟，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徐然的眼睛眨巴眨巴，透出了几分委屈。
　　“有这种想法就是自找苦吃。”我劝她。
　　“可是没办法啊，燃烧，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我没陪在他身边。我不知道他的生活是个什么样，不知道他在想着些什么，有女生喜欢他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觉得这谈的是个什么恋爱？我要的是男朋友，又不是一个只能看不能摸的影子。”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她的手摇摇晃晃就是不接，她道，“我没哭。”
　　眼泪都快沾上眼睫毛，这还没哭？我只好道，“你是没哭，先备着。”
　　徐然两手叉腰，“我不哭。”
　　我叹了一声，只好探身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这一擦，她倒哭得更厉害了起来，我手里的纸巾都湿透了。
　　“燃烧，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你还喜欢他吗？”我想了半天，也只憋出来这么一句。
　　“我喜欢他啊。”她抽泣道。
　　所以，还是自找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