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夏銘

26、No.25

　　“不会的……不会的……”周新一边低声喃喃着，却又一边大声对着楮清风喊道：“你明明没有那个时候的任何记忆！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你不知道的，不知道的！”周新仓皇的后退着，看着楮清风那张与明溪极为相似的脸上的斑斑血痕。
　　周新在恍然间就像是再一次看到了，他的噩梦中明溪满身是血的看着他一样：周新？为什么你要将我们一家人害得这么惨？我明明都已经求你了，求你放过我们了……
　　“啊……！”周新仰天大吼了一声，重新恢复了冷静，“你想要激怒我，然后想我做出什么事情来？是想我将你打死吗？还是想我把你的父亲和母亲重新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让你发现呢？还是想直接把我气跑了？你现在还能想到激怒我，还是挺不错的。你现在想要干什么可以跟我说，我的心情还算是不错。”重新镇静下来的周新脸上，神色莫测的神采。
　　楮清风见自己想要通过刺激周新，让他不停的说出过往的事情来，却只听到他最里面不断念叨着的一些胡言乱语的话。反正也是已经套话失败了，楮清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重新躺回了床上。他受刑这么长的时间，还被用这种带着对他来说低电压的药剂注射，身体早就在电流的刺激下感到疲惫不堪了。倒不如趁现在周新的心情不错，先休息一下，恢复一下手上被夹伤的手指，免得他待会儿一个心情不好，自己的手指又要遭罪，伤上加伤。
　　周新忽视了楮清风那漠视他的态度，看着他躺了下去，然后慢悠悠的围绕在他的身边转着圈，一边思考着什么：“我想，你能够知道你母亲现在很恨我，应该是因为你父亲在最后一刻的时候将那一点记忆传输给了你吧。偏偏你刚刚有想要套我的话，说明楮连华那个时候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把记忆传输给你，又或者说——你们感染者和感染者之间，能力的使用，会受到排斥，导致你没有办法完全接收到楮连华传递给你的信息？”
　　楮清风心里面微微有一些惊讶周新居然能够猜得出来，但是他不希望自己表现出来被他所看到。但他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闭上的眼睛，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周新一直都在看着楮清风的脸，又怎么会错过他轻颤了一下的眼睛呢？“看来，应该是你们感染者和感染者之间能力的使用有一点免疫，使得你没有完全接受到信息了。只是，就是不知道你接受到了那一部分的，是你父亲在这里面被人在身上不停的做实验时的感受？还是你那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父亲，却也还是不得不躺在这上面任何宰割，从天上落到地下的滋味呢？”
　　虽然没有表现出自己心里面的得意，但是能够将辅助人类去抗击感染者，且还救过不少人类的高级感染者捕获，并将他囚禁在自己的地盘上做实验的，除了周新的父亲以外，也就只有周新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了。毕竟，一旦被人知晓，就想当初周新的父亲一样，不仅仅被万人所唾弃，还会遭受到属于政府高层的那些曾经被他所救的人的不断打压，追杀。
　　而周新的这种行为一朝如若是被人所揭发出来，所遭受到的责问，恐怕不亚于当年。
　　“看来，接下来的一步实验我可以继续进行了呢。噢，对了吗差点儿忘记了，还要现在你的身上抽一次血，我想研究一下到底是因为什么，使得彼此之间的能力有抗性。只可惜，现在我还找不到别的感染者的样本能够让我做实验的，只好麻烦你了。”周新心情很是不错，也放弃了继续对楮清风折磨的打算，将手上拿的东西交给机器人，开始动手抽取楮清风身上的血液。
　　楮清风也无所谓自己身上到底被抽了多少血。作为感染者的他，身上的造血系统完全异于常人，可以说是一晚上的时间就可以将身上所失去的血液补充回来了。更何况，不过三天的时间，他就已经被抽血了不下五次了。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的话，早就已经失血过多而身亡了。
　　周新一边摇晃着手上装着血液的小试管，一边呢喃着：“要是我可以拿你来直接解剖了的话，就可以省事很多了，可惜不行，阿溪会生气的……”他手上提着一整箱的化学实验用具，身后跟着一只替他拿着东西的机器人走了出去。
　　见到周新终于离开了，楮清风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强撑着精神重新睁开眼睛。他坐起身来伸出自己的双手，就看到了指间被夹的通红的痕迹，现在已经是好了些许。楮清风心里面猜想这会不会是因为周新给他注射的那支低电压药剂，触发到了他体内的自我修复系统。虽然这让他会想睡觉，但是这种睡意对他来说还是能够抵抗住的，更何况能够刺激让自己的伤口好得更快一些。
　　就在楮清风观察着自己手上伤口恢复的速度的时候，身旁的营养罐突然间传来一声敲击声。
　　楮清风瞬间收回自己的双手，并且隐藏起来，转过头去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就看到了两眼睁开来，泡在营养罐里面，正在对自己挥着手的楮连华。
　　虽然仅仅只有小时候那么一点儿对父亲的印象，但对于记忆力超群，且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记事了的楮清风来说，早就知道自己有一个爸爸，而且也记得他对自己的母亲和自己很好。他压根就不相信周新口中的那个为了上战场建功立业，而抛弃了他们母子，并且还在战争中丧生了的父亲。因为在楮清风的印象中，他的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而不是仅仅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妻子伤心，因而就抛弃他们两人的人。
　　所以在长至成年的那一段时间里面，楮清风的心里面一直都有保持着对周新的警惕，也曾怀疑过是不是他把自己爸爸囚禁了起来，试图尾随跟踪他，想找到楮连华在哪里。然后他就发现了原来周新一直在进行哪些在外界的人看起来变态至极的实验。随即，他就被周新发现了，开始了长达将近五年的时间的精神上的折磨：
　　有时候他不用去学院上课的时候，他就会周新带到密室里面去，和那些被囚禁，并且被当做实验体的感染者们在一起。周新将他绑在她们身旁，接受他们受到折磨时所不断发出来的吼叫声，并且灌输给他一种思想：这些都不是人，这些都是野兽，你听他们的声音，是不是？……
　　然而，坐在他们身边的楮清分唯一的一种感受就只有恶心，不断涌上喉咙处的恶心感，以及从感染者们不断向他传来的各种各样的求救信号，让他无法接受周新的话，不断的摇晃着头，想要脱离周新摁着他的脑袋，在他耳边讲话的掌控。
　　终于，周新生气了，把他拉到一旁，将用在其他感染者身上的刑具用在了楮清风的身上，而且还一边给他灌输思想，意图让他成为众多感染者之中的异类，变成一个厌恶感染者的感染者，从而让他自卑，让他厌恶将他诞生下来的父亲和母亲。而就在楮清风快要承受不住，接受周新的言论洗脑的时候，一个令他十分熟悉的声音传到他的脑海处：“孩子，无论是不是人，是不是野蛮的兽类，在收到无时无刻的折磨的时候，都会感到痛苦，都会想要哭嚎出声，所以，不要相信你眼前的这个人。你知道的，他是一个坏人，不是吗？”末尾处，男声还轻笑了一声。
　　楮清风听出来这个熟悉的声音是他那失踪多年的父亲，他想知道他究竟在哪里，在心里面不断的发问着。多年未曾感受到过的来自父亲的关爱的楮清风，在周新突然间离开的空隙，他忍不住的想要向自己那伟岸的父亲哭诉，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脑海中再一次响起声音的时候，楮清风发现了他语气的虚软无力，“孩子，我会将你的情况转而告知你的母亲，之后，周新应该就不会继续折磨你了……”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完全听不到。楮清风有些着急，想要问一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却看到周新又重新走了回来。他听到了周新冷笑了一声，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周新似乎张嘴说了一句什么话，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再一次看到楮连华睁开眼睛，楮清风一个激动就要冲到营养罐旁边，却没有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差点儿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重新站稳了以后，楮清风这才走到楮连华的面前，左右研究着周新在这里面设置下的营养罐究竟应该怎么样才能够打开。楮连华看出了他的意图，再一次伸手敲了敲玻璃，并且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对他摇了摇头。
　　楮清风不解。
　　一如那年楮连华将声音传到他脑海中一样，楮连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清风，先不要急着打开我们两个人的营养罐，你先想一想能不能找人来帮你的忙。否则，我们这个东西连着周新那边的报警器，一旦打开了，就会被他知道。单单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是没有办法抵抗周新的。”
　　楮连华沉稳的声音抚平了楮清风内心的急躁，但在听清他的话以后，又苦笑了一声，“父亲，我半感染者，半人类的身份已经在我所知道的人那里暴露了。现在你让我找人，我倒是不知晓到底要找谁才行……”楮清风的话才说完，就看到了楮连华的神色似乎突然间恍惚了一下。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一阵。
　　楮连华再一次“开口”道：“不如你先将你的通讯点开，把人给拉出你的黑名单里面，然后查看一下通讯记录。”
　　楮清风一阵惊愕，“父亲，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把人家的通讯号码拖进了黑名单里面了？”“因为我当年也干过这种傻事啊……”语气中的好笑，跟怀念，让楮清风的心里一动。他迟疑的拿出被他一直隐藏起来的通讯，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楮连华，在得到他的肯定后，这才将华靖宇的通讯号码从他的黑名单里面“请”了出来。
　　而就在楮清风完成这个动作不到片刻时间，刚刚才打开通讯记录想要查看的时候，他的通讯仪就响了起来，而上面所显示的，正是华靖宇三个字。不断响动的通讯仪，让楮清风不敢置信，甚至以为自己所看到的，是幻觉。一直到楮连华提醒他让他接通讯的时候，他才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接通了通讯。
　　随着“叮”的一声成功接通声，华靖宇焦急、担心不已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清风？是清风吗？喂……？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