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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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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献给 最爱的爹地.
祝 观看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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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在高三那年刚回到乡下的时候,其实有段时间也很不好过.父亲的事,母亲的病,还有要应付三天两头上门的”上级检查”,白天有一堆农活晚上还得去瓜田守夜.
大段大段的守夜时间,很无聊.也就是那段百无聊赖的时间,在蚊虫到处飞後半夜还冷得慌的瓜棚,我终於想清楚我和那个叫周宇欢的人到底算是什麽.
-------什麽都不是.
刚进高中时候著实被那刷得雪白雪白的教室,漆得光亮光亮的课桌椅小惊到过,抚摸著光可鉴人的桌面偷偷把自己的帆布包塞进桌肚.
城里的学校,条件是好,学费自然也不便宜.我那时想的很简单,读书,考大学,好工作,赚钱给家里.奖学金每次都会拿,学校的活动从来不参加,不懂他们聊的足球电影,更不懂女生凑堆叽叽喳喳看到我就埋下头笑是什麽意思.
放现在看来,说那啥点就是那要绝种了的单纯.
而周宇欢则是和我完全相反的家夥,成绩不是最好,家境不错,长得更不错跟老师同学都很处得来.
我们最可能的”後来”,不过是几年同学,然後毕业各自陌路,各奔东西,各有各的悲剧或喜剧谁都顾不来谁.但老天爱玩这事情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每次被玩的时候也只有认栽.
不过…周宇欢大概是我栽得最狠的一次…
[夏萧然怎麽样?]
在讨论全校新年联欢会上我们班出什麽节目的时候,班委商量是分十二组跳交际舞.然而我们班女生少这样配来配去还差一个,周宇欢忽然支起身来这样问.
全班一下就安静了,我抬头正看到他一手直直指向我
[把他打扮成女生的样子就可以了!]
哄堂大笑,我呆在那里手足无措脸上都在发烫,周宇欢还很是无辜地补了一句[我是说真的.]
放学时候松口气抽了几本书想跑回寝室,刚奔出教室门口书包带就被勾住.
[放开.]
[去练跳舞吧?]
[放开.]
[你不好意思的话就我教你?]
[滚开.]
抢了书包我头都不回往外面踏
[喂,夏萧然,参加表演节目有奖金拿的.你不去?]
顿住.我挣扎了半天,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怪异得不像自己的
[…有多少?]
新年那天我们班的节目还真拿奖金了…
因为,周宇欢跳女步的效果实在太轰动…
那时候要成为很好的哥们儿真是很简单,大家都直白简单,还不到懂尔虞我诈虚与委蛇伎俩的年纪.
所以之後我们就成了哥们儿…这样说…也不大恰当.哥们儿啊兄弟啊应该是一群人在一起放浪形骸喝酒打架讲讲荤段子评评美女什麽的.但我和他的”兄弟们”还真聊不到一块儿,他来找我也不会带其他人.
想不通那时候怎麽就有那麽多话说不完,凑在一起说小时候,说农村的家,说他早逝的母亲,说他父亲总忙得连管他的时间都没有.
一般城里的高中都不是全封闭式,大部分学生每天放学都会回家.我们班除了我和几个外省的就只有他是住宿生.有时候半夜他会死命地敲墙壁,直到我受不了了带著黑眼圈和满腔怒气跑去踢他寝室的门.
拖著参加活动,拖著晨起跑步,拖著翻墙溜出学校吃烧烤…被缠得烦了气得急了也会张口就是三字经,都说我这是被周宇欢带坏了.他兄弟开玩笑说如果我是女的就该尊称一声大嫂,我头都不抬直接一本英汉大字典飞过去.
高一暑假谁都不知道我们一起去了一次丽江…当然不会是我出钱.他说是他爸奖励他考上这高中许诺的,但最後没时间陪,就临时把我抓去.反正想节约路费的我整个假期都呆在学校.
穿梭在古色古香的小镇,石桥溪流水车…我都是第一次看到,兴奋地四处张望哪儿人多哪儿挤.丢了几次之後周宇欢终於火了,二话不说解了斜背包带子就梱我手腕上.两人用一根破带子拴著晃荡了一路,最後手就被握住.
都没做任何解释.
那天晚上我躺旅店床上怎麽都睡不著,觉得有什麽不对,真的不对但却不知在哪儿,而且隐隐有些想将错就错.翻来覆去终於要睡著了的时候身侧一凉,周宇欢一掀被子跨上来然後死命摇我
[干什麽干什麽…别摇了要散了.]
我迷迷糊糊想撑起来,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看他总是笑嘻嘻的脸上竟是一脸颓然,他说[喂夏萧然我睡不著.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
呵欠连天地被迫和他打了一整夜的扑克……
这样晃荡著晃荡著两年快得跟两天似的.
高三刚开学隔壁班转来一女孩,叫安寻,漂亮得没话说成绩啥的都拔尖.周宇欢那帮兄弟私底下都给打一百分.本来那种大众女神和周宇欢和我都没啥关系的,偏巧那学期我们班和她们班竞争个承办校庆,扛上了.
那几天经常可以看到两班人见面都恶狠狠,周宇欢作为宣传委员更是跟安寻明里暗里都较著一口气.直到最後两人一同把设计方案摆在校长办公桌上.
[真行]那天周宇欢下来对我说,[我算是服了,她的确厉害.]
校庆的事情是搁下了,安寻却往我们班跑得勤了.
班里人怂恿著起哄著,周宇欢终於在一天黄昏在一堆人助威呐喊下杀到隔壁班,头一仰
[安寻,你出来.]
我坐在最後一排自己座位上透过两层玻璃窗看他斜靠在门框上的样子,落日余晖罩著并不是很高的身形,笑得嚣张不已却又的确帅气
强迫自己低头背单词却半个都没看进去.
一周後,我就接到姐的电话.
我反反复复想著姐她说[爸被关起来了被关起来了]的话,手脚都冰冷.实在害怕去敲隔壁寝室的门,他们说他啊,一大早就和大嫂出去了.
我说[哦 那他回来时候告诉他我家里有点事儿得回趟家,可能过几天才来.]
依旧手脚冰冷地收拾了下东西,摸出浑身上下几乎所有的钱买了当夜的火车票.手脚冰冷地呆坐了一路.
家里的变故让我不得不重新安排今後的路,然後终於在村委会到家的那条烂泥路上想明白…那个城市还有学校,再回不去了.
我还在期待什麽,两个男生能做什麽?都是他太滥好人而我太蠢的结果.单方面的痴心妄想最後连一句轻描淡写的”年少轻狂”都排不上.
什麽都不是,我们什麽都不是.
退学手续是姐帮我办的,那时候正农忙,我脱不了身.姐回来时候对我说那个挺俊的男孩你同学吧,还问你来著.
我顿了一下,然後继续剥玉米籽.
姐说他让我告你他会来找你的.
我笑笑,指甲深深掐进玉米杆里.
年轻真是很好.我们哭过笑过相信过失望过尽情跳尽情闹怎麽折腾都不过分,最後终归慢慢被治愈.很多年後回忆起来会当初多麽轰轰烈烈多麽伤心欲绝也只是一笑而过,像一部老旧的默片,我们後来读起它都只是缅怀和小小无伤大雅的遗憾.
十八岁那年我几乎是一夜长大.
004
我当我的小厨师,他做他的小老板.晚上总是我刚做好饭,他就回来.然後坐下吃饭,聊聊今天见闻.吃晚饭他洗碗,之後他打开电脑做东西,我看电视.偶尔一起看些碟什麽的.
日子淡得像水,我却很是满足.竟也并没有怎麽去想叶晓遥或许我想要娶她也真就只是想要一个家的感觉,一个安心的气氛.
有时候也偷偷会想,如果周宇欢是我老婆,这简单日子真是我一直想要的.如果我们彼此相爱,那这样的生活我可以把它称之为幸福.
如果
有时候都会奇怪於他生活的简单,我是一直这样习惯了,他以前起就不是个耐得住静的人,身边也总会围绕不少莺莺燕燕怎麽就没点啥活动.会不会是我住这里不方便?
不过…我又有什麽资格过问呢.
周宇欢不久就要毕业…虽然那也只是个形式.我还是经不住他软磨硬泡说[好吧好吧大少爷你要怎麽庆祝?要我做一大桌子还是怎麽著?先说好我钱可不多,有上限的啊.]
他坐在沙发前抽烟,抽了半支抽到我都等不耐烦他才终於抬头
[陪我去次丽江吧.]
[不去!]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拒绝,冲口而出之後才发觉自己口气多冲.
[恩…我是说,反正都去过了不如换个地方?]
真的是鸵鸟思想…一直以来和他住一起都尽量避免谈到以前的事,总担心他从那些曾经里面找出些什麽,然後跳起来嘲笑,更不想自己非得在他面前一遍遍回放过去的蠢.
我掩饰般说到[西双版纳啦,昆明啦…都不远而且也挺不错的…]
他盯著我一字一顿[听好了,我只要你跟我去丽江.]
我把水杯往桌上一砸,冷笑[做梦,除了丽江哪儿都行!]
他忽然就笑了,悠然地把剩下半支烟掐灭.
[夏萧然,你在怕什麽?]
我在怕什麽,你当然不知道.
第二次站在那座古镇面前,我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的词是”物是人非”.
抚摸著布满刻痕的青砖我想它见过多少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是不是都看得不想再看,如果有心早就是厌倦不已.
儿女情长说白了就是你爱我我不爱你或者我爱你你不爱我,再来就是你爱我我爱你但就是要折腾来折腾去.看多了,也就烦了罢.
红软千丈尘世纷扰,浮世里的人却乐此不疲,用一生又一生的时间来演这场戏,然後用一个又一个的转身离去,让时间磨平刻骨铭心,没有什麽伤痛不能被治愈.
我还在扶著城门装文艺感春悲秋,周宇欢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上次你来的时候,可不是那麽安静.]
我说[是啊是啊 那时才多大啊.总静不下来的麽…]
[你还到处乱跑,丢了好几次.]
我打哈哈[啊呀说那麽丢脸的事干什麽,我们去那边看看.]
他垂头一笑,把我揣衣兜里的手拿出来握住,自然地不得了.留我一人傻在那里不知道要怎麽办.挣开吧,好像又太小题大做又不是女人弄不得那麽矫情,随他吧,总是心里不舒服怪怪的.
周宇欢还变本加厉,举起相握的手在我面前晃晃[嘿嘿,那时候你乱跑我还拿带子捆了你腕子咧.]
…我认命,和这人真说不通什麽道理.
古色古香的城镇,石桥溪流水车
-----我有种瞬时光印记重回过去的错觉,被迫去看曾经的一幕幕,过往在耳边呼啸雷鸣.
晚上依旧是随便找了家小旅馆,洗完澡出来看他坐在床前百无聊赖地把电视遥控器戳来戳去.我往旁边那张床上一趴,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
[少爷,不然你就玩全套的要不要来打通宵扑克?]
[啧]他关了电视,也顺势往後一仰
[可惜我忘带牌了.]
[正好,那就早点睡.]
把头埋进高高的枕头,鼻子里一下子就灌满霉味连忙翻个身正对上他的极黑亮的眼,吓了一跳往後缩了半寸.[大少爷,又怎麽了.]
[我睡不著.]
[你睡不著我睡得著.自己不带扑克…晚安!]
伸手拉灭床头的灯我重新翻回去,安静了半天才听到他踢踢踏踏走回自己床边.
然後我就睡不著了.
隐隐看到小桌上周宇欢的夜光表指向两点半,我还精精神神睁著俩眼.脑子里乱乱的也不知想了些啥,最後干脆一掀被子坐了起来.
他是睡著了吧,走到落地窗前撩开窗帘一角,他面朝里半蜷著侧身睡薄被盖在肩膀上随呼吸有规律的起伏,也大概只有这时候他才那麽老实.
我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就凑合著往地上一坐,转头往窗外张望.
老实说还真的是很喜欢这个地方.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整个古镇都在安眠,小街边挂了那种一串串的纸灯笼,晕出暗黄的星点火光.溪流宁静如初不知疲倦般从这头淌向那头,有著包容一切喧嚣的安然.
忽然就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家.
背後一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圈入另一人怀中.
我身体僵硬了半秒伸手拍拍面前的手臂示意他松开[怎麽了?]
他却又把双臂紧了紧[你睡不著?]
[… 算是吧.喂松开我要被你勒死了.]
[… …]
[…周宇欢?]
[… …]
我有些慌[喂,你------]
[就这样吧…]
他把头埋进我颈窝,[就这样,你别动.]
他让我别动,我就还真的没动.
什麽也没问,他也什麽都不说.温暖的鼻息抚过已经在凉夜里浸了太久的皮肤,我有轻微的战栗.
那一整夜我都在反反复复地想
以前算是什麽呢,现在又算是什麽呢?一直都是在等待和逃避.
永远就只能就这样,[像]爱著一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