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紫云霞轩

4、南云本同征4

　　唐平上楼的时候，就突然听到杀猪般的嚎叫，她困惑的看向楼上，加快了脚步。
　　一推门，就见白以敖一边拍床一边哑着嗓子吼：“苏江你老不要脸！掀我被子！你个臭流氓！老子一世英名！呜呜呜哎呦……”一边还得抽空捂着伤口。
　　苏江那几个手下站在旁边，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被吼呆了，他们有的双手扯着被子，有的正打算抬白以敖。苏江站在门口，看似面无表情，实则青筋跳动。
　　白以敖胸口的掌伤还好说，经过这么一系列动作，他腹部的贯穿伤早就崩开了，前两天止住的血又不要钱的流了很多，不仅染红了绷带，连带着床单、被罩一样都没有幸免。
　　白以敖起先两句吼的中气十足，这会儿伤口又流血让他整个人都回到失血过多的状态，气息也不太持续了，但还是不放弃的抱怨着：“有没有王法，青天白日的冲老子耍流氓，你信不信老子当场化女相，唐平？唐平呢？君城？君城快来管管啊啊啊啊……”
　　唐平走进来，皱了皱眉，对苏江说：“算了吧，那床单被褥都是前两天换的，他也不可能在床上藏什么东西，他伤口还没好，这些又崩开，少不得要静养许久了。”
　　苏江闻言点点头，叫手下收手，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点如蒙大赦的迫不及待。苏江带着手下，转身就往门外走，似是一秒都不想在里面多呆。
　　唐平下楼之前，回望了一眼白以敖，白以敖还是一副扯着被角期期艾艾的小媳妇形象，就差流两滴猫尿自证清白，搞得她啼笑皆非，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就下了楼。
　　白以敖听他们都下到一楼了，这才晃晃悠悠的坐了起来，手往身下一摸，一个造型古朴的小铃铛被捏了出来。

　　君城接到唐平电话时，刚刚和金从风下山到有信号的地方，金从风正在一边交代着下属：“这次一定要看好点，如果是外人拿走再送回来一定有迹可循，让小丙去受山涧，你们几个守在山腰，记得离远点……也别太远啊！”
　　君城听着唐平电话里说没在白房子搜到任何线索后，沉默了一阵，又听她道：“另外……苏江搜他那床的时候他反应有点激烈……伤口崩了。”
　　君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有没有上药？药就在楼下的桌子上，你让成鲤拿过去。”
　　“上了上了，也重新换了绷带。”唐平赶紧说，“现在血早就止住了，我帮他用术法治疗了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君城问道。
　　“不过你的封武剑剑气太凶，任是你不要钱的用那些仅剩的上古草药，这伤怎么也得半年才完全好了，或许加上术法治疗见效会快一点。只可惜我不精于术法，要不你带他去找闵……？”还不等君城说话，唐平就苦笑着摇摇头，“算了，找闵陵光还不如再捅他一剑。”
　　“闵陵光恐怕不愿出手。”君城听着，脸上渐渐泛起几分懊恼之色。
　　唐平惯常细心，听他声音就知道既然山式铃同白以敖没什么关系，他心里恐怕不太好受，便安慰他道：“你也别自责了，白以敖发动神魔大战后又败落，流窜这么多年，一直企图灭世，对他不仅要提防，必要时狠心些都是应该的。况且四大神器的自我修复只是个猜想，具体如何我们几个都不知道，想必当时他也没有与你好好解释，你才会动手罢。”
　　君城不知怎的脑中忽然闪过白以敖披着浴袍，懒懒的坐在沙发里的样子，狠皱了皱眉，才说：“这事不必再提，我近日回去。”
　　唐平这才笑道：“太好了，你来了我就回办事处，天象异动的事儿没解决，我和苏江都不在那儿坐镇，那些人还不知怎么办呢。”

　　白以敖失血过多，一天睡半天，午饭晚饭都没赶上，这会儿不知怎的就醒了过来，他躺在床上，凝神时听见了楼外铁门打开又闭合的摩擦声，以及路虎熟悉的轰响，他颤颤悠悠的起身，撩开墨绿色的床帘，看见了风尘仆仆的君城。

　　君城是开车回来的，他原本两天前就该到了，刚到山脚，就被苏江请去加固北方神器将明烛的封印，顺便看看天象的变幻是不是与魔界有关，左右唐平说白以敖最近能吃能睡，恢复的还不错，他也就没着急回去，跟着苏江去了北边。
　　主要是，他有些觉得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见白以敖，这还是八百年多前抓获这个天地仅存的魔之后第一次与白以敖交手。
　　甚至算不上交手，这怎么说，单方面殴打？君城在路上就觉得是不是该打电话问问南边东边的神器封印需不需要加固，“顺路”去一趟？

　　白以敖从床上探出上半身，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在窗台上，看着君城停好车，下车，把钥匙交给成鲤，又与成鲤说了几句话，这才抬腿往房子里走去。
　　整个过程，君城只要抬抬头，就能看见大半夜的有个人不睡觉趴在这儿看自己这一幕渗人的画面，但他偏偏没有抬头，甚至一眼都没分给楼上。
　　企图给君城一个惊吓的白以敖计划落空，气馁的重新躺回床上，刚闭上眼睛准备开始数羊，就听到脚步声在房间门外停了下来。

　　君城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回白房子之前想的好好的，一直到楼下都想着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结果进了房子就跟被下了蛊似的，一步步就走到了三楼，然后就走到了这间房间门口。
　　他现在想祭出封武剑，给自己一剑算了。
　　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他本着这么晚了不要打扰病人的念头，刚想转身，门就开了。
　　白以敖穿着睡衣，白色绷带在睡衣里面若隐若现，头发也一缕一缕的翘着，一手捂伤，一手给他开了门。
　　瞬间俩人同时开口
　　君城：“你……”
　　白以敖：“我……”
　　又同时闭嘴。
　　君城想，刚才是为什么没召出封武给自己一剑来着？

　　白以敖的剑伤伤在右腹部，他走路时会扯到伤，新生的皮肉有点撕扯的疼痛，还没长新肉的地方更是疼的撕心裂肺，这么几步路开个门的功夫他冷汗都下来了。
　　他双手捂着腹部，眼看着地板都有点起伏不平，刚说了一个字就觉得晕眩，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不过还好，要不然大半夜自己一个伤号爬起来给人家开门，完了还行个大礼，这么尴尬的情形就算是自己也完全没办法破解吧，白以敖想到这儿甚至还笑了笑，一笑更疼了，他龇牙咧嘴的看着君城默默接住他、又默默把他搀回床上，这才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
　　“我听见你站那儿好久了，你干嘛呢咋不进屋？”白以敖躺在床上问道。
　　“你……你的伤……”君城默然，掀开被子仔细看看的念头被他狠狠压住，毕竟是自己亲手给他刚盖好的。
　　“嗨，没事，早些年受的伤多了，你又没下死手，这算什么。”白以敖倒是满不在乎，“倒是你给我用的药，没想到居然能在现在看到无常树的霜？”
　　“以前留的。”君城解释了一下，沉吟了一会，说道，“白以敖，我……”
　　咕咕。
　　沉寂的黑夜里，肚子叫的声音好像比白天大了十倍，肚子的主人却完全不觉得丢脸，他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下，开口问道：“君城，你觉得，现在冰箱里，还会有什么？”
　　君城嘴角莫名一翘，起身下了楼。

　　白以敖吃着君城倾情特供的夜宵——一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这栋房间里除了白以敖会有饿这种感觉，其他生物完全不需要进人类吃的食，所以一时间君城只找到了两个西红柿、一筐鸡蛋，还有一包挂面。但饭虽简陋，味道还是不错的。卤子稠稠的浇在面上，这么一会儿功夫君城发不起面，只能用白以敖平日看见了就皱眉的挂面，君城想到这个特意看了看包装上的保质期，发现过期一个月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相信白以敖作为魔族的肠胃。
　　白以敖饿的两眼发昏，面拿上来他就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完全没有一丁点闲工夫用来说话，等他放下碗时，不仅面一根不剩，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君城就坐在旁边，看他吃完了整碗面。
　　眼前这个人已经堕魔许久了，天道沦陷时他就是极恶之魔，有通天填海之能，也有号令三恶道之威仪，而如今，他却在这里喊饿，还不得不用一碗挂面果腹。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双双没提开灯这茬，只是把床帘拉开了，就着山间明亮的月光，君城透过白以敖白皙的皮肤，看见那血管里隐隐流动着的金色符文。
　　万煞皆封，四象神兽在这极恶之魔的血液里下的咒术，不仅封印法术，而且隔绝了他与魔息交互的通道，这封印将他属于上古之魔的身体破坏殆尽，现在的白以敖，除了活的比别人长点、身体复原能力比别人快点、不老不死，总的来说就是一届凡人。
　　白以敖吃完抹了抹嘴，毫不吝啬赞美：“好吃好吃，我说君城你这手艺不错，哪天天下安定了干脆去开家餐馆，你来掌勺兼职老板，岂不美滋滋。”
　　君城想了想，冷笑一下：“那你呢？”
　　“我？”白以敖接的没有丝毫犹豫，“天下安定了，哪儿还有我呀。”
　　君城闻言一阵默然，半晌才说道：“你也知道。”然后站起身拿了空碗筷走了出去。
　　白以敖吃完就安安静静的躺下了，一幅吃完饭养膘的标准作态，他闭着眼睛，听见了床帘拉上的声音，和一句有点轻但十分坚定的：“对不起。”
　　没关系，白以敖默默回应。

作者有话说

　　今天份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