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紫云霞轩

31、骑鹤下扬州4

　　众人一片沸腾之声，今日不过一个上午时间竟然连死三人，掌门、首席医师、医师之徒……
　　林听在此时恰到好处的站了出来：“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听晃儿说完，大家就明白了。”
　　晃儿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没一会儿阿鹿就匆匆忙忙的跑回来，我急忙问出了什么事，阿鹿哭着说掌门仙逝了，我十分震惊，又听阿鹿说，师父要他回来取一样东西，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一个木盒，里面……里面记载了，掌门属意的接任者！”
　　“啊！”众人纷纷惊叹，“莫不是……”
　　林听点头：“没错，就是我手上这个。”
　　“那为什么在你手上？”林温厉声问道。
　　“温长老，”晃儿道，“这的确是师父亲手给林听长老的。”
　　“简鹿取了木盒，急忙的走了出去，丧钟敲响，我这才确认，原来掌门真的故去了，我在院中坐立难安，还是追了出去，路上碰见了从访仙居匆匆赶到的林听长老，我们一同进了灵堂，灵堂里却只有寥寥几人，我问过守灵弟子，才知道方才林温长老请诸位长老动身，前往这浣溪阁，而他自己则称有东西要取，先众人一步去了自己的住所。
　　我同林听长老祭拜过先掌门后，听长老悲痛欲绝，我扶着他转到后院，甫一进院，就看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贯竹剑，一剑刺向了师父胸口！阿鹿躺在一边，我过去时已经气绝多时……林听长老呵了一声，拔剑出鞘，那贼人看有人来了，挡了几招，就慌忙逃了，我赶紧冲上去，为师父把脉，但是也……”
　　晃儿哽咽着，难以说下去。
　　林听脸上也浮现着悲痛的神色，但还是安慰的拍了拍晃儿的肩，然后说道：“黄医师临终前，说，贼人的目的在于此木盒，他嘱咐我务必将这个木盒交给诸位长老过目。黄医师为门派献身，忠烈之举，当万代铭记！”
　　林听打开手中木盒，交给行风长老，行风从木盒中拿出一张与方才林温拿出的一模一样的纸，缓缓打开，脸上的神色，却慢慢起了变化。
　　杨严急道：“行风长老，这纸上内容，可与方才我们看的一样？”
　　行风震惊的神色未退，向着林听问道：“你、你确定这木盒是黄岐亲手给你的？！这路上你有没有打开？”
　　林听道：“晃儿和随我同来的弟子都可以为我作证，木盒上封印未除，也可以证明我没有私自打开。”
　　身后的弟子纷纷点头，杨严一把抢过行风手中的纸条，读了几句便喊了起来：“这、这上面……”
　　林免按奈不住，问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林听深深看了林免一眼。
　　杨严道：“这上面其余字都是一样的，唯有、唯有……”
　　行风沉静道：“唯有继任人选，并非白涬，而是——林、免。”
　　“什么？！”林免倏然睁大了眼睛。
　　林听率先拱手行礼道：“见过掌门！”
　　身后弟子们纷纷随之行礼，唯有林温在内的几位长老还默然不动。
　　“不、我……”林免脑子里一团乱麻，恍惚间往后退了一步，似是要避开这些人的动作，“这一定是弄错了，怎么可能是我？！”
　　“慢着。”杨严出声道，“先掌门属意白涬公子整个玉门峡皆知，怎么会把掌门之位留给林免公子？”
　　众长老默默点头，从白涬很小的时候，林看就无数次表示要以掌门的要求来管教白涬，长老们也早就接受了将来的掌门人。
　　“如今两份手书，却有两个不同的继承人，我看此事，还需要详加探查。”行风也缓缓出声，他身为玉门峡最权威的长老，所说的话不同林听、林温等人，一时之间，许多正在行礼的人也停下了动作，望向林免。
　　“当务之急，是先把白涬公子请出来说话。”林温肃然道。
　　白淌就站在最靠近屋门的位置，方才他一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此时，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了这扇木门之上，白淌连忙转身，大声敲着：“哥哥，你在不在啊？”
　　门中风平浪静，一点声音也没有，院外如此喧哗，如果屋中有人，是不可能听不到的，但白涬还是没有出来。
　　林免清醒过来，上前几步，挡开白淌，一脚踹向房门。
　　毕竟是可能的未来掌门，所以方才尽管白涬没有出来，但众人都不好这么粗鲁的踹门，但林免向来不管这个，如此局势，无论白涬是想还是不想，必得出来才行。
　　木门结实，林免一脚踹裂了屋内的门栓，发出格拉一声，却并没有完全崩裂，林免抬脚，正欲再踹，远方的空中传来一阵奇特的叫声。
　　“毕——方——”
　　所有人远远望去，天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橙红色火球，燃烧着熊熊烈焰，嘶鸣着“毕——方——”的叫声，从极远处飞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很近了，所有人都感受到温度升高，皮肤上浮现出一层细细的汗，那火鸟尖喙独腿，巨大的鸟翼蓝红交错，通身燃烧着熊熊烈焰，鸟状却有一张人面。
　　“毕方！”杨严率先惊叹，“这是——上古神禽毕方！”
　　远处的天空泛起一层斑斓的彩色，这个大陆上的所有人，此时都在望着天空啧啧称奇，山脚下淳朴的村民，已经纷纷抛下了手里的农具对着天空跪拜祈求好运和丰收；皇宫中的钦天监也忙的焦头烂额；各个道家仙门上的掌门与弟子，全都冲着天空目瞪口呆。
　　毕方之后，红紫色的天际中出现越来越多的神兽。
　　一只似犬非犬的野兽，身上长着豹子的斑纹，头上又突出一双牛角，獠牙怒相。
　　太真门中，韩晨一把抓住舒崇，惊呼道：“这是、这是不是传说中玉山的神兽狡？《山海经》中说出现会带来五谷丰登！”
　　有羽毛斑斓绚丽的大鸟拖着长长的尾羽飞了过来，形似野鸡却贵气非凡。
　　舒崇也顾不上推开韩晨，反一把拉住他道：“还有那个！那是鸾鸟，现则天下安！”
　　小豚长着巨大的獠牙，昂首挺胸的踱步在天际，神兽有一圈浅色鬃毛。
　　指天盟中，盟主陈东相，一个彪形大汉，脸涨的通红，攥着儿子陈慎独的手指着天上：“阿系！那是当康，上古神兽、上古神兽啊！”
　　陈慎独愣愣的看着天边，他素来不爱读书，凡是带字的都看不进去，奇闻异志也不爱读，然而尽管他看不出这些上古神禽有多大来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的不能自已。
　　白虎矫健，行动时凛凛生风，九色鹿纯净美丽，腓腓灵动，三足金乌高傲睥睨……
　　那些传说中的神兽，一一出现在天边，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奔西山玉门峡之上。
　　玉门峡方才还在争执的数位长老，呆呆的看着天空，不知该做何反应。
　　众神兽的簇拥中，一个通体雪白，狮身长角的神兽脱颖而出，率先落地，一落地，便变成了一位长身玉立的年轻人，他身着月白袍，腰悬美玉，五官俊美温和，观之可亲。
　　神兽们也纷纷落地，一时间，浣溪阁外，容貌各异却无不出彩夺目的男女相邻而立。
　　最前面那位白衣人微笑着上前，略略拱手一礼，道：“在下白泽，来自神之洲，今贸然到访，是为接白涬公子登临仙界。”
　　浣溪阁紧闭了一上午的正屋之门訇然中开，白涬还是那一身昨天的火红校服，在白泽唤出他名字的那一刹那，他才刚刚苏醒，他陷入在漆黑的沉睡中，无论是丧钟、争执，还是林免的踹门声，他什么都听不到，他的灵魂混沌的飘在十二界中，在白泽充满了神力的呼唤中回归躯壳。
　　他缓缓踱步，踏出房门，迎着天边五色彩霞，院中的凡人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只有林免站在门边，看着好友熟悉的面庞，竟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淹没在了被神光折服的凡人中。
　　白泽遥遥向白涬点头致意，白涬回之以礼，白泽身后的神兽们，以人的形态，纷纷以更大的礼回应这个天地间新晋的神。
　　鸾鸟和毕方化作相类的火鸟，盘旋上升，代表冷静睿智的冰蓝与代表力量奔放的火红交织，在半空中凝出一驾火焰汇聚成的车驾，白以敖踏着祥云，登上车架，在魂魄刚刚归位的迷惘与混沌中，他的眼神泛着空洞和疑惑，因此他甚至没来得及弄清为什么这么多人聚在了他的院子里，也没来得及与身边的弟弟和挚友说些什么，就这样被上古神兽簇拥着，凌空而去，在整片大地所有人的目光中，从西山玉门峡，进入人神交接的虚空，续写上八百年前快要被人们淡忘的飞升的传说。
　　同一天，西山玉门峡挂出红白缠绕的飞带，一边祭奠故去的掌门，一边替白涬宣告着世人他们的新神，只是接受四方来贺时，那雪白的奠仪就显的过于拘谨和不搭，于是旧掌门的时代匆匆结束，新任的掌门换上暗红色的校服，代表西山玉门峡，开启了在道门百家中一骑绝尘的新时代。
　　西山玉门峡，第三十七任掌门人，林免，正式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