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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

  •   他把樊嘉木问得一愣。

      华宝嬉皮笑脸的态度让他有一瞬真的以为自己好像针对错了对象。但定睛看去,那人身穿A班制服,粉面朱唇,跟上午在导演室的时候一样,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白莲花模样。

      这么惹人恨招人烦的表情,他怎么可能认错呢?

      而这朵白莲花却还装无辜装哑巴,躲在华宝身后。连吵架都要好朋友替他挨刀,算什么男人?

      樊嘉木冷笑一声,想趁机嘲讽几句。

      然而没等他开腔,华宝先他一步抢了话:“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A班的吗?”他上下打量几眼,忽然有点嫌弃,“你衣服怎么脏成这样了?”

      樊嘉木本想直接回怼“关你屁事”,怎料华宝会关心他的穿着,不自觉地瑟缩起来,衣服一定是刚刚躲桦树林发泄时搞脏的。其实顶多只是有点皱,但华宝表情夸张,搞得就跟他刚从粪池里出来似的,樊嘉木自尊心吃了瘪,心口一堵,既想再骂几句找回面子,还想继续嘲讽钟子期的怂样。两种念头争执不下,他又错过了发言时间。

      就在他犹豫的那几秒,华宝又说:“咱们先别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站着了,这里可不是摄像机死角,都被录下来了再播出去多丢人啊。”他说完,媚眼如丝地望着樊嘉木,问他,“好不好呀小哥哥?”

      樊嘉木怎么会好。

      华宝也没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回应,他边随口糊弄着边分神留意周围的动静,真是奇了怪了,平时一个个恨不得一天出现八百遍彰显自己权力地位的工作人员,怎么今天一个人都瞧不见了?

      他们不来,华宝还得继续跟他耗时间。

      人群越聚越多,放眼望去全是翘首相望的好奇小脑袋,就跟来了一大群狐獴似的。

      华宝忽然在人群前方看到了银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拼命使眼色,想叫他赶紧去找导演。他的手悄悄下滑,忽然反手握紧了钟子期的一只手腕,这个动作幅度极小,完全不会引人注意,但钟子期却透过并不多单薄的制服感觉到了华宝炙热而潮湿的手心温度,它告诉他,华宝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

      银河同样看到了华宝,也看到了他冲自己挤眉弄眼。但他显然会错了意,径直跃过人群跑过来与他们并肩作战。

      钟子期和华宝都没樊嘉木高,体形也比他瘦小,即使是二对一的状态,看起来也没多少优势。虽说银河没打过架,也没见过这种对峙,但他一点都不怕。顶多是有点心跳加速,但那好像不是紧张,更类似于兴奋,电影里头都这么演,那些黑色电影里总有几处充满了冲突的戏剧性场面。电影里这时候往往会有人受伤,但现实里就不会。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实里就不会受伤,反正就是觉得不会。

      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他身上可真是诠释得淋漓尽致。

      此时,华宝拉着钟子期往墙边移,那里有道缝隙,如果奋力闯一闯应该可以跑得掉,他不知道钟子期怎么惹到樊嘉木还被捉住把柄的,也想问清楚刚刚说他没参加海选走后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不是时候,钟子期根本不擅长处理这种是非,到现在还吓得一言不敢发,他得先带着他离开此地。

      华宝有点着急,刚刚匆匆一瞥,他从樊嘉木的眼睛里看到了狂气,经验告诉他那是只疯狗。

      “你跑什么?!”

      樊嘉木察觉到他们的意图,钟子期把自己害那么惨,连比赛资格都丢了,不把这口恶气出了,怎能轻易放走呢?他紧跑几步上前阻拦,下意识抬起手准备拉钟子期的衣领。

      几乎是同一瞬间,钟子期终于有了反应。他被华宝握住的那只手忽然攥拳,缓慢而用力地扭了扭手腕,华宝听到一声轻微的“嘎嘣”声,登时觉出古怪,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钟子期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开他,奋力一挥,正好打在樊嘉木伸出的手臂上。

      看似防守,实则主动。教外人看过去,分明是他无奈之下才出手挡住了樊嘉木的攻击。

      “啪”地一声,极其清脆,响彻走廊。

      惊醒了周遭离得近的观众,“打起来了!”有人当即惊呼,人群骚动,场面开始变得混乱。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吓住了樊嘉木。

      “啊——”

      华宝一声惨叫划破上空,他失态地捂住嘴,那双漂亮的杏眸眦目圆睁,表情因为惊恐与怖惧而扭曲变了形。

      他看到钟子期的手腕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有气无力地垂下,只有一层薄肉和几根细软的血管堪堪维持着手与胳膊之间的联系。

      “子期受伤了!!”

      “快去叫人!!”

      一场闹剧突然成了真正的事故,那群看热闹的人终于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一大串穿着运动鞋的脚丫噗哒噗哒穿过人海奔向扶梯,急匆匆地跑着好像脚底冒了烟。

      整栋楼都在跟着他们的步伐震动,走廊里乱成一锅粥。

      这边的事发地却出奇的安静,华宝吓懵了,樊嘉木同样也懵了。

      钟子期的胳膊被一双手轻轻托住了,那双手万分小心地捧着他的手肘与手腕上侧,不敢多用一分力,却在止不住地颤抖。银河盯着那只飘荡着的再无生气的手,两眼发直,他难以接受眼前的状况,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紊乱,像是在压抑,又像是在蓄力。

      他忽然听见钟子期吃痛地吸气声。

      体内的血液开始疯狂撞击着鼓膜,让他求战心切,银河想上去一脚踹断樊嘉木的膝盖骨,卸他一条腿。他脚下动了,那一刻还在想,有没有更致命的地方……

      “银河?银河!小星星!……”

      银河听见钟子期的声音,由远及近。先是从山的另一边传来,极不真切,仿佛山谷鸟鸣。后来是从隔着车水马龙的马路对面传来,被乱七八糟的蒸汽噪音挡了回去。直到他唤他的乳名,钟子期才终于站在他身边,伏在他的耳朵旁。

      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拉住银河,他看起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一切都平稳如常,他低声说:“别过去,我没受伤。”

      *

      当工作人员朝着这个方向跑来时,钟子期看到了樊嘉木眼中的气焰彻底浇灭,变得空洞茫然,他知道这场闹剧终于该收尾了。

      那个胖乎乎的女工作人员先是斜瞥了钟子期一眼,她昨天在导演室就已经见过这个练习生,沉默寡言,不声不响,既没有喜欢惹事的痞样,也没有特别出众教人一眼难忘的明星相。他的每样气质都只是刚刚好,加成在一起便互相抵消了,留下的只是苍白无力的几句“印象分还不错”的评价。

      就这么一个普通人,丢在人堆里都不一定被认出来,竟然肩负着整档节目全部的噱头和话题!

      都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膜拜他。

      华宝等不及了,他用手指着樊嘉木,急得直跺脚,尖厉叫道:“他动手打人!子期的手腕断了!快点送他去医院吧求求你了导演姐姐!”

      还是同情吧。

      “怎么回事?”臧春冬的声音冷下来,她是这栋楼里的代理宿管,刚刚练习生跑办公室找她,七嘴八舌讲不清楚,她不知道事情已经恶劣到这个地步,“规定里清清楚楚写着不可打架,你还敢动手?”她忽然转向樊嘉木,眉毛都竖起来了,“你违反规则泄露比赛内容并且造谣生事,被退赛还想拖别人下水?!”

      在她看来,樊嘉木已经是劣迹斑斑。

      臧春冬说得字字分明,让周围三尺之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是对樊嘉木的当众处刑,也不知是有意而为还是无意过失。

      但无论是哪种,樊嘉木都已经彻底颜面扫地。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就又一次输给了钟子期。他把这种结局称之为“输”,听起来有种飒然的冷调。

      况且他还带走了钟子期的一条胳膊——尽管过程有点莫名其妙,长久来看不算输。如果再治不好,畸形了,或者干脆废了……

      他只敢想,没真说出口。他被反剪着手,捂住嘴,他们对待他比警察抓罪犯还野蛮。

      臧春冬和几个练习生很快将樊嘉木带走了。那几个练习生都是人高马大的,迈步坚定,浑身正气,他们已经把樊嘉木视为危险人物,目光自始至终紧紧相逼,半分不敢懈怠。

      原本臧春冬想先处理钟子期的伤势,然而却被钟子期拒绝了。她不敢耽误,还想坚持带他就医,其实楼里有几位专业医疗人员随时待命,可是像钟子期这种手腕掉下来的惨相也不知道是脱臼还是骨折,还是去医院检查一番比较保险。

      但她奇怪的是,眼下这种情况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有些胆颤,只有真正的受伤者一脸平静,摇了摇头。他明明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下唇咬得发青,话都说不出,却还是死活不肯跟她走。

      钟子期只想让这些人赶紧走开,他好自己把手腕接上。

      彼时,人群被拨开,束慈闻讯赶来。

      他什么话也不多说,凑近低头确认一眼钟子期的手腕,立即转身对臧春冬说:“是脱臼,现在不复位会更疼,我带他去医务室。”

      他的声音给人一种莫名的信赖,听上去倒是很有说服力。况且臧春冬也不是多菩萨心肠,眼下一堆破事等着她处理,当然是能少一件是一件。

      她不再坚持,又确认一遍:“你确定他没事吗?今晚和明天都会有录制。”

      “没事。”束慈说,顿一下,又补充道,“不会耽误比赛。”

      语气实在太有压迫感,让人心生动摇。臧春冬皱着眉纠结半天,其实也不是半天,她没那么多仔细忖度的时间。看束慈和钟子期都不打算妥协,她最后叹口气,随他们瞎折腾去了。

      *

      医务室的里屋,大门紧闭。

      “所以你……你这是习惯性脱臼?”华宝的两眼紧跟着钟子期熟练地嘎嘣嘎嘣推两下之后就又可以活动的手腕,一眨不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这事太过魔幻,钟子期也不像是会打架作死的类型啊,他不免心生疑惑,“怎么搞的?”

      没了外人,钟子期现在看到华宝就想笑,还想调侃他刚才在一楼的时候大惊小怪,然而目光一飘,正好看到杵在他正对面的银河。那眼里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满满都是忧虑和怨忿。对上视线后,银河立刻撇开了,转而盯着他的手腕看,还是同样的忧虑和怨忿。

      “以前是习惯性脱臼,早就手术治好了,我以为会很坚固呢,刚才就想着试一下,没想到真又掉下来了。”他一派轻松地解释道,这话是说给银河听的,本希望他别担心,怎知却让人越听越难受,“以前经常掉,我都不觉得疼,复位了就好了,可能是太久没掉,就有点不习惯那感觉,其实不疼……”

      “我看你是真疯了。”

      束慈冷冷一句话插/进来,他从刚才第一眼看到钟子期的手腕起就已经满腔怒意了。他比谁都清楚钟子期的习惯性脱臼是怎么来的,曾经眼睁睁看着他每次都被疼痛折磨到死去活来。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钟子期可以,他不行。

      他蹲下/身子,开始帮钟子期检查手腕的复位情况,手法娴熟,可他的嘴却并不像手那般温柔:“你不很聪明吗?今天怎么不继续聪明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成你信仰了是不是?”

      钟子期垂着眼不吭声,对束慈的讽刺置之不理。然而却吓坏了一旁的华宝,他没想到束慈竟然会说出如此阴阳怪气的话。

      他也没想到束慈竟然还会这么细致的照顾人。

      华宝忽然也蹲了下来,并排挨着束慈,仰起小脸严肃地看着钟子期,手往前一指:“你告诉我,是谁把你的手腕弄成这样的?我给你报仇!我跟你讲,别看我长这样,拳头可硬了!当年也是琼州铁拳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钟子期看他挥着小粉拳在自己面前龇牙咧嘴扮丑耍狠,他既没听说过琼州铁拳派,也不打算信这对小粉拳会有多惊人的威力。他就知道华宝这是想调气氛逗他笑,所以极其配合地跟着他傻乐。

      笑完,钟子期冲束慈努努嘴,随意道:“就他害的,你帮我报仇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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