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菜菜菜菜到家了

2、第 2 章

　　他偏着头看着那个姑娘，手还搭在他的工具包上，做着要将包合上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就凝固在那里，看着面前这个鲜活的姑娘，他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主人，主人，你在发什么呆呢？”她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梦里的一切竟然是真的。

　　他的前世是大侠，他的剑变成人来找他了…

　　都是真的。

　　她看着他瘫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他的工具包...顿时意识到了些什么。

　　“你刚刚那么大声的叫宝剑不会就是在找我吧？”她不敢置信的问他，顿了顿，见他一副默认的姿态：“主人，我没有名字，但宝剑这个名字着实不像是个姑娘叫的名字啊...”

　　“……”他揉了揉眉角：“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只是刚刚为了找到你，我随便叫的。”

　　“那主人，你要不给我取个名字吧...”她顿时来了精神，咧着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立马加了一句：“不过，主人...不许给我取名叫宝剑。”

　　看着眼前这脏兮兮的姑娘，他心头不由得升起了深深的无力感：“...你要不先把脸给洗了，再把身上洗洗，还有你这个头发...”

　　他越说越觉得她身上的毛病简直多的说不完，为了节约时间，连忙收住自己滔滔不绝的话头：“总而言之就是...你先收拾一下你自己，等收拾好了，我就把给你取的名字告诉你。”

　　他觉得他刚刚已经交代的够清楚的了，就低下头继续去弄他的那个包，没想到等他的包都合好了，一抬头…她竟然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副完全不知她该何去何从的模样。

　　“那个...主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收拾’我自己...”她见他抬头面色不善的看着她，连忙向他解释道。

　　一句你是不是傻就卡在嘴边，硬生生的被他止住了，他硬挤出一个笑来，软下声来问她：“你为什么修成人形之后连这个也不会啊？”

　　“因为没有人教我...我也没见过别人是如何‘收拾’自己的。”她怯怯的看他，语气里带了些许委屈之意：“过去...都是主人你为我‘收拾’的，你走后，我就光顾着修炼找你了，也未曾想过要‘收拾’自己。”

　　“主子，对不起，我不会‘收拾’我自己。” 她落寞的垂下头，单薄的身形惹人心生怜惜。

　　他心底一软，声音也软了下来：“也罢，那便我来帮你收拾吧，你这幅模样实在是...”

　　无法直视，不堪入目...十分邋遢。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句话，这话一说出口定会伤害到眼前这个邋遢的姑娘。他换了一句不那么伤人的：“实在是有点配不上你整洁的主子我，所以还是我帮你收拾一下吧。”

　　她咧嘴一笑，看着他重重点了点头。

　　可当他看着面前乖巧的站着等着他“收拾”的姑娘时，他忽然意识到他刚刚说了些什么，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他今年才不过二十一岁，刚参加工作，没工作前一直沉迷学习，连个姑娘的手都没有牵过...他现在居然要帮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洗`洗澡？

　　再怎么样，他都是个男的，而他的剑性别女。

　　所以该怎么帮她收拾呢？

　　她看他半天都不动一下，一副不知从何处下手的模样，善解人意的拉着他的衣服，带着他走。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了自家的浴室里，而他的剑好像正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动作利落，解衣带的动作不带一丝犹豫，眨眼之间，就露出了一片灰不溜秋的肌肤。

　　他的眉头重重一跳，连忙冲上去，制止她的动作，替她抓住了即将滑落的衣裳，皱着眉看着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主人，你不是说要帮我收拾的吗？”

　　“你帮我收拾前，我不是得先将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去吗？”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神无辜极了：“主人，以前你便是这么做的呀。”

　　什`什么？

　　以前他便是这么做的？

　　看她脸上表情认真，不似在开玩笑。他的眉心重重一跳，眉间是浓的化不开的烦闷和不敢置信。

　　难道前世的他是个禽兽吗？竟是饥渴到连把剑都不放过？

　　等一等，前世的她是把正儿八经的剑，他在替她收拾前，替她除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就是...

　　“主子，你以前帮我收拾的时候，会先帮我把外面的一层剑鞘取下来...”她咧起嘴：“然后再帮我收拾，清洗。”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嘴角僵硬的扯出一个笑来。

　　...他的这把剑，是不是在寻他开心？

　　她看着他小声嘟囔一句：“我觉着我身上这些布料和以前的剑鞘也无甚区别，还是...”

　　“赶紧除去，快些帮我收拾干净吧。”说着，嘴角咧出一个不拘小节的笑，又将手伸向了她身上破破烂烂的布料，打算全部扯掉。

　　他青筋跳了跳，无奈的揉了揉眉间，立马伸出去抓住了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现在的身体是个姑娘...你不该在我面前宽衣解带。”

　　她委屈的看他：“主子，你变了...你居然还凶我。”

　　“我没有变，变的是你。”他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修炼出了一个女子的身体来，如果你是个男子，我便不会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啊，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她看他：“主子，我能活着来见你已是很不容易了，你竟然还嫌弃我修炼出一个女子的身体来。”

　　“主子，你是不是就是不想帮我收拾啊？”她微微皱了眉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他动作僵在那里，这动手吧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不动手吧，好像又应了她刚刚所说的话——他不想帮她收拾。

　　他，简直进退两难。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可以变成人，自然也可以变成一把剑...那你变成了剑，我把剑洗干净了，就等于你也被洗干净了，对吗？”

　　“应该...对吧。”

　　“那你赶紧变成一把剑吧，我帮你洗干净。”

　　一转眼，脏兮兮的衣服掉落在地上，衣裳上面放了一把积满了灰的古剑，

　　他心头一动，看到剑的那一刻，眼睛不自觉有些酸，扑面而来的是满满的熟悉感...这就是他前世的那把剑。

　　陪了他走了一生的那把剑。

　　他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捡起了剑，无比珍重的拿在手里，静默的看了很久。

　　“主子，你还不打算帮我洗吗？”她等了半天，只能感受到他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却没有感受到任何要被扔进水里洗的气息，这才忍不住开了口。

　　“主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剑身特别好看呀？”她的语气自恋而愉悦。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脑中却已经能想象的出她一张灰扑扑的脸上露出狡黠笑容的模样，声音里带了无奈的笑：“马上帮你洗。”

　　(六)

　　“我为你取好了名字，叫剑宁。”

　　“剑宁...剑宁，很好听...比什么‘宝剑’好听太多了。”她满意的笑弯了眉眼。

　　其实剑宁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要她变成剑，才肯帮她洗澡...明明在剑宁看来两者并无差别。

　　同样是不着一物，为她擦遍全身...

　　这不就是掩耳盗铃吗？

　　人类，果然很奇怪。

　　(七)

　　两人就这么生活在了同一屋檐下，到了睡觉的时间，她就会变成剑...挂在墙上睡。

　　他上班时，她就会化作一把扳手跟着他一起去上班，陪伴他。

　　“剑宁，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会执着于化为人身找到我？”他躺在床上，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睡不着，于是找了个话题与她闲聊。

　　挂在墙上正在酝酿睡意的她听到了他的问题，轻笑出声：“我其实不知道你们人类眼中所谓的许多年是什么概念，这些时间于你们而言又是什么意义...我是一把剑，不老不死，我这一生只打算认你一个主子。”

　　她的话语里带着轻松的笑意：“你死了之后，如果我还是一把剑的话，我是没有办法选择主子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修成人身，找到你。”

　　“至于时间久不久，长不长...我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反正只要最后能找到你就已经足够了。”

　　“对于一把不老不死的剑来说，用过了多少时间来丈量生命并没有任何意义，我觉得我这一生的意义...在于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

　　“从前，我没有找到，后来，我找到了。”

　　“在你死后...找到你，再次认主，就是我生平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做到了，我便算是过了有意义的一生了。即便有一天，有无法掌控的意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因此丢了性命。”

　　“我想...我也不会难过，不会遗憾，不会舍不得这个人间。”

　　他心下哑然，也不知前世的自己到底何德何能，竟得到了一把对他如此忠诚的剑。

　　他心下一动，脱口而出：“前世的我到底哪里好？让你如此执着认主？”

　　以至于找到他的转世，竟成为了她生命的意义。

　　“你要听吗？”她声音里带着轻笑。

　　“听。”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她仿佛回到了与他初见的那一天，声音悠悠像是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将封弋一同拉进了她的回忆当中。

　　她一直是一把有灵识的剑，一直有意识的躲着世人，将自己藏匿于深山中。

　　而他也不是一出生就是一位大侠，他最初是一户殷实人家的小少爷，后来家道中落，被奸人陷害，被屠满门...而为官者不作为，直接一手造成了他爹娘的死。

　　他从家中的小少爷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也幸好他父母生前于一位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有恩，那位江湖人士念着恩情，受了嘱托先一步将他带走了。

　　他才能活下来。

　　可一个孩子就算被救下，也无法自己独自生存下来。那个江湖人士也于心不忍，干脆就带着他在身边教导了几年，教他武功防身，给他饭吃。

　　他被他养大，一眨眼，就到了十五岁，那个养育他长大的人被江湖上不对盘的人盯上了，对方知道了他的藏身之处，带了许多人来杀他。

　　又是凶险的一战。

　　比当年的屠满门有过之而不及…

　　满目疮痍，遍地血腥。

　　他的师傅武功很好，但双拳难敌四手，最后终还是奄奄一息，留下最后一个口型就死了。

　　他师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便是“逃。”

　　他听话的逃进了深山里，一行人追了他好几日，大家都已精疲力尽了，但就在此时，他也难以支撑，露了马脚，就在他闭上眼睛，打算等死的那一刻...

　　一把古老的剑撞开了即将扎进他心口处的刀，直接取了那人的性命，然后不止于此...将周边那些追杀他的人全都杀了。

　　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在他不知道时，一把其貌不扬的剑，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轻易的救了他的性命。

　　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尸体。周围十分安静，只余下他死里逃生后剧烈的心跳声，“砰砰砰”地在耳畔响起。

　　他摸着心口，心有余悸…刚刚冰凉的剑就在那里，险些就要扎进去，他险些就没了性命。

　　他爬起身来，看到了那把剑，剑上的鲜血在慢慢消失...没入剑身中。

　　好像就是它救了他。

　　他心头重重一跳，小心翼翼的爬近那把剑。

　　剑没有动，依旧躺在原地。

　　他的手触到那把剑时，古朴的剑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像是想反抗，却又已经用尽力气般。

　　“以后就跟着我好吗？”他的嘴角咧出一个虚弱的笑，又摸了摸那个剑柄，像是与这剑相见恨晚，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

　　她没有力气逃走，剑柄处算是她的脑袋，是她的致命死穴，此时被少年轻轻的摸了几下，她顿时更加没了力气。

　　她没法拒绝一个说话声音如此好听的少年的请求，还是默许了吧...干脆不逃了。

　　一开始只是觉得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少年，这事儿简直做的太没品了...

　　而且竟还就打算将少年杀死在她眼前。

　　她聚了全身上下的灵力，一举将他们斩杀后，就没了力气。

　　别觉得一把剑生出了灵识就是一把厉害的剑了...事实上，她是一把菜的抠脚的剑。

　　除了能听到，看到，有那么一点了解人类的所为，有一点微弱的灵力...她还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那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恻隐之心简直把她害惨了，她此时只能虚弱的趴在地上，做一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

　　她讨厌杀戮血腥，所以才躲进了深山老林里，没想到这下又要重出江湖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能就是...这个少年并没有长的丑的不堪入目，声音也十分温柔好听，除了落魄了些。

　　跟着他出去，可能会少沾些血腥吧。

　　等到哪日她攒够了足够的灵力定要回到这个适合待到寿终就寝的风水宝地来。

　　下一次，一定不会贸然引起别人的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