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音》C橙ccc

8、第八章 桃之令

　　湘音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外头的乐声穿透门缝传了进来。
　　昨夜，那白衣公子在她梦里出现，她梦见自己踏上了一艘船，而温姐正在窗边向她招手，湘音转头不敢看她，此次分别，不知如何相见。不舍的泪水一颗一颗从温姐脸上滚落。

　　醒来后，湘音仿佛还沉浸在梦里的场景，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美好。她只要离开了乐坊在外头寻了出路，就能回来带上温姐一起去。这愿望已经在湘音心里盘算了很多次，日思夜想，呈现了在她梦里。

　　但梦毕竟是梦，都是不真实的，湘音打散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看了眼四周的情形，空无一人。温姐早早的起了床，现在正在外面帮汝娘打杂。准备早茶的生意。

　　外头一声清脆刺耳的声传来，像是碗筷掉地摔得稀碎的声音。随后不久就是汝娘泼妇般的大哄大叫，湘音心想指不定是哪个可怜的丫头遭着罪。

　　时辰还早，离早茶还有一段时间，湘音不紧不慢地对镜梳妆打扮起来。镜中的女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窝深陷，鼻梁小巧高挺，不施粉黛。
　　湘音对自己的外表之前从不在意，总是一心扑在学艺上，只听汝娘说她也算是个标致的，具体和别的妙音娘子对比起来，她在汝娘心里是什么水平她也没想去了解。
　　她从前并不认为样貌有多重要，只是觉得只要长得过得去就行了，来妙音坊的宾客都不能与娘子们近距离接触，来听得也都是琴声。长到现在，桌上只有一件发钗，还是温姐之前给她带来的，别的姑娘这个年龄，早就学人打扮梳妆练得熟练，湘音在这道上是一窍不通，平日里穿衣也是干净整洁即可。

　　温姐开门进来，担心湘音睡过了头，特地过来看看。见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悠悠地梳着她的发，简单的桃心髻，和以往一个样，从未换过。那浓密的青丝柔顺的放下来，洒落在薄肩锁骨，随后手一撩又飘飘逸逸地搭在后背。温姐走去拿过她手里的梳子帮她打理着后背垂下来的青丝。
　　‘’今日就弹那首桃之令吧‘’温姐开口说了话，‘’横竖是赶不上那比赛，想着你也是辛苦作的曲子，可不能辜负了。
　　温姐知道湘音没去成这比赛，心里正郁结着，想着办法给她引导出来。‘’这曲子我很喜欢，在我看来不比坊里那些乐师们作的差呢‘’温姐说这一句不只是安慰，而是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湘音是个有才气的，迟早有一天这才华会迸发出来，让人刮目相看。

　　‘’谱子不知被我放在哪儿，找不着了，但我应该还记得些，过会儿再想罢‘’湘音一直没提她把谱子扔出去的事，不想让温姐知道了增加忧虑。
　　‘’也好‘’
　　看着镜子中人的脸颊，眼神清丽干净。温姐心里想着，‘’湘音是与她不同的人，她的心气比她高出许多。她的才华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年纪尚轻，将来或许真能出了这乐坊，寻一片新天地。只是未来之事有诸多变数，若是幸运得了机会可还好，若不得，就怕头来也和别人一样。‘’
　　湘音对着镜子打着哈欠，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她不知为她梳头的人，正为她担心着未来的出路，一颗父母心。‘’即便是这个年纪，这样打扮也太简单了些，白白辜负了好年华‘’温姐想着从她的小匣子里取出一只桃花簪。

　　‘’湘音，你看这个好看吗？‘’温姐将这桃花簪斜斜插上了湘音的发髻。
　　桃花的花瓣制得活灵活现，精雕细琢，想是用了很好的材料才有这般色泽晶莹剔透。
　　簪子湘音戴着非常合适，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湘音仔细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小巧的脸被这簪子称得更加白里透红，一副青春年少的姣好面容。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对这样的自己非常喜欢。心也不由得亮堂起来，一颗少女心萌动。

　　‘’温姐，这簪子是哪买的，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好的簪子‘’湘音高兴之余又想起了温姐的生活本就不好过，还要补贴家中所用。
　　‘’别管这些，送你了以后就是你的了。‘’
　　‘’你说实话，是不是花了很多钱，我不能要‘’在湘音刚进乐坊时，温姐给了她很多帮助，也知道温姐并没有多少钱财。长大之后，更不能让温姐再花钱在她身上。
　　‘’我作了你姐姐，很多东西我从来都没办法给你，以后我也给不了你，。‘’温姐怕她不收，急切的接了一话。‘’看你笑我就开心，别抢了我的乐趣‘’眼里尽是真情。

　　湘音转过身来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上了温姐。离开了故乡再也没人这样真心待她，心里暖暖的。

　　之前在镜子里没看清楚，现在是看得真真切切，温姐脖子上多出来一道红印，‘’汝娘又拿你撒气了是吗？‘’湘音心疼地看着这道伤痕，想伸手去碰，又怕伤着温姐把手缩了回去。
　　‘’原本不是汝娘乱发脾气，是我今早摔了杯子，汝娘觉得我一大早坏了她的心情，这样不吉利的事会让今天的生意不好，动手拿团扇打了我，好让我长记性‘’温姐不愿意看到湘音难过的样子，拿话安慰她。
　　‘’她不是个好东家，我们迟早要离了这里。‘’湘音在心里加固了想离开的念头。
　　‘’换上衣服该下楼啦，楼下妙音娘子们早早准备好了，你可不能耽误时间。‘’
　　‘你不去吗？’
　　‘’我这个伤口遮不住，宾客见了会嫌恶的。‘’
　　午时
　　湘音抱着琵琶，站在屏风之后，这个时辰是大堂里宾客最多的时候，不能出一丝纰漏。定了下心神，突然她迈出一步，粉色的绣花罗裙跟着飘浮，往中央那把挂满鲜花的秋千走去。
　　身体只是轻轻一转，透明的缎带也跟着舞动，交织，旋转，纷飞。她小心翼翼地坐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木琵琶放在膝上，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殿上响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
　　弹奏的是那首相思愿，意欲一女子为远方的心上人担忧，担心他是否挨饿，是否受寒，琴声悠扬调动人的心弦，依稀之中仿佛见一女子倚在月下，相思不断，愿她的心上人早日回来。
　　在座的宾客听得入迷，闭眼细细品着这乐声。
　　这样的慵懒时光，听着一曲少女愁肠，最合适不过了 。
　　最后一根弦停止了颤动，琵琶琴声飘向远处，再无踪迹。
　　‘’好，这曲子好。‘’宾客如往常一般为她喝彩

　　接着下一首，桃花令。
　　湘音扬起手臂，轻轻拨弄一下，一声清脆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芊芊玉指在弦上来回的舞动着，像轻快溪流一般。
　　‘’这调子我不曾听过，是哪首曲子‘’
　　‘’我也不曾听过‘’
　　‘’这妙音坊的曲子向来都是温婉调子，这首倒是特别。‘’

　　高台之上飘下琴瑟之音，那样的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又仿佛看见一妙龄女子，笑颜如花在桃树丛中嬉戏打闹。又似看见一女子在溪边浣衣，溪水叮咚嗒在石块上，声音清脆欢快。转眼又见一小舟荡在那田田荷叶间，一双皓腕在碧绿的荷叶映衬下越显如玉。轻粉襦裙，人比花娇，采下一枝枝红莲，如同少女的梦，揽在怀中。
　　温姐听到了这桃花令的调子，和丫头们一起偷溜出厨房，躲在屏风之后，。
　　从缝隙中探去，看见湘音身着粉色罗纱裙，以及在背后垂下来不安分扭动的迢迢青丝。伴着这欢快乐声融在了一起。虽只是背影，也让人看得入迷。温姐没想到桃花令在她手中弹出竟是如此动听，这谱子是她所作，也真真正正只属于她一人。只有湘音懂得这曲中的情愫，才能将她弹奏得如此美妙。温姐在心中赞扬着湘音，也真的为她高兴。

　　此时温姐在屏风缝隙中望去，见门外走进一人，宾客皆沉浸于乐声中，无一人察觉。

　　水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阁窗。
　　春风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寻客尝。

　　湘音将温姐所作的诗句念了出来，与琵琶乐声相辅相成。
　　又见那人寻了一处悄悄坐下，身后跟了一人。随后在侍从耳边轻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