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云麒录》之忆

21、书信

　　时间倒回三日前

　　筱怀和筱贝已经守在书房门口将近两个时辰了，可谁也不敢推门提醒少爷吃饭，更不敢像往常一般在门口小声闲聊。虽然这么说不太符合筱贝一米九几的身高以及筱怀略带肉感的体格，但他两此刻就像两只被吓坏的鹌鹑，噤若寒蝉。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少爷发这么大脾气了。
　　室内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碎瓷片纸稿书目，甚至连往日少爷最宝贝的茶杯都未能幸免于难。不难想象，盛怒之时的陶云圣是何等的暴躁。少爷素来沉稳，年少老成，进了军营以后更是不再喜形于色，这次暴怒实在是来的突然，也让他难以控制。
　　书桌面上已经空无一物，所有的物件儿都被拂扫在地，他端正的坐在椅子里，双手死死攥着一张信纸，皱皱巴巴的纸张宣告着被揉成一团的历史，却又被主人不甘心的拆开，一字一句看了一遍又一遍。
　　若是有人坐在他对面，一定能看清被他放在底下攥着的信封上写着四字：
　　吾儿亲启

　　此次清除沈伟行动顺利，时间迅速，陶云圣满心以为父亲这封信是来询问嘉奖的。可他料错了，这里头没有半分父子恩情，只有上级下达的下一个命令。

　　【云圣
　　见字如晤
　　汝既立此功，为父命你留任天津。今时机已至，吾欲取山东，既灭姜氏华东之势，亦广陶系之版图，势及北京城南至江西福建。及吾南北夹击山东，姜氏亦势必夹击京津，故欲防天津失守，汝必先取郭家，切断其东北与中原军火贸易，乃除后患。若将其烟草药材同断，则必事半功倍。限一月内取下军火线，整饬军队，静候军令。待为父出兵山东之时，如必要，汝即挂帅亲征。
　　另，闻汝与郭家公子私交甚密，汝定当顾大局、思大义，万勿徇私害公。况人心叵测，勿轻信于人，需知一招不慎，便将万劫不复。切记！
　　顺颂
　　时祺
　　父字】

　　（白话文翻译版：儿子你成功的完成了此次任务，所以为父决定将你留任天津。此时时机已经成熟，为父计划一举拿下山东，直接取缔姜氏在华东的势力。以此扩张陶系版图，将势力北接京城南至江西福建。我们能够南北夹击山东，姜系自然能够南北夹击京津地区，所以为防止天津失守，希望你定将郭家拿下。只有全权掌控郭家，切断东北与中原华东的军火贸易线，才能清除后患。若是将烟草药材一同切断，必将事半功倍，马到成功。限你一月之内拿下军火线，整备好军队，十月上旬为父将派兵攻取山东，必要的时候，需你北面挂帅，亲至战场。

　　另，听闻你与郭家少爷交往甚密，为父只希望你仅是利用其价值，合作也好，欺骗也罢，不希望你放进任何私人感情在此。需知，不要轻信任何人，一旦疏忽便是万劫不复。
　　注：从北至南，军阀势力分布为姜－陶－姜－陶，姜：东北三省及山东；陶：京津河北及江苏安徽浙江。具体参考军阀混战初期，奉系直系分布）

　　拿下郭家？郭家是这么好动的吗？且不说他陶云圣与郭麒麟之间友谊情深，就单论郭家主来说，这也不是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难道要他硬抢？人家愿意站队归顺还好说，若是不愿意，正面对抗吗？若是一个不查，直接北通姜氏，那他陶云圣还不得直接葬送在这天津城？要知道郭家连同于家在这块地盘上根固蒂牢三四十年，凭他现在自己手上的人脉眼线，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妄想！不是陶家不够本给支援，而是若真的有什么计谋，等不到陶家人，他直接就消无声息的交代在这了。
　　何况阿爹拿他那一套来警告他与大麟？他不是神，不是六根清净的仙人，他凭什么不能拥有朋友伙伴，凭什么要他像他一样狼顾狐疑？别说亲信了，他狠到连亲儿子都不放心。这样的警告，就差没派人过来监视了。
　　陶云圣狠狠揉着眉心，却怎么也降不下心中的愤恨和暴怒。他知道他是陶家唯一的继任者，他必须好好守着这份江山，但他对父亲的为人处世无法苟同。从小，阿爹在他眼里就是最薄凉冷血的人，他能面不改色杀了阿娘的陪嫁丫鬟、他能为了军务不见阿娘最后一面、他能因为他打翻了阿娘牌位前的香炉而罚他五天五夜什么都不准吃，除了水、他能为了招降李鹤东拿其亲哥李云杰的命来威胁。他做的事太多了，他时常怀疑阿爹根本没有心，没有感情，没有人情，毕竟只因为几句流言和他所谓的可靠来源就亲手毙了陪他十年的副官，论心狠论薄凉，无人能及。
　　他根本就不敢想若是把问题抬到明面上了，他该怎么面对大麟。他不是没有感觉，大麟对他已经渐渐摘下和善却疏离的面具，真真切切的开始接纳他作为朋友，而不是一个需要处处提防的合作伙伴。他也一样，他非常享受和大麟的合作，无论是喝茶看戏闲聊天，还是携手搅动风云眼，他们都异常合拍。
　　只是父亲这封信，军令如山，他不得不做。

　　最终还是将信撕了个粉碎，愤恨一掷，踩着满地狼藉走到门前。双手一拉，叮嘱筱怀筱贝将屋里收拾好，便抬腿去往东哥的屋里。

　　叩叩叩——
　　“进。”东哥收起手上的物件，背身挡住放入盒子，这才抬眼看了看来人。
　　“东哥，你收到信了吗？”陶云圣拉开杌子径自坐下。
　　“什么信？”东哥有些疑惑。
　　“嗯？你不知道？关于郭家的。”陶云圣皱皱眉，有些诧异。他本以为父亲的命令也会送到东哥这里。但现在看来，阿爹甚至在试探他会不会为了大麟而将任务瞒下。瞬间，额角就冒出了冷汗。
　　“你是说，只有你一个人收到了？”
　　“嗯，看样子是这样的。”陶云圣再次揉了揉眉心，三言两语的把信封上的内容复述出来，但出于私心，他并没与转述他因为郭麒麟而被警告的事情。
　　东哥听罢，好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沉默良久。“少爷，这事儿你得自己决断，我如果插手，那就是挡了老爷的路。老爷这次是针对你的，若是我给你出主意定夺，可能第二天我就会被调回江浙。”
　　陶云圣点点头，表示不为难他，只是眼神里的焦灼却未淡分毫。“我了解他（阿爹），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关，说不定天津城已经来了他的探子。只是现在这么做，不就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吗？”
　　“可你没有余地。”东哥抽了口烟，定定的看着少爷。
　　少爷低头一声轻笑，无奈又讽刺。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做呢，根本就没有退路。他保不住郭麒麟，也保不住郭家，唯一的办法只有好好商量，或者用大麟的话来说——交易。
　　“我知道了，麻烦东哥准备好于老爷上任的贺礼，届时我会试探试探大麟的态度。如果不行，那就做好直接登门拜访郭老爷的准备。”起身拍拍衣袖，深吸口气，转身离去。
　　就在阿陶将要消失在门前回廊的时候，东哥哑声道：“阿陶，至少多争取一点。”

　　陶云圣脚步一顿，随即又迈步离开。

　　放心，我陶云圣也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